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洄 第二卷 青苹之末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本命法宝

作者 : 青蘋

海棠长老的修为,桃莹莹不甚清楚,但至少比这两名筑基中期男修高。于是她大松一口气,听命收了天罗地网和夺魂铃,退到海棠长老身后。

凌洋也是立刻听命,竹笛一收,青竹细叶飞回储物袋,退到海棠长老身后。他敢转身退后,淡然不管黑气剑光,俨然对海棠长老深信不疑。

大师姐不肯退后,手中海棠花枝向前一点,扬扬花瓣绕开黑气剑光,嗡嗡细鸣涌向两名男修。

须臾,黑气剑光便到了凌洋与大师姐胸前,他们一人转身一人漠视,虽十分危险,但没有出乎意料,剑光被海棠长老扬散的花瓣化散,化险为夷。

但,剑光虽化散,黑气不化,缠绕海棠花瓣蔓延而开,花瓣纷纷枯萎零落。海棠长老娥眉微蹙,轻抬手,一只净玉瓶凭空出现,尔后倾斜翻倒。

“师尊小心,他们修习功法特殊,不易对付。”看到净玉瓶出现,桃莹莹墨眸一亮。上次闯刑堂见识过净玉瓶的力量,她相信,此战至少不会惨败。但也忧心黑气难化,若以极阴之火同阶之内无物不焚的理论推测,那么这两名男修联手,应是筑基后期修士也要忌惮几分。

“莫忧,比之刹须子的幽火珠,此黑气尚好对付。”海棠长老淡言,玉瓶倒出一颗褐绿种子。种子落地入土,以蓬勃生机发芽、抽枝、长叶,一瞬奇迹长成三丈之高繁茂大树。

桃莹莹已不是第一次见证这个奇迹,仍掩不住面容上的震撼:修仙,逆天而行,仙法,逆天之力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逆天之力

“总算有点意思了。我还以为你们九州修士徒有虚名,只会逃跑。”其中一名男修睛光爆亮,嘴唇一张,吐出一把黑气缭绕、通体乌黑的重剑。剑从外形上比普通之剑大了至少四倍以上,粗犷熔铸,剑柄剑身无雕饰。此人半认真半戏耍的伸手一指,重剑无声无色向大树劈斩下去。

另一名男修,衣袖一拂,轻而易举拂散大师姐驱使的花瓣,然后嘴唇张开,吐出一柄黑气缭绕、通体乌黑的七尺大刀。此刀也粗犷熔铸,没有任何特征,论起做工来说,还比不上凡人铁匠打造的大刀。

重剑与大刀,令桃莹莹想起铁冲,如果铁冲见到这两件粗糙武器,必定大骂一声暴殄天物,立马把它们回炉,重铸两件至少外观合格的武器

“本命法宝师姐当心”凌洋见这两件武器亦是微微一愣,紧张起来。

本命法宝,是与修士性命息息相关的法宝,此类法宝不同于寻常法宝,一经认主后,可内置于丹田以丹田之火长久炼化,因此,本命法宝的威力能与修士一起成长,高于寻常法宝。

如果本命法宝的材质稀罕,天生灵性特殊,那么经过长期炼化,终有一日,可能炼化成为不逊于灵宝乃至仙宝的稀世法宝而因为长久炼化,修士与其心神合一,使用时容易发挥法宝的全部威力

“本命法宝……”经凌洋提醒,桃莹莹恍然才想起,能从丹田召出的法宝,多半是本命法宝。当初,逍遥子把乾坤定风旗拿给她看,口含酒香醉意熏熏告诉她,旗杆是用雷州天罚之地上古遗木祭炼,何等坚固不摧,那时她忙碌女乃茶店,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去了天魔宫,她才知道本命法宝何其特殊,因为种种原因限制,十个修士里只有两三个人才拥有一件本命法宝

