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飞逝,时间有如白驹过隙,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四城大比已经临近,仟雪韵呢的病情还算稳定,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以她现在的情形,四城大比,怕是不能出场了。
“现在也只能叫你婶婶赶过来了,希望能够来得及吧。”张世明叹了一口气,这情况出乎意料之外,也是几人先前所没有想到的。
张久乐沉默,父亲之所以会月兑离张家,和他这个婶婶不无关系,当年的事情他虽然不太清楚,但是一说起南浔张家,父亲那黯然神伤的模样依稀,如在昨日。
只是眼下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次说不得真的要麻烦这个无太多交集的婶婶了。
张久乐的脑海中往事不断的浮现,还记得初到余杭之时张家所面临的困境,这些年来,不管有多苦,他们都熬过来了,甚至创立了享誉余杭的第一丝,是决计不会被眼前的这点困难给打到的。
张世明也是默然,他知道要给自己这个侄子考虑的时间,他欠下的太多,这次真的只是想要补偿而已。
良久,张久乐喟然叹了一口气,他的心中已然有了定夺,父亲毕生的愿望就是要给皇家做一件龙袍,此刻机会就在眼前,绝对不容有失。
“如此便要麻烦二叔了,我先去看看仟姑娘。”
等到他到仟雪韵房间的时候,后者早就已经服了药睡下了,这个本该意气风发的年轻公子哥默默的注视着熟睡的可人儿,思绪万千。
“幽儿,这些年你可还好?”张久乐的心中泛出了无限的酸楚,“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时值年少轻狂,花前月下暂相逢,早已胜却人间无数。执子手,上宫楼,一声山盟,独锁一湖秋。
正所谓“西湖一勺水,阅尽古来人”正是那恬淡如月的西湖秋水,见证了两人的山盟海誓,见证浓浓的郎情妾意。
“不求生同床,但愿死同椁”昔日歌声犹在耳边回荡,只是伊人不再,天涯相隔。
立在仟雪韵的床前良久,张久乐始终不忍心去打搅佳人清梦,最后悠然一叹,退了开去,心底尤是佳人睡梦中紧皱的眉头。
月光之下,少年消瘦的身影被拉得老长,愈发的显示出一股孤寂、凄清的韵味,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只是世间万般的烦恼,却不是一杯浊酒所能涤荡,岂不闻把酒沃愁肠,化作点点相思泪。
酒入愁肠愁更愁,古人诚不欺我。
月影之下,清酒一杯接着一杯,思绪却是越发的清晰起来,种种浓情蜜语,犹在昨日。
月影西行,天边的浮云暂时的遮住皎洁的月光,整个小院之中突然的陷入了一种凄迷的黑暗。
一声叹息传来,“看来公子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只是借酒消愁却不是正途。”声音空灵、清脆,似是天边而来,又如在耳畔回荡。
张久乐微醉的大脑稍醒,酒意顿时的去了半分,双眼微眯,努力的想要在黑暗之中看清眼前俏立的倩影,良久才惊喜的道:“仟姑娘,你怎么来了?”
“公子是谁?为何知道我的名字?”仟雪韵淡然。
张久乐这才想起,眼前的丽人已然失忆,当下微微笑道:“在下张久乐。”
“这时今天的第十三遍了!”少年心中自嘲一笑,“即便是第十三遍,明天起来,她依旧不会记得你!”
“张久乐?”仟雪韵在心中苦苦思索起来,“张久乐,啊,我想起来了,你是第一丝的少东家,我还记得我好像答应过你什么,却又想不起来了。”
仟雪韵痛苦的抱住脑袋,“我的头好痛啊,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是谁,你又是谁?”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张久乐上前,心疼的抱住仟雪韵。
仟雪韵一愣,却并没有抗拒,“这怀抱……好熟悉啊!这怀抱……好温暖!”
