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颗，有劳师兄操心了。”面对谭煌春风般的招牌笑容，桃莹莹难以肃目相待。她能感觉到阵阵清凉的灵气隔着衣袖传递过来，左手腕的烫热略有缓转。
“相信我。”谭煌对出一个口型。
桃莹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猛然一阵大风刮过来，凌乱桃莹莹的额发。桃莹莹抬手抚发，胸口气血蓦地翻涌，神识里响起兵刃碰撞的锵锵声响。
一道寒光从天灵真人双目划过，起手结印掐诀，催动天道禁阵。
锵锵声响越来清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桃莹莹的神识陷入恍惚。接着，响起鸟兽嘶鸣，人声惨叫，随后一阵阵轰爆炸裂，石滚地动。
在这剧烈混乱中，有一道浑厚巨大的吼声震天动地，每吼一声，都伴着地动山摇，那些轰爆炸裂尽被吼声湮没。
桃莹莹听不懂吼声的内容，但能感受到浓烈悲愤，回荡于天地间，弥久震撼心神。
过了许久，万籁回归沉寂，耳边重新回响呼啸风吟。
大概便是战场遗留下的声音，桃莹莹恍惚回神，心有余戚和感慨，然后发现，不知何时困禁在了一个全然漆黑的陌生空间。
神识不能穿透黑暗，冥冥中似有某种东西阻挡。
桃莹莹不寒而栗打个冷颤，眉心蓦然一胀，一行闪烁各色光芒的符号浮现脑海。这些符号构成复杂，准确的说，应该是符号集合体。桃莹莹不感觉陌生，显然是天灵真人曾给她看过的那些禁制文字。
看样子是原封不动全部照搬了。
很好很强大。桃莹莹心有灵犀，忘怀大笑，大赞命魂诡异禁制贴心智能，偷的好，让老变态吹胡子瞪眼去吧！
笑罢，仿佛感应到什么，起手掐诀，一个符号慢慢结印而出。
符号微光朦胧，出现的瞬间，周围那种让她不寒而栗的东西立即有所减弱。
桃莹莹墨瞳一亮，继续掐诀。她的结印手法十分生涩，但按部就班，完全依照脑海里呈现的拆解依葫芦画瓢，如此缓慢而有条理的，最终还是顺利结印出第一个符号集合体。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直到成功结印出五个符号集合体后，她因为无法看清拆解被迫停下，神色意犹未尽。
“呼，终于停下来了。”一个年幼活泼的女孩子声音忽然响起，说完幽幽一叹。
冥冥似有什么东西附进身上，桃莹莹身子一僵，如同被泼了盆冰水，四肢手脚凉透到底。她情不自禁想到，或许在这世上，真有一种名为“魂魄”的东西存在。
“谁在那里……”桃莹莹向后退，素手一转，将五个禁制符号连成简单的五角形，向前打送出去。
禁制符号闪了闪，几乎没有挣扎便幻灭。女孩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颇为急切：“如实告诉我，你是否才来冥土？”
“我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桃莹莹犹豫点点头，附在身上的东西只是让肉身阴寒，听到冥土二字却是寒到了灵魂里。
“蝶依，你吓到人了。”又一个女子说话，声音十分温柔。
“姐姐，曾爷爷都说了，冥土只有魂魄才能来，她肯定也是魂魄。都几千年了，好不容易进来一个会说话的魂魄，我定要好好问问，外面的世界如何了，找些有趣的事儿解闷。”
“你们真的是魂魄！”桃莹莹倒吸一口冷气，难道她被老变态的禁制害死了？
狠狠掐一下手。疼，很疼。她还有知觉触觉，不是做梦，也不像失去肉身死亡。
“蝶依，她好似看不到我们。”
“咦，真的！漂亮姐姐，你看不到我么？”
桃莹莹摇摇头。“我看不到你们。我记得自己在上古战场遗迹，应该还没有死。”
“啊？漂亮姐姐不是魂魄！可是曾爷爷说了，凡人肉身不可能接近冥土，除非……除非……哎呀想不起来了，柳姐姐，曾爷爷说的那个除非是什么呀？”
“姐姐不知晓，曾爷爷只说与你了。蝶依，你快出来，她面色不好，应是经受不住你的阴寒之气。”
“噢，对不起，漂亮姐姐，我不知道你还活着。”
蝶依的声音一落，桃莹莹顿时觉得有某种东西从身上离开，身躯四肢终于不再感到阴寒。
“柳姐姐你在这里陪漂亮姐姐，我去问曾爷爷怎么回事儿！”
“蝶依，你自己小心！”
桃莹莹不禁看向前方，但仍然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凭最不可靠的感觉，隐隐能感觉到某种东西存在。
想不明白，怎么忽然到了如此古怪的地方。
“你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我名叫柳晚晚，生长于天州泗渊县，亡故于两千多年前，不知是否生前冤孽太深，魂魄一直困禁于冥土，不得重入轮回。方才那个孩子名叫蝶依，也是不得重入轮回，已被困禁了五千年之久。曾爷爷是一位道法高深的仙人，他统管着冥土，保护我们这些没有丧失记忆的魂魄，不被其它可怕游魂吞食。你看不到那些可怕游魂真是万幸，我初来时遇见，差点被吞食，兢兢战战吓得半死。”
柳晚晚的声音棉棉软软，娓娓坦白身世，给桃莹莹以安定信任的感觉。
“我名叫陶晶，是雍州人氏。冥土，是凡人所说的阴间么？可有什么办法重返阳世？”
“兴许是阴间吧，能否离开只有仙人知晓。听蝶依说，万年前有一个亡魂学会了仙术，重新长出了肉身，在仙人的帮助下离开了冥土。”
桃莹莹猛然打个机灵，月兑口惊呼：“学会仙术的魂魄可是位男子，道号天灵真人？”
也许是桃莹莹过于激动的表现惊吓到柳晚晚，沉默良久，柳晚晚温软的声音才响起：“多半是吧，听蝶依说，仙人赐给了他一个‘天灵’的仙号。陶妹妹，你若能习得仙术，可否偷偷离我离开。我只想离开冥土，不论生也好，灭也好，唯愿从此能解月兑。”
桃莹莹深吸一口气，默然片刻。“好。若你能助我离开，我会想办法带你走。”
“柳姐姐，你答应不离开我的！”蝶依的年幼声音忽然又出现，饱含失望和怨怒。“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也不会让陶姐姐离开！”
一阵阴寒气息从鼻口灌入，桃莹莹刚且回暖的身子刹时又变得冰凉。她眉头微微一皱，起手掐诀结印，一个又一个符号连绵不断出现，很快将周身围成一圈。
犹如天性相克，阴寒气息立刻被逼出体外，符号却也同时幻灭。
“曾爷爷，陶姐姐也会变出这种发光文字呢，就让陶姐姐留下来吧。”
顺着蝶依娇嗔的声音，桃莹莹展开神识，向幽暗前方探去。
浩渺如海。
从她修仙至今，经历过多少离奇际遇，见识过多少大修士，但即便渡过化神雷劫的天灵真人，也没有让她体会到如此浩渺深邃。
“你若是初次结印，天资定然在天灵之上。”神识如海，音也如海。“是天灵派你来的？”
桃莹莹抱拳：“晚辈见过前辈。说实话，晚辈不知晓是如何来的，甚至都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生还是死。”
“既非生，也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