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七十四年四月五日,因福建一带有众多官员与湖南私盐案牵扯不清,更有甚者竟将官盐中饱私囊自寻销路谋取暴利,致使福建一带盐比肉贵,百姓怨声载道。然而官官相卫,竟无一人上报朝廷。玄武帝得知后龙颜大怒,下令廪亲王阮暨岑、盐运司副使王耿怀、盐课提举司提举周文良即刻前去福建彻查此事,查获如实,为首者立斩不待,与之相关者押解回朝再待处决。
阮暨岑当即以惶恐不能担此重任婉言拒绝,力荐盐运使司运同王启昌。
玄武帝只道,湖南各省私盐案尚需有人监办,芸泽正值用人之际,廪亲王亲往整顿之,方宽朕心。
我站在亲王府前,面上强撑着笑,亲手为他系上斗篷。
“我这一去,快则一月,慢则两月,必定回来。”他眉宇深锁,目光投在我的脸上,深深看我。
阮暨岑的目光灼热,直逼得我脸颊滚滚的烫。我轻轻“嗯”一声,专心系着斗篷,却怎么也系不好。
他发出一声低叹,闷声道:“等我回来就带你去边寨散心。”
我抬头看他,明知不该问,却忍不住道:“不能不去么?”
阮暨岑伸出手轻轻抚模我的脸颊,语气虽轻,眼神里却犹如幽潭深不见底,“私盐案日渐猖獗,扰乱社稷安稳,我去亲办,皇上方可宽心。”
与他相视,心酸得直想落泪,忙低下头去,慌乱的将斗篷替他系好。我缓缓吸一口气,忍下欲垂的眼泪,强挤出笑容,向他身后努了努嘴,道:“去吧,别让人等久了。”
小顺子已经牵了马过来。他目光依恋定在我脸上,过了许久,才对一旁的觅兰道:“照顾好她。”
觅兰一福身肯然应他:“请王爷放心。”
我的发鬓被徐徐的暖风吹乱,他轻轻将我两鬓的乱发別在耳后,“那我去了……等我回来。”说完翻身上马。
望着阮暨岑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忽然不忍再看,一直倔强着不肯坠下的泪眼犹如缺了口的堤岸如何也止不住。
福建——只是一个开始
阮暨岑只要与我赵家相之牵连,玄武帝终归是放不宽心的。接踵而来的,只会是永不止境的外派……
玄武帝与阮暨岑并非亲兄弟之事,玄武帝知道,身为蔚太后亲子的阮暨岑又如何能不知。我不晓得当初玄武帝争位是何其残酷,但凭阮暨岑身为蔚太后亲子却也需得称病以求自保,已方知其中艰苦。他一直韬光养晦、苦心经营,却因我的介入而付之流水。如今即便再无异想,只怕也躲不开玄武帝的打压……
何况……我猜不透他的心意。
我定定站在风中,眺眼望去只是空无一人。和暖的春风此时竟也有了低凉的刺骨,吹干了脸颊上的泪迹,吹得双眼瑟瑟发疼。
我抬头望天,有鸟儿在天空展翅翱翔,“嗖”一声很快飞走了。天空仍是瓦蓝一片,似乎那鸟儿从不曾存在过。
已经……是时候了吗?
嘴角蔓延出无声的笑,与其成为他的负担和牵绊,在愧疚和自责中度此一生。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许是被风侵了身子,一夜闷咳不断,汗湿衣襟,独自躺在床上终不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