想起逍遥子,桃莹莹心头泛起酸涩。

“徒儿下来。”海棠长老淡扫一眼本命法宝,双手结印。

大树发出濛濛绿光,一道浅绿结界笼罩而下,重剑斩到树冠,嗡然一响,其蕴含的煞气灵力就此消弥无形。

紧接着,七尺大刀劈斩,结界绿光一闪,大刀蕴含的煞气灵力同样就此消弥无形。

随后,剑身与刀身上缭绕的黑气,以及刚刚无法化散的黑气,都随着绿光一闪,吸入大树枝杆。

两名男修见此,大吃一惊,起手催诀,神情认真谨慎起来。

“师姐回来”凌洋跟着唤道。

大师姐略显犹豫,尽管她凌于半空,相距两名男修不过几丈,两名男修却已不将她放在眼里,战斗的中心转移到海棠长老身上。

略一犹豫,大师姐起手一道剑光射出。

“哼,找死。”

剑光迅速射向持重剑男修,男修斜睨冷哼,震袖一拂,大股黑气由衣袖散出,黑气乌朦中,一道阴寒剑光劈斩向前。

两道剑光孰强孰弱,一眼明了。大师姐急点手中海棠花枝,却发觉花瓣所剩无多,而花瓣一触黑气,嗡嗡一响全部枯萎。

海棠长老见弟子危险,抬手就要扬散花瓣解救,忽听身后的桃莹莹坚定道一句“我来”,尔后一道虹光冲天。

轰轰轰

桃莹莹话音未落,突然大量符箓出现并引爆,无论大师姐还是两名男修,皆始料未及,受爆裂影响,身形一震,面色变了一变。

乌烟黑气爆散,赫然天罗地网横空,旋即天道禁制大开,一道道金灿光芒笔直打向两名男修。

“这禁制……”两名男修面色又变了一变。

同样的天罗地网,同样的禁制大开,刚才是以防御为主,此时全力进攻。

若说这两名男修自恃功法特殊,藐视桃莹莹三人,那么桃莹莹多少也自恃天道禁制,未将他们视为大敌。直到这一刻,桃莹莹才改换了主动攻势。

两名男修急召法宝,以攻为守准备应对天道禁制,就在此刻,突然又有大量符箓引爆。

轰——轰——轰

这次引爆的符箓更多,方圆百丈的天地灵气随之剧烈震荡。

符爆突然近身,持重剑男修收敛最后一丝藐视之心,咬破指尖,以精血凌空急画一道血符。

血符闪逝,即时一面黑幡现于男修手中,风卷影动,滚滚黑雾铺开。

黑雾尤为及时,男修刚且抽身后退,便见黑雾爆散,溃不成形。

男修躲过两波攻击,面色铁青惨淡,手中黑幡匆匆一摇,拂袖卷风,遥将落空的重剑牵引,再起劈斩。

黑雾爆散的快,再起也快,刹那之后,空中又漫布黑雾,模糊视线和神识。

“当……”凌洋甚为忌惮黑雾,一拍储物袋,就要豁出去为桃莹莹解围。不过,口中的“心”字未出口,空中情景又瞬息扭转。

千道金光,由天罗地网打出,愈来愈亮,犹如长空破晓,穿刺浓密黑雾,以一种令人心神震撼的光亮,迅速驱除黑暗

“这就是天道禁制的威力”凌洋震撼。

“这禁制真的是……”大师姐瞠目结舌,目光迟疑从桃莹莹背影移向海棠长老,惊讶发现海棠长老也流露震惊神情。

几人震惊之间,桃莹莹素手一抓,天罗地网快速收拢。

两名男修狼狈后退,两件本命法宝如影随形闪回身前。

金色禁制光芒射来,两件本命法宝嗡嗡颤响,两名男修猛喷一口血雾,面露骇色再向后闪退。

天罗地网收了个空,桃莹莹素手一招,金网渐渐缩小,飞回掌心。“叫你们宗主来,我要问他守信二字怎么写”

长空静默,愤怒之音异常响亮。两名男修微微一愣,尔后持重剑的男修冷哼一声,神情阴冷至极。“守信?你们九州之人没有资格谈论此二字”

桃莹莹呵呵一笑,好像听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你们便有资格谈论,便有资格侵占他人家园,便有资格为所欲为杀人”

“不错”男修立刻回道,“家园,血命,你们欠下的,我们有资格拿回”

“魔道之人哪有道理可讲小师妹,他们本命法宝损伤,必然殃及元神,我们快趁机杀了他们,为死去的师弟师妹们报仇”大师姐愤怒插嘴,飞剑一激,冲到桃莹莹身前,两道剑光射出。

