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影池,人生重梦,陶长老认为,我们此刻也身处水月镜花梦境,但浑然不知觉?”子虚开口道,清冷未改。
子虚这么一问,闭目吐纳的子乌和兰方都睁开眼,看向桃莹莹。
“也许是。梦影池中的我们,照常生活,修仙,经历喜怒哀乐,若没有点悟,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和现实唯一不同的是,梦影池中的我们,能够念念成真,金口玉言。以此大胆推想,九州之外,虚无之外,也许同样有一池水影,我们的一举一动,同样映在水中,观看的人,可以是我们自己,也可以是感兴趣的人。这种推想可以层层向上,无穷无尽,一想来,令人毛骨悚然。”桃莹莹说到这里,不禁打个寒战。“我更倾向于另一种猜想,正如子虚前辈所言,我们身处于水月镜花之中,诸多梦境,也许,只是我们真身投映的影子。这些影子,从每一世轮回转世中衍生,真身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魂魄。具体打个比方,这一世我是修士陶晶,上一世我是凡人张晶,上上一世我是凡人王晶,无论轮回多少世,身世改换了多少,我其实还是我,魂魄不曾变,只是轮回转世中遗忘了记忆,以同样的魂魄开始另一段影子人生。所以,我认为的人生重梦,其实指向轮回,只要没有跳出轮回,人生大梦便反复持续。”
天名挠挠头,皱起眉头。“轮回转世,是世人深信不疑的说法,但究竟如何,无人敢断言。莹莹你怎么证明,我们只是遗忘记忆,魂魄从未改变?相比而言,梦影池的推想倒有些依据。”
桃莹莹坚信魂魄不会改变,是以鬼修之术为理论依据,但鬼修之术不可外扬,说不得。
“陶长老两个猜想,皆天马行空,大胆精彩。相比于梦影池的究极推想,我更偏信轮回转世大梦。”子虚罕见的弯了弯嘴角,目露异彩,“陶长老是如何堪破梦境的?”
子乌眸光闪烁,异常期待桃莹莹的回答。
“我?”两人不板着清冷面孔,真是稀奇了!“说来全凭运气,在入梦的一开始,因为某些原因立刻辨识出来,后来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保持清醒。可以说,我根本没有入梦,算不得堪破梦境。”
“没有入梦!”兰方惊讶。
桃莹莹又道:“两位前辈经历了渡劫飞升吧?目前为止,跳出梦境的方法就有三种了,一是不入梦,二是外人点破,三么,在梦境里飞升,亲眼堪破真相!这真相,对于梦境而言,便是天机!”
一语惊人!
天名和兰方恍然,原来桃莹莹是拿梦影池和九州类比,如果子乌子虚二人真的是通过飞升跳出梦境,那么,他们若在九州飞升,便也有可能堪破九州天机!
前提是,相信他们所处的九州,真的是一场轮回大梦。
子乌子虚二人默然,眼中既有兴奋,也有迷惘。
桃莹莹的猜想不止于此,延伸向更远:“算卦人偶尔会说,天机不可泄露,这玄妙天机,他们如何获知呢?我们修仙多年,不说能够感悟多少天道,至少闭关静修,时时参悟功法,应该比凡人离青天更近一些。但天机,我们从来堪不破,我们修行,渡劫,仅仅是提升功法境界,逐步改造体质,有朝一日月兑胎换骨,白日飞升。天机的真意,我们混沌如婴儿,始终无知。那些算卦之人,却有办法通天,随手一算,算出三年后的天机。他们是如何做到的?我有个大胆猜想,也许,他们是被外人点破!这外人,跳出水月镜花梦境,置于轮回之外!”
那封金帛书信,写下三年后的事,桃莹莹初见,异常震惊。现在稍微平静下来,再忆内容,震惊不减,惊恐倍增!
红尘中多少万人,为什么偏偏占卜她的未来?三年前,她还在阴风之地,默默无名。
若天机已经堪破,若命运早有注定,她往回赶,还有结果吗?
天名见桃莹莹提到占卜,气息跟着加快,猜想是和嘉霖有关,安慰道:“莹莹你想得太多了,师尊的卦象算是很准的了,但也只能大体测出吉凶祸福,无法预知未来,这世上,没有人能堪破天机的。”
只能大体测出吉凶祸福……那么三年前为她占卜的人,本事不在云鹤镇遇见的白玉雨镜之下了,说不定,他们出自同一族……
她想了这么多,归根结底还是惦记书信内容,对一句天机不可泄露耿耿于怀。
天机,命运,只能获知,然后服从么?有没有可能跳出来?
“我觉得嘛,梦境,轮回,天机,对我们而言,都太过飘渺,眼下还是考虑怎样离开更为重要。”天名挠挠头,五人中就他没有陷入深深思考。
桃莹莹长长松一口气,的确,想得太多,太飘渺了。“天名说得对,月兑离实际的东西多想无用,先脚踏实地走出梦影池。”
“我来打头阵!”天名一个箭步抢到桃莹莹前面,放下一块空白玉简,大跨步往前赶,不比桃莹莹的步伐慢。
走了会,再未看见空白玉简,天名又取出一块空白玉简,随便输入点内容,放到石阶上参考。
一路向前,再未出现原地踏步的诡异情形,少许时辰,顺利走出。
与梦影池接邻的,是座露天开敞戏台,周围没有建筑物,孤零零破旧。
视线霍然开朗,有如拨云见日。天名见了戏台,心情畅快,咧嘴咿咿呀呀唱起两句戏词,腔调怪里怪气,把自己给唱笑,而希望能放松一下的人,面容更加严肃。
戏台?
桃莹莹在东皇宫见过戏台,但那戏台不是露天的,也不建在这里。
原本的宫殿换成了戏台,还该不该计在数里?
“莹莹,前面好像没有禁制,要不……”天名正要问桃莹莹是否御剑飞行,忽然戏台一阵奇异的灵气波动,随后,一位戴着青铜面具的紫金华袍男子,幽灵一般现身,发出一声幽暗喑哑的叹息。
长相思,在东安。(原诗为长安,这里改为东安,是本文设定的一个古地名)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一首诗,半念半唱,把相思之苦,孤寂之苦,表达得淋漓尽致,引人感同深受。
唱罢,男子静默,看向五人,面具之下的眼睛,幽黑深邃。
“你是人是鬼?”天名从衣袖抽出青罡剑,以身挡在桃莹莹面前。
兰方也祭出法宝,面露困惑。
子乌清冷开口:“陶长老,此人古怪,最好避开。”
“好,我们绕远飞走。”桃莹莹也觉得避开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