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兰闻言也是满面焦灼,我抬眸看她一眼,示意她替我换衣梳洗。佳芮过来与觅兰一同服侍,小路子在殿外正候着,佳芮自镜中看我,我微微朝她点头,她才扬了声道:“赵姑姑有说是什么事吗?”。
小路子应道:“并没有说,只请福晋快些过去。”
我静默半晌,问:“可说了只让我一人去么?”
小路子道:“说永寿宫不缺伺候的奴才,轿子都在宫门口候着了。”
我一向对太后忌讳颇深,许是她近日凤体违祥,从未传召过我。今日这样忽然传唤,定是与骊嫔之事月兑不了干系,宫里头的流言,她总有些是听到耳中的。
我晒一眼殿外的阳光,低声对佳芮道:“午时我若还不能回来,就去请杜公公禀了皇上。”
翠儿发急道:“福晋正在病中,何不借此推月兑?”
我起身,淡淡道:“太后传召,莫说是在病中,便是只剩下一口气也得过去。”于是再不敢耽误片刻,匆匆去了。
太后久在病榻上,殿中虽燃了极好的檀香,但依然压不下草药的苦涩气味。太后看起来精神并不太好,我进入殿中,她只抬眸瞧我一眼便又闭上,靠在临窗的贵妃长榻上闭目养神。我恭恭敬敬跪地请安,她并不忙着叫我起来。
殿中安静,隔着香色的窗纱向外看,那耀着“灼灼其华”光彩的灿烂春花,似乎也多了一分恬静,便是宫苑中宛啭的莺声,也适时的消停了些。若不是太后偶尔咳嗽两声,倒以为她真是睡了。
项姑姑捧了药进来,在榻旁低声道:“奴婢扶太后起来吃药吧。”
太后眉心微微一蹙,面上颇有厌烦之色。项姑姑仔细扶她起身,一口一口伏侍她慢慢喝着药。
天色渐暖,身上的袄衣早已换做了云锦缎面春裙,跪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磕得双膝隐隐发疼。太后这样对我不置理会,我反而越发不安,借着膝盖刺刺的疼痛,提醒自己务必要小心慎言。
太后服完药,项姑姑又取了温水伏侍她漱了口,方才转首看我一眼,眸中精光一轮,道:“你身为亲王家眷却无德行,竟敢勾君媚主,可知每一条犯的皆是死罪。”
我心下一凛,殊不知何时得罪了太后,惹她如此痛恨,非除我不可。喻贵妃小产,她便仅凭一枚同心结便一言断定是我所为。然而如下这几条罪状,真真每一条都足以令我死上千遍万遍、挫骨扬灰。
收敛心神,俯身叩首,实质却在暗暗思忖,方仰头看着太后,面含羞愤之色,诚然道:“臣妾不知太后为何这样说,臣妾虽不精于诗书史册,然《女则》与《女训》的训诲却是从不敢忘记的,实在是不敢犯这样的死罪。”
太后斜睨我一眼,冷冷道:“哀家久病在永寿宫,虽不闻外事,但宫中众说纷纭,总不至于什么都恍恍不知。你敢说昨日骊嫔被贬辕梨宫之事全然与你无关?”
我情知太后会拿骊嫔说事,心中早有计较,极谦卑道:“臣妾尚且代罪之身,皇上虽念及兄弟情义不曾下旨臣妾禁足,然臣妾实不敢逾越半分,自入宫起,从未踏离长一步,委实不知骊嫔被贬辕梨宫一事。太后这样说,臣妾实在惶恐。”
太后目光锐利,直直逼视着我,我心中惴惴不安,目光不敢有半分闪避。努力回想昨夜离宫可曾再被旁人看见。太后是不可能问及萱怡贵太妃的,觅兰和翠儿绝无问题,佳芮,也该是信任得过的。如此想着,心情才稍为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