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里行侠是一条大船,再大的船空间也有限,所以,赌场并不是雨打梨花那样正规的赌场,只是占用客人用膳后厅堂空余时间赌场可以不正规,赌具却不能马虎,赌具和雨打梨花一样正规。赌具也和船一样有大小之分,这里的赌具是三个尺码中最大的。骰子也是最好的,象牙骨磨制的,骰子是五粒。
大号的赌具一只手拿不住,赌具越大越不好控制骰子,减少了作弊的可能。船主只是为了让客人在旅途中找点乐子,不想让客人从船舷跳入海里,那会给船主带来麻烦。
什么事都有例外,对于赌徒和一般初试身手的人,大号的赌具能相对取得平衡,对于运用内功的江湖人作用明显不足。这已经不是秘密,赌场都有一个不是官府衙门下发的告示,骰子在停止转动时,赌客的双手必须离开赌桌。
第一只赌具揭开时围观的人发出了惊呼,骰子只有两个点。每粒骰子最小的点是一点,五粒骰子怎么会只有俩个点。赌具的托盘覆盖了一层暗红色的粉末,也有少量的黄色粉末。中间码着两摞骰子,三个骰子一摞,两个骰子一摞,每摞上面只有一个点。
骰子角边很光滑,看上去骰子小了。侧放在一边的盖碗里面伤痕累累,是与骰子摩擦时造成的,骰子和盖碗都为那两个点付出了代价。
黑无常对于自己的杰作显然很满意,脸上的笑有点不怀好意,嘲弄的在对方两个人脸上不停地来回查看。看到对赌人脸上的惊讶别提多美了,心里想跟我梅三斗,你们还女敕点。
旁边赌局已经散场被吸引了过来,惊呼过后厅堂一片死静,赌徒和看客脸上是震惊。疯道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睁眼,两臂抱在胸前像睡着了,就像他置身不是在赌场,是在甲板的藤椅上。过了一会他慢慢地问;“两只赌具都打开了吗,是不是我们输了。”
被惊呆而忘记判定双方输赢地人,被一句话惊醒,又去十分小心的揭第二只盖碗。第二只盖碗揭开时人们的惊呼更大,揭盖碗的人差一点把盖碗丢在地上。旁观的人都用手捂住了嘴,恐怕呼出的气息过大惹来麻烦。
赌具的托盘也是落满了粉末,托盘中央五粒骰子码成了一摞,更绝的是最上面一粒骰子,它不是平放的。那个骰子四角磨得有点圆,一个角支在下面骰子一个点的红心上,整个骰子菱形的立在上面。
没有人敢走动,怕脚步的震动使上面的骰子落下,不管什么结果都会得罪一方人,谁都看出来了,两面都不是好惹的人。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紧张注视着那粒作怪的骰子。船还在走,船身也还在上下轻轻地浮动,骰子却像焊住了不肯落下来。
疯道人闭着眼问;“双方谁赢了”?
判定双方输赢的人小声回道;“不知道”
他睁开了眼看了看己方的赌具,又看了看对方的赌具,脸上显得很惊讶,他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在下怎么也算不出结果,现在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他转头望着身边的人说;“咱们求和吧。”
那个人没有看他,两只眼一动不动的盯着骰子,好像眼神一离开就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坏结果。人也没有说话,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
疯道人把询问的目光投向黑无常,他的话对方听得清清楚楚。可是黑无常有自己的打算,骰子一落地不管是哪面自己都不会输。现在双方都离开了赌桌,骰子已经不受人控制,六比一的胜率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讲和。他知道五粒骰子摞在一起是对方合二人之力的结果,自己是两摞,对方是一摞,现在答应讲和自己就会被人看成输家。
黑无常说地话阴不阴阳不阳地“既然是赌总该有个输赢,梅三倒不是看重银子,只是想给围观的人一个交代,无论输赢博一笑。”
话说的冠冕堂皇,围观的人没有傻子,都看出黑无常是只赚不赔。
疯道人无奈的叹气说;“朋友既然不同意,那就只有等,总会有人耐不住弄出动静把骰子震落,那时再看结果。”说完闭上了眼,像打禅的老和尚。
他这一句话可苦了众人,越发不敢动,有痰咽着,有尿憋着,腿酸了也得像个棍挺着。众人已经不是在看热闹,简直就是替我佛受苦受难来了。可是那个该死地骰子一点也不体谅众人的苦楚,金鸡独立纹丝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疯道人又睁开了眼,对着黑无常说;“朋友,总不能让所有人都跟咱们耗着,在下有个主意不知朋友想不想听。”
显然黑无常也觉得不好玩了,急忙问;“朋友有什么主意”?