“师姐说的是,魔道之人罪大恶极,根本无道理可讲”大树之下的凌洋也目露杀机,抬手射出两道凌厉剑光。

“正道与魔道,只剩下你死我活了吗……”桃莹莹墨眸深处闪过一丝犹豫。

“小师妹”大师姐闻声转回首,目光充满怨恨,“他们杀戮师门的时候,何曾有一丝怜悯”

“……我知道。”桃莹莹深吸一口气,再祭出天罗地网。

两名男修毫不在意大师姐和凌洋的剑光,随手以本命法宝化散,但一见金色禁制光芒打射过来,面色顿时难看,松袖放出滚滚黑雾,仓皇遁走。

两人遁速甚快,天罗地网扑了个空。大师姐气恼一跺飞剑,化作一道虹光追去。桃莹莹担忧大师姐,紧跟其后。

“小心禁制——”凌洋提醒小心上空禁制,却发现禁制已然消失。

“不愧为天灵真人关门弟子,禁制登峰造极,但心中迷惘……唉,我们走。”海棠长老欲言又止,隔空折下一小截树枝,脚下虹光冲天而起。

海棠长老遁速极快,眨眼超过桃莹莹二人。两名男修眼见被追上,分散两路,各往布有禁制的庭院落下。

天空阴风黑雾弥漫,神识探测不出两名男修落往何处。海棠长老一拍储物袋,飞出海棠花瓣围绕周身,闭目双手掐诀。

桃莹莹三人赶来时,海棠长老睁开双目,侧首看往谷西方向。

“师尊,他们人呢?”大师姐焦急问。

“你们回密室,听从吴雪安排出谷。”海棠长老淡淡道,衣袖轻拂,一截树枝飘到桃莹莹面前。“此树枝供你们自保。”

桃莹莹认出这截树枝来自褐绿种子长成的大树,颇为惊讶。“我拿不合适,还是让大师姐和凌师兄拿吧。”

海棠长老轻摇首。“你一日为海棠门弟子,一日便要听从为师安排。你大师姐冲动莽撞,二三师姐重伤在身,如今海棠门唯你能堪当重任。去吧,莫教为师失望。”

一丝暖流从桃莹莹心间划过。她知道,海棠长老多半已经看穿她的身份,凭她与魔道紧密联系的恶名,海棠长老不该再善待她。

接过树枝,手指触到绿枝的瞬间,蓦然一道微小但强劲有力的灵气灌入体内,桃莹莹打个颤,立刻抱守丹田,引导这道灵气周天循环。

周天循环完毕,一个奇怪的声音渐渐在神识里回荡开,声音很难形容,既不像人类发出,也不像动物发出,细嗞嗞慢吞吞有韵律的响,好像一种若有若无脉动。

就好像——胚芽苏醒,叶卷花开。

桃莹莹瞪大墨眸,心意一动,翻手将树枝收入储物袋。

立刻,奇怪的声音消失。

“徒儿听到了——”桃莹莹惊喜月兑口而出,但海棠蓦然激射一道虹光离去,空余似悲似悯的神识音:“一生一死,一荣一枯,天道轮回之下,草木与我们,我们与草木,何尝有别。草木有情而生发,绝情而枯萎,今日有情人亡逝,百花谷无以复生。”

余音回荡桃莹莹神识,悲伤一点一点浸入心田,她拿出树枝,紧握手心,渐渐听到仿佛哭泣的声音。

百花掌门之死,在海棠长老心中,竟是这般沉痛

“弟子也去报仇”大师姐见到树枝先是一怔,马上痛下决定,脚一点飞剑,冲向前出。

“师姐莫冲动”凌洋急唤,见桃莹莹低头注视树枝,沉浸在悲伤情绪里,一摇头,只身追去。

两人离去良久,桃莹莹仍然原地未动,渐渐的,她手中的树枝变得枯黑,几片叶子变得蔫软。她注入一丝神识,缓缓道:“因有情而生发,因绝情而枯萎,我能理解你们的悲伤,你们失去的,不只是枝叶藤茎,更是寄情于性命的灵魂。可是,生死轮回,死亡并非终结,对于三魂七魄健全的人来说,死亡只是另一场大梦人生的开始。你们没有失去灵魂,你们还能再遇到那个灵魂,只有活下去,重新站起来,才有机会等到那个灵魂归来。”

