这一巴掌下去,吕府将颜面全无。
好嘛,听到夫人有喜,不是满脸欢愉,反而是朝脸上招乎五指山,这是逼着大家往二夫人与他人私通那方面想。
接下来就会想,内宅夫人与外男接触有限,二夫人又是大家闺秀,不至于自贱到与男仆有私情的地步,对方必是个身份的,除了大老爷没有别人,再看大夫人半年多一直称病不出,很可能是发现了什么而被禁足。
吕府人口结构简单,有这样的推理是必然的,大老爷深知此理,一见二弟失态,吓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长兄和弟媳通奸,这种丑事抖出来,拜师礼成了一场笑话不说,大老爷丢官,二老爷丢名,吕府的小姐无人求娶,吕府的少爷无人肯嫁,人人都是过街老鼠,处处招人议论指点,整个吕府和轰然倒塌没有区别,否则大老爷也不会只因为对眉娘有所怀疑,就不惜派军士千里追杀。
阿琅在这种场合爆出孕事,真是要了他的命
不舒服就别来,再说都已经生过一个孩子,怎么自己心里都没数,天天都在想什么?
这个蠢女人
想到这里,大老爷于害怕恐惧之外又生出一股恼火来,却一丝也不敢表现在脸上,他明白,现在应该最重要的是事是让吕安平静下来,但偏偏他是最不能上前安抚的人,这时的吕安要是火,那他就是油,他凑上去只会刺激吕安发狂。
正无计可施,阿桃那一嗓子清脆的“二伯”,就像黑夜中的一点烛光,让他看见了希望,眼睛刷的亮起来,侧头直直的看着那个及时雨般的堂侄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流露出企求,看起来眼巴巴的。
桃公子和杜公子互相看了一眼,嘴角挂上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吕巽平时表现得有多么道貌岸然,知道真相后就觉得他有多么无耻。
“二伯,让人先扶二伯母到后面休息下吧,这边人多燥热,声音也大,她可能会觉得不舒服。”阿桃也不等吕安有什么表示,直接让白荷带路。
她不在乎吕府的颜面,但她毕竟是吕府的堂小姐,肯定会受到连累,打击敌人湿自己的鞋,这种事她不会做,再说还有研娘在里面,这件丑事不公开,用来报复大夫人正好,让她尝尝憋屈的滋味,为了儿女,她知道真相也不能往外说,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
“快,赶快扶着夫人去后面。”
二夫人的丫头莹玉催促婆子,她知道自家老爷和夫人最近出了问题,二老爷过去只专宠主子一人,只有两个由陪伴丫头提的妾,去年底却一次买的三个美姬,夜夜流连,根本不看主子一眼,如今主子有喜了,二老爷却是这种说不清喜怒的表情,心里就咯噔一下。
吕安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必须要向徐氏问个明白,愣了片刻,直眉瞪眼的跟着去了,在不知情人的眼里,就是这位即将要做父亲的人欢喜得有些傻了,不过吕安膝下艰难,多年来只得一女,自是盼着麟儿,这般表现也不为过。
“惜娘,恭喜你呀,你要有弟弟了。”
不少小姐过来道贺,惜娘笑盈盈的一一谢过,享受着被注目的感觉,脸庞兴奋得闪闪发亮,趁空瞥了阿桃一眼,带着得意的神情,心想你的拜师礼又怎样,母亲的肚子争气,大家到头来还是要看我。
只是阿桃并没有失落的神色,正和杜萱研娘说着什么,桃公子和杜公子都在旁边听,她眨了眨眼,跑到阿桃面前,“阿桃,我真是高兴呢,在洛阳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一个人有些孤单,这下好了,我要有个胖乎乎的弟弟了。”
阿桃也是一个人,没有兄弟姐妹。
研娘接连给惜娘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说了,可是惜娘好像没有看到似的,拉起阿桃的手,继续快活的说着,“……女乃娘和我说过,女儿家靠的就是父母兄弟,要不受了气都没人给出头,阿桃,你说是不是?”
阿桃无母,父亲还在兵营,惜娘这样说就是戳心窝子,有些过分了,杜萱皱起眉头,她第一次发现,这个以才貌著称的吕四小姐,不只是娇纵虚荣,其实也是有点恶毒的,笑了一声,“阿桃,谁敢欺负你,我给你出头”
杜七郎慢慢的摇着羽扇,“算上我一份。”
“还有我。”桃公子慢条斯理的声音绕过来,他一直在看墙壁上的题诗,都以为他没在听,谁知却是听着。
惜娘的笑容僵了僵,她看着阿桃,想不出这个堂妹有什么值得两位贵公子看重的,会做几首好诗,会弹两个曲子,那能当什么?
