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千诺有一双听力极好的耳朵,对一切的声音都异常的敏锐。
太子脸上浮现一抹窘迫的笑容,手模着耳垂,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千诺弯下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道:“大哥,你是因为担心我去邪教,才特意来这里的么?”
茶杯上被摔出了一块小小的缺口,少许的茶叶残留在白色的杯壁上,格外显眼。
陆玉言的瞳孔一怔,然后大笑起来,拍着千诺的肩膀道:“是啊,你体弱多病,大哥怎能不担心?”
此时,他又剧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长年苍白的脸涨得通红,陆玉言连忙收回手,以为是因为自己的拍打才让引来这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声。
“千诺,你这样……”他欲言又止,皱着的眉头间隐隐见着担忧。“还是不要去了吧,就让丁王罕去战场吧。反正他是陆绝辰的人,死或生都跟咱俩没关系。”
最后一句话让那双时常笑盈盈的眼睛,蓦然睁大,突生一抹狠意。可是隔着从额前掉落的万千发丝,不仔细根本注意不到。
“大哥。”许久,哑着嗓子,抚着胸口道:“我的事情就不要担心了,父皇说,一定会找出那教会背后的人呢,势在必得模样不容我再多想啊。”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分迟疑,可是转瞬即逝,帮千诺顺了顺背后,干笑了两声离开了。
陆玉言的背影刚刚消失在视野里,因为咳嗽而弯着的背脊,在顷刻间站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挽起了一个讥讽的笑容,像是在嘲笑他的慌张。
转身看着桌上的两个茶杯,毫不犹豫的用衣袖扫到在了地上,这一次没有上一次幸运,碎了一块一块的瓷器在阳光下微微泛光。
两日之后。
山在远处连绵不绝的环绕着,天空一片阴霾,把一切都蒙上了几分抑郁的色彩。茶馆中,小二趴在桌上,传出小小的呼声。
柜台上,除了几只苍蝇嗡嗡的飞转着,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所以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很顺利的走上了二楼,没有任何地阻拦。
二楼上,几个袒露着瘦弱胸膛的人有气无力的往嘴里丢着豆子。一只手拖着下巴,眼皮在闭上和睁开中不断挣扎。
“大哥,我们去和喝酒吧,恐怕不会有人来了。”
其中最为年长的男子不满的看了说话的少年道:“既然我们回应了别人,就绝对不能失信于人。”
清晨时分,他们在帮会门口收到了要入会的暗号。于是便从清晨得到了下午。
“请问哪位是陈熊大哥?”蓦然,轻声的闻讯从身后响起。
“老子就是!”年长的男人不耐烦地侧过身,黑牙上还沾着一块豆皮。“女乃女乃的,你懂不懂尊师重道?居然让……”
看清两人的模样之后,陈熊不耐烦的嘴脸变成了愤怒。站起身把茶碗往地上一扔,顿时白瓷四溅。
“老子辛辛苦苦等了这么久,来得就是两个破乞丐?”看着暗号上娟秀的字体,原以为会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公子,结果面前站着的是两个护身上下都散发着恶臭味的乞丐。
捏着鼻子,用力地在长凳上踢了一脚,借此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我们走!”
另外两个随之站起身,纷纷向两人所站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这时,楼梯口传来咚咚的声音,一个帽子都还是歪的小二急急忙忙地冲了上来,嘴边还有一些白色的不明液体。
“客官,发生什么事了?”
陈熊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推开挡在面前的小二,抬腿向楼下走去。
蓦然,抬在半空中的腿停了下来,迟迟不肯落下,接着几个上楼的声音再次传入众人耳中。
刚才还大爷一般的陈熊,连忙退身,双手放在月复部,恭敬道:“堂主,你怎么亲自来了?”