他说;“朋友对着骰子吹口气,骰子落下无论是什么结果在下都无怨言,在下还有别的事情。”
黑无常疑惑的问;“朋友为什么不自己来”?
他苦笑着说;“我们离得近,又是己方的赌具,恐有作弊之嫌。”
黑无常对这个提议很满意,笑着说;“主意好是好,可是光咱们两人同意不行。”
对赌的人急忙说;“好主意,就这么着。”
黑无常狡诈的笑着说;“既然三个人都同意就好办了,梅三也不能留人作弊的口实,这事就由中间人来做。”
判定胜负的人急忙推迟说;“使不得使不得,客官怪罪岂不落埋怨。”
怎奈众口一词,看看推不过,只好远远地向那个骰子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然而他这一口气却吹出了更怪的事。骰子落在托盘里碎成好几块,散落在托盘和周边,已没有点数可查,托盘里只有一个点。
黑无常兜起剩余银两说道;“桌上一百两银子是二位的啦”
黑无常走了,众人也都相跟着急急忙忙的走了,是不是急着回去找马桶,有几个走得慢的旁观者,也不是他们不想走快,腿麻的直要抽筋。
对赌的人将桌上一百两银子一股脑推到疯道人身边,深有感触的说;“今天都是朋友的功劳,这一百两银子朋友都收着吧。”
疯道人推迟说;“在下什么也没做,只是算准了朋友会赢,跟着赢点银子。二一添作五,还是按约定各取一半。”
那个人哪容他分说,装好面前的银两,拎着很重的银袋也走了。疯道人看着面前的一百七十两银子犯了难,他问还站在那里的中间人“船家兑换银子有几种”?
中间人回道;“金元宝,金叶子,还有朝廷发的关子,再就是万源号通商银铺的十地通兑。不过关子和十地通兑都是要收费用的,十地通兑再换成银子时,每百两银子费用是二两银子,关子比十地通兑收的费用高许多。”
疯道人倒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怀里装着三张五十两的十地通兑,迷迷糊糊睡着了。轻轻地敲门声,进来的是大姐,一手拎着一个食盒,一手捧着一小坛女儿红。大姐从食盒拿出四样小菜摆在桌案上,又把酒倒在碗里。
他歉意的说;“谢谢大姐,在下已经定制了晚膳。”
大姐回道;“公子定的那一份下女已退了,下女也只能做这点小事,谈不上报恩。”
他转移话题问:“大姐,船好像不走了,咱们现在到了什么地界”?
大姐说;“一交黑船就不走了,这里是慈溪的海面。”
大姐走了,他开始一个人享受美酒佳肴,大姐送来的菜真很合胃口,荷叶粉蒸肉,红烧海螺,油焖茭白,他最喜欢的就是东坡肉。他还记得苏东坡贬官黄州时,曾逗趣写下《猪肉诗》“黄州好猪肉,价贱如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慢著火,少著水,火候足时它自美。每日起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他也就是从这首打油诗知道东坡肉的。
女儿红酒入口绵绵,没有兰陵美酒和杜康辛辣,正适合乘船远行饮用。这坛女儿红很小,也就能斟满七八碗,他知道大姐一定不是舍不得银子,是怕他坐船不适,喝多了人遭罪。
他正在细品慢咽第三碗酒,外边的脚步杂乱,其中的一个脚步撞开门奔了进来。大姐花容失色夺下他的酒碗喘息着说;“公子,快跟我走,到下面的统舱躲一躲。”
他纳闷的问;“大姐,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大姐焦急地说;“上来海鬼了,护船的人和他们打架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