阿桃的父亲是个泥腿子,母亲不一定是哪个乡下的村姑,给不了阿桃任何依仗,钟家之所以肯选阿桃,主要是看上吕府的面子上,她不过是命好,有个谪小姐的身份,否则就是研娘嫁给钟六郎了。
而研娘也是个傻的,唯阿桃马首是瞻,也不想想就是阿桃夺了她的好姻缘,没有阿桃,岂不是她嫁给钟六郎,何苦去当继室。
想到这里,惜娘觉得有必要点醒研娘,拉着她的手,“母亲那边人少,你帮我照看一下吧。”
这是个不能拒绝的理由,研娘看了阿桃一眼,和惜娘去了后堂。
二老爷这时也应该冷静了,不至于当着小辈的面把事情掀开,就算他依然没有理智,二夫人也不会容许自己的女儿和侄女知道她的丑事,必会找借口将人支出来。
阿桃这样想着,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研娘那个不太对劲的丫头锦秀不见了,只剩下又抱斗篷又挎包裹的锦湘
“怎么?”杜七郎心细。
“发现有个人不太对劲,我去关照下。”阿桃找到李永年,轻声说了锦秀的情况。
正说着,惜娘和研娘由后堂出来了,研娘为难的看着阿桃,“二婶脸色不是很好,说是有些累了,不想让人打扰到她,让我告诉你一声,一会儿就回去了,实在有些支持不住,怕坏了气氛,让你再找位夫人帮忙主事。”
阿桃有什么人脉,可以再找位夫人……
惜娘兴灾乐祸,表面上带着歉意:“母亲让我再三和你说抱歉呢,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的事……”
却不知道阿桃是高陆郡主和杜萱的恩人,不用阿桃开口,杜大少女乃女乃就很熟稔的过来打招呼,等嵇康一行人过来,心照不宣的当起了主事夫人,和嵇夫人长乐亭公主热情的寒暄。
长乐亭公主模样不算漂亮,但是很端庄贵气,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阿桃本人,悠悠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褪了手上的镯子,“总听萍儿说起你,如今一见,果然是灵秀天成的姑娘,并没有夸口的成分,让人看着就心生喜欢……”
那只镯子……,耳边是细微的抽气声。
那只镯子看起来沉重且奢华,重量十足的赤金底托,掐丝精致,都是阿桃叫不出的花纹,上面镶嵌了一圈宝石,各色都有,挨个规律排列,闪着不同的光泽,光芒耀眼,一时之间,阿桃只想到三个字:暴发户。
很多人的眸子里都是这只烁烁放光的镯子,钟夫人挑了挑眉头,长乐亭公主出手这么大方是什么意思?作为见面礼,有些过于贵重了……,又看了看当起主事夫人的杜大少女乃女乃,目光有了凝重之意。
嵇府和杜府,对阿桃明显都有亲近之意。
阿桃喜欢珠宝,但是不喜欢这种纯炫富的,没有重点,公主赠送的,又不好拆开来重新设计,再见面时还要时常戴着以示重视,但是又不能拒绝,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妇似的,要是个玉镯多好,还能给空间升级,这样想着,阿桃脸上不可能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只见她从容大方的接过,适度的表示感谢,这番做派倒叫长乐亭公主微微抬了眉。
这么重的礼都不失态,小小年纪就有不卑不亢的气度,不错,是个上得了台面的。
眼角里扫到钟夫人微凝的目光,长乐亭主笑得更显慈爱,看了看吕巽,“你这堂侄女真是合我心意,拜师之后就需开课授徒,阿桃这小身板,天气又寒冷,我也不忍让她来回奔波,不如就住到我们嵇府吧,正好用心学琴。”
皇上势微,吕巽一心踩钟府的船,见长乐亭主对阿桃亲近,不太想让阿桃住在嵇府,“承蒙公主看得起……”
正要推月兑,这时有个小厮从后堂出来,面色有些惊慌,看了看人群中的吕巽,欲言又止,吕郡守一直注意隔着前后堂的那道幔帘,看到自己的管事是那种表情,心里咯噔一下,也无心周旋了,改口道:“这是阿桃的福气。”
阿桃也注意到那小厮的表情,不动声色的听着。
“太好了,我有伴了。”嵇萍表现得很高兴,拉着阿桃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院子。
“你这孩子,快放开阿桃,有什么话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这要开礼了。”长乐亭主笑嗔自己的女儿,看了一眼阿桃,又道:“以后你就是师姐,可要好好照顾阿桃,还有绍儿你是师兄了,可不要让小师妹受了气。”
嵇绍看了一眼阿桃,笑着点头,拱手道:“当然,这是唯一的师妹,孩儿怎么敢,又怎么能让她受气。”
杜七郎站在几步开快的地方,小声道:“嵇家人这是有想法了。”
桃公子吐出两个字,“好事。”
杜七郎看了他一眼,“好事?噢,确实是好事,嵇家人如果想娶阿桃……,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