少顷,一个衣红如火的男子走了上来。侧面的轮廓分明的恍如雕刻,回眸,一双明眸冷清无波,距离眼睛一公分位置的地方,有着一颗浅褐色的泪痣。
向陈熊点点头之后,迈着修长的双腿向两人走去。男子冷清的眼睛在与一个小乞丐目光相对时,泛起微微的嘲弄。
丁琛张着嘴,用力地揉了揉眼睛,面前熟悉的男子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近。
男子走近,看着她对身后的人道:“你们走吧,这两个人交给我吧。”
“堂主,这两个破乞丐……”
他竖起手,示意他闭嘴道:“这里交给我。”
几人踌躇着脚步,可最终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走了下去。听着那哒哒哒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丁琛立马掀起遮在面前的乱发,露出易容后的面容。
“陆……”
一根食指放在她的唇上,打断道:“我现在是白玉堂的堂主白玉。”
丁琛撇了撇嘴,一掌打开放在自己唇上的手指道:“我管你是白玉还是黑玉,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现在不应该回茆城了吗?”。
“恩……”他若有所思看着上方道:“那个假的我现在应该正在回茆城的路上。”
顿时,丁琛傻眼了,结结巴巴道:“那那……你在这里是干什么?而且你最多就来了两天吧?怎么混成堂主了?”
“教主赏识我,这就叫人品好,没办法。”他笑盈盈地说道,眉宇间全是少有的温柔。
“喂。”丁琛半眯起眼睛,双手抱胸道:“该不会你早就参加这个教会了吧?”
他的大拇指和中指围成一个圈,然后在她的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一下。“我对这种教会可没兴趣。”
丁琛揉着被弹得生疼的额头,正欲说话,已经有一个声音抢先道:“二哥,你来这里是在质疑我们吗?”。
“质疑?”目光一转,挽起一抹难以名状的笑容。“何出此言?”
“怕我们没实力搞定这里吗?所以宁愿丢下那么重要的使命,就算欺君都要来这里?”那张苍白的脸上,抹着黑色的锅灰,可是那么笑容依然是不染尘世的明朗。
“千诺,我相信你,但是我不能不担心她。”伸手揽过她的肩膀,“二哥这辈子就爱了这么一个人,我可不能让她有丝毫的闪失。”
“我可以保护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可是在父皇眼里,她的命抵不了你一根汗毛。如果你稍稍有一点闪失,那么回皇宫了,她依然是死。”每个字,都是一针见血。
千诺的笑容渐渐黯淡下来,“二哥,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相信我,好吗?”。
“千诺,这样的你让我如何信?还有,奉劝你一句,不要和她一起去安城。不要成为她的累赘,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他弯起眼睛,露出淡淡地笑容,带着似有若无的嘲讽。
千诺瞳孔一怔,然后笑着问道:“我对哥哥能有什么不满,二哥待我那么好。”
走到两人中间,伸手各揽住两人的肩膀。对千诺笑道:“我随便说说,不要放在心上。”
今日的话中有话和往日对着千诺总是愧疚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千诺挽起一贯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恩。”
感觉告诉丁琛,今天的陆绝辰很生气。不然绝对觉得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更让她震惊的是,他知道千诺心里在想什么,并且从来都不曾说出来。
传言中如此神秘的教会,就这样被他们三个人轻易的给潜入了。随后,他们来到了一个位于闹市的四合院中。
普通的四合院,没有任何的不同。
‘砰’。
千诺被一个人带走之后,陆绝辰便将她拖至一个简洁的房间之中,随即用力地关上了门。
丁琛站在房间之中,挤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意。“陆绝辰,你平时冷静去哪里了?这么激动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你。”
“哼。”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渐渐向她逼近。“丁琛,你和千诺之间有什么,我不管。但是——”
顿了顿,轻轻俯道:“把你这条命给我珍惜好了,如果你有一个闪失,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稍稍向后移去,故作不满道:“你明明说了相信我的。”
“我相信你,可是我的心不相信。”此时,终于在他的表情中看见了一丝愠怒。“而且,你那么恨宋逸安,我能一个人去不带你去报仇吗?”。
望着他,微抿着唇,然后揽住他的腰际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担心你了?”语气虽凶,可是反抱着她的双臂却说明了一切。
“就算你不承认,我也知道。你就是担心我,就是惦记我。”她仰起头,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无尽的得意。
手捏着她的鼻尖,“是啊,娘子这么傻,做丈夫的自然是要多担心一点。”
丈夫二字,让丁琛的脸蓦然一红,手在他的胸口重重锤了一下,眼底却是甜蜜和幸福的。
“琛儿,当我们都不再背负任何的仇恨和责任时,当我们的生命中只剩下彼此的时候,我们就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去一个没有任何纷争的地方,执手看一辈子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