“是了,我一定认识你的,你是张久乐么!我记得你。”仟雪韵如坠梦魇,喃喃道。
“是的,是的,我们要在一起,永远也不要再分开了。”酒意上涌,张久乐也似乎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月夜。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满城春色宫墙柳。
“能更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吗?”。半响,仟雪韵幽幽叹道。她脑力交瘁,这次真的是伤到根本了,有时还要好一些,被张久乐在怀里一抱,脑中原本依稀记起来的事情又是抛到了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你真的想听?”张久乐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失态,当下红着脸,不着痕迹的收回手,讪讪道。
这点小动作自然是不能逃过仟雪韵的眼睛,只是张久乐不说她也不会说破,不过脸上早已飞上了一抹红霞。
幸好是在月光的掩映之下,看的不甚分明,倒也免去了一场尴尬。“嗯!”这一声应和,犹如蚊蚋,恐怕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到。
这个时候,弯月从云层之中重新的露出头来,月光的清辉洒下,照亮了这个小小的院落。
这江南小院虽然只是张家在吴兴城的一处别业,但是结构也算是精巧,园中有着十数个凉亭,在园子中心位置还有着一个广阔的湖泊。
湖中遍植莲藕,虽然因为季节关系并不能看到荷花,但是湖中一尾尾色彩斑斓的锦鲤,鱼儿在水中追逐戏耍,看上去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沿着湖泊岸边有着十八个凉亭,每一个的构造都是不同,甚至吴兴著名的一代文豪——张三影就曾今戏称,张家十八亭,当列为吴兴十景之首位。毕竟,张家的房子名声在外可不是白来的。
两人自然不能杵在这院子中谈心,不约而同的向着边上不远处的一个的亭子走去。
这亭子名为扇亭,整个的形状就仿佛之一把张开的折扇一般,轻执小扇扑流萤的意境跃然与景。
两人在亭中坐定,张久乐的眼中露出丝丝追忆之色,身上散发出浓浓的哀伤,往事不堪回首。
仟雪韵也并不催促,只是呆呆的看着少年在月下依稀可见的朦胧脸廓,心中竟然有着些许甜蜜的感觉。
“还记得三年前,那个时候我跟随父亲到余杭不久,那时候张家也并不如现在一样,还记得那次也是如今夜一般的星夜……”
张久乐渐渐的陷入到了回忆之中,脸上露出一股甜蜜的神色。
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相见便是缘分,在一个意兴阑珊的秋夜,因为家中生意亏损,父亲的身体日益的差了起来,张久乐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只是奈何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因此心中烦闷不堪。
星夜之际,他独自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西湖边上,不知不觉间已经是走过西泠桥,来到了孤山之上。
孤山不孤,只是他却是万分的孤独,却说正好碰上在西泠印社学艺的夏恋幽,因为方去疾老先生在印社讲学,因此回家有些晚了。
当时张久乐血气方刚,一见夏恋幽顿时惊为天人,回家之后竟然茶饭不思,对一面之缘的夏恋幽念念不忘。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事情就这样的过去了,夏恋幽也渐渐的淡出了他的世界,只是偏巧一日从龙门收账回来,在到达玉皇山附近的时候天际下起了大雨,可是他有没带雨具。
只好敲开一户人家表达了想要暂时避雨的意思,也真是缘之所至,这胡乱敲开的那户人家就是夏家了。
而他也是知道了夏恋幽的名字的,从此以后那是经常的往夏家钻啊,加上张家的生意渐渐的稳定了下来,当时在余杭一带也算的上是富庶人家了。
夏家人对=看他也很是满意,最为主要的就是小男女两人互相看对眼,男未婚,女未嫁的,就如同干柴烈火一点就着,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进展的万分顺利。
可是好景不长,就在小两口日益如胶似漆的时候,父亲终于是病倒了,这顶梁柱不在,张家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生意又是陷入了困境之中。
张久乐接手张家的生意之后,张家境况更是每况愈下,幸好夏恋幽并不嫌弃,和张久乐一同的努力经营布庄。
只是两人都是缺乏经验,又怎么经营得好啊,张家还是被对手给拖垮了,这些事情张久乐都不敢和父亲说,于是借着谈生意的名头,前往吴兴向二叔求助。
夏恋幽也是一定要跟去,一对小男女就这样的踏上了前往南浔的路途。却哪知,这正是导致两人嘴中决裂的原因。
在来到南浔张家之后,夏恋幽就变得万分古怪,张久乐起先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着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张久乐终于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最后,女孩说出了令他伤心欲绝的真相,夏家本来也是吴兴望族,却因为得罪了四象之首的张家,最后不仅父亲锒铛入狱,夏家更是家破人亡,苟延残喘逃到余杭。
而她接近张久乐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报复,狠狠的报复张家,只是天意弄人,夏恋幽发现自己已经是深深的爱上了这个张家的少东家,难以自拔。
这样一来,注定了是一个悲剧的结局。
张久乐还清楚的记得,夏恋幽离去前,那满脸的泪水和痛苦神色:“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张家的少爷?”
“怪只怪你是张家的少爷,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到这里,张久乐的眼角不知不觉的落下几滴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张久乐身上的哀伤已经浓厚到了极点,泪光闪烁中可以看出,这个少年的心早就已经支离破碎。
受到这股哀伤的影响,仟雪韵主动的握住张久乐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轻声道:“好了,不要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声音中充满柔情,她却不知道自己的相貌和少年嘴中的幽儿是一模一样。
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经是泛起了一抹鱼肚白,雄鸡一声天下白,月光淡去,天色渐渐的明亮起来,两人竟然在亭子中坐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