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得知乃是所中‘藏花红’之毒,魏锦自然对症下药,固本培元,日日为我开方调理身子,仅是过了几日,身子便已觉得轻松舒爽不少,也不若前些日子那般嗜睡厌食,亦会在觅兰与翠儿的相伴下出殿走走,感受徐徐夏日暖阳照耀。望月轩外建有一处荷花桥,桥下小荷露尖,清香远溢,凌波翠盖;桥上玉亭错落,古朴淡雅,精美别致,与池中小荷相映成趣,在初夏时节景色最好。
殿外的玉兰、红棉亦是欣欣向荣开于两侧,形成了一条天然小道,直通荷花桥。初夏时节的阳光虽不强烈,却已有些灼目,两旁的玉兰、红棉亦是生生将烈阳档在外边,给小道留了一份清凉。荷香坊临水而建,抬眸便能所见绿荷消夏,婷婷荷莲。香蒲薰风,在一汪碧水中散发着沁人清香,不禁令人心旷神怡。而雨中赏荷,则有别一番风韵雅味。
我逗留几次甚是喜爱,便让觅兰吩咐下去,在荷花池中放了好些金锦绵鲤,游窜翠碧小荷之下,甚是惹人欢心。
这日下午天色极好,碧空万里无云,日色若金,红棉花瓣漫天飞舞,好似一只一只红色彩蝶,迎风而舞。我身穿淡粉桑蚕绣花纱衣,下系柔丝翠色锦裙,脚踏粉色绣花小鞋,虽色彩跳搭,却毫不做作,亦无半分怪异,反而显得一身清怡,娇俏无比。随意挽了百合髻,便领了觅兰、翠儿同往荷花桥去。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忽然想起古人诗句,亦应这姣好的荷花美景禁不住月兑口而出。夏秋时节,人乏蝉鸣,桃李无言,唯有婷婷荷莲方能这般娇艳欲滴,惹人喜爱。
再不想仅坐于荷香坊远远观望,遂撩裙起身,便往荷花池去。觅兰正为我冰镇雪梨,则由翠儿随在我身后。她见我越发离河池近了,轻声提醒道:“福晋,莫要离池子近了,脚下易滑。”
我回她芊芊一笑,转头道:“池水清爽凉,鱼戏莲叶间,便是沁沁手脚,逗弄绵鲤也是一番情趣。”
翠儿自知怮不过我,只是撅了嘴道:“如何都是福晋有理,翠儿嘴拙,哪里说得过您。”旋即撩起脚下裙摆,随到我身后,轻轻将我搀扶。
池中绵鲤见有人来,纷纷游窜躲至莲叶之后,唯有一两只时时窜出身来,方见我们轻动,又飞快的窜入莲间。我与翠儿忍不住掩嘴轻笑,翠儿道:“这些池鱼还羞怕见人呢。”
我笑道:“池鱼本就胆小,自然怕见得人来,你去拿些点心来,它们自然便会出来的。”
翠儿闻言,应一声去了。我看着脚下池水清澈,颇具凉意,六月本就有些温热,身子亦汗濡不爽,忍不住便褪了绣花小鞋,将粉足沁入池水之中。一阵清凉自脚下而上,驱散了身上的不爽快,犹如含了一片冰镇雪梨在口一般。
脚落水中,让平静的池水荡起一波一波涟漪,惊得小鱼四处游窜,纷纷躲到荷莲之后。我一时来了玩兴,一脚一脚的轻踢池水,溅到荷叶之上,簌簌作响,犹如小雨绵绵,坠落而下。
脚下的清凉,已让我不安于只是双足沁入水中。荷花池处于望月轩一角,本就是少有人走动的地方,况且近日里身子不爽,阮暨岑忧人多反而扰了我清净,下了吩咐,周遭一带更是罕有人至。环顾四周,翠儿取食尚未归来,仅余有觅兰在荷香坊里忙碌手下甜品,四下更是无人,牵起裙摆一脚,拧了小结,将白皙的小腿显露出来,一步一步往荷花池深处走去。
我轻轻弯腰撩起一轮池水,让它一缕缕自我指间垂垂而下,溅起无数水珠,亦湿了挽起的裙摆。有小鱼窜头而出,兴许是见我站得久了,亦是失了几分怯意,在池水中嬉戏游玩。
满池的荷花长得很是簇拥,挤挤挨挨的粉了半壁花池,我不自禁看得有些入神,忽然脚下有什么一蹿,冰凉的划过我的脚踝。我心中一唬,忙往后退去一小步,方得看见池中锦鲤纷纷游窜,好似受了什么惊吓。方一定目才见一条一米左右,通体墨色的水蛇正游至我脚踝处,我急急想将它避开,连连移开两步,然那水蛇却亦是被我动作一惊,忽的一蹿,便直直在我脚踝狠命咬了一口。
我脚踝吃痛,一个仓促未能站稳,脚下一滑,直直坠入池水之中。冰凉的池水浸满我身,猛烈的灌入我的口鼻之间,呛得我咳嗽不止,然微一张嘴,又有一口池水灌入口中,如此反复,意识渐渐模糊,只听得隐隐约约有觅兰的呼救声。
我已使不出力气再做挣扎,只得随着池水慢慢坠下,脑中一片漆黑,便连觅兰的呼叫声也听不真切,只觉得腰间忽然一紧,下沉的身子被人紧紧揽在怀中。我知是有人跳水救我,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环住他的脖子。只觉得他身子忽的一震,在我耳边说了写什么。我意识本就迷糊不堪,加之水中说话本就听不真切,只是含糊不清的听到“芸儿”二字。如此唤我唯有岑一人,心中一暖,情知已然获救,紧绷的弦终是松懈下来。
迷迷沉沉之间,一口空气自鼻间灌入,我猛然一吸,禁不住又是一阵呛咳。只觉得有人用衣服将我包裹起来揽入怀中,耳边则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我微微睁眼,正见阮暨岑深蹙眉峰忧心的看着我。我迷迷糊糊道:“蛇……池中有蛇……脚……”
阮暨岑一把托起我的脚,面上滑过一丝慌张,沉声道:“快请魏锦来。”随之唤了觅兰过来把我揽住,将我湿透了的裙角撕开,露出了白皙的小肚与红肿的脚踝,在众目睽睽之下,埋下首去,一口一口替我吸出伤口处的污血。
我脸上不由一红,想开口阻止,却终是抵不住黑暗的侵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