枝叶再起变化。叶子渐渐坚挺,渐渐恢复油绿,泛起一层淡淡的绿芒。桃莹莹欣喜而笑,抬头要将这一瞬的变化告诉海棠长老,却发现自己孤身一人。

给凌洋送去传音,收到回音,得知凌洋阻拦住了大师姐,正在往回赶。

桃莹莹向西遁飞,未几,大师姐的怨言穿过黑雾传入耳中:“今日我才发现你贪生怕死,凌洋,你太让我失望了哼,你怕死我也不怨你,但莫要妨碍我你听着,我宁愿死在谷中,也不苟且偷生”

“师姐你一而再违背海棠长老命令,你心中可还有师门长辈?”凌洋平淡回了句。

“你是青竹门弟子,无权过问我海棠门内务你想走可以,没有人阻拦”

沉默。

黑雾涌动,桃莹莹见到了凌洋和大师姐。他们同乘一把飞剑,大师姐周身被众多青竹细叶束缚,无法动弹。

凌洋朝桃莹莹微微一笑,但掩饰不去面容上的沉重。

“得罪了。”桃莹莹陡然射出萤冰剑,剑如游鱼绕往大师姐身后。

大师姐“啊”叫一声,凌洋急转身,只见大师姐不甘情愿闭上双目,身子向后软倒。

凌洋张了张嘴,终没有说什么,默然将大师姐安置好。

“她刀子嘴豆腐心,方才那些话别放在心上。到处都是阴煞之气,你们身体撑不了多久,我们快去海棠长老交待的密室。”

“你走吧。”凌洋深深看一眼桃莹莹,“密室里藏着海棠门受伤弟子,她们行动不便,无法长时间御剑飞行,你一人保护不了她们。”

“我既然能回来,就有办法让你们走。唉,看你样子,知道你不信。六年前魔界使者追杀我,我照样活了下来,刹须子没有什么好担忧。再者,刹须子暂时还不会杀我。从某种意义而言,我们不是敌人。”

“不是敌人?”凌洋皱眉。

桃莹莹拿出铜铃,吸走周围的黑雾。“你若还想见青竹长老一面,就带我去密室。”

“你……你就不能为自己着想吗?”。凌洋恼怒。

桃莹莹移开目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回来要做的事,必须保密而已。”

“但你不同。”凌洋意识到自己失态,吸一口气,收敛情绪,目光转向一旁。“我明白你为何回来。其实,第一眼看到你的字迹,我便明白,你不是拘泥礼束的女子。后来得知你是陶晶,曾当着天下众修之面,先与郑家老祖对峙,后说出‘我陶晶顶天立地,不求获救之人感恩,只求问心无愧’,我更加深信,你不是寻常女子。”

凌洋的目光转了回来,黑眸一如往日温和,但桃莹莹看出眸光深处隐约的热烈。相处一个月,不光凌洋揣测出了她的性情,她也从笛声中心神领会凌洋的性情,这样坦言的凌洋,让她感到一丝紧张。“呵呵,也许在你看来特别,但在我的家乡,稀松平常得很。凌道友,此地实在不宜闲聊。”

“是么……是我唐突了,还请陶道友见谅。”凌洋双手一抱,低头致歉。再抬首,清雅面容挂上一层沉重暗影。

凌洋终究带桃莹莹去了海棠门密室。

密室的入口就在海棠长老闭关内室。从内室进入地下隐秘洞府,经由一座短距离传送阵,抵达另一座地下洞府。洞府石壁材质相当特殊,神识无法穿透,因而未被刹须子察觉。

桃莹莹见到了二师姐等人,除了四师姐,四位海棠门弟子都躲在这里。二师姐三师姐由于面部外伤严重,头戴长纱斗笠,避免容貌外露。两人初见大师姐,以为出了事,慌忙上前询问,得知只是昏厥,才松懈一口气。五师姐六师姐经历了百花谷劫难,身心惶恐,紧张打听谷中情况,桃莹莹如实告之。

四位师姐听到桃莹莹说能带她们出谷,无一例外质疑桃莹莹实力,桃莹莹便出示树枝,证明是海棠长老亲自安排。

“师尊居然把——”二师姐倒抽一口气。

众师姐震惊,五师姐用嫉妒和见鬼的目光瞪桃莹莹:“师尊怎么可能自折本命法宝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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