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黄雀在后
这个院落也是两进院,前院是叮叮当当打铁的作坊,后院是主人及家人的住房,后套院的后面是一个不是很大的后园,后园有个后门,后门外就是停靠着小船的河渠。站在旁边人家的屋顶,可以看到从敞开的门窗透出炉火,映红了小院。可以听到,烧红的铁块被放到铁砧上,被重锤击打的申吟,还有抡锤人有节奏的‘嗨,嗨’吆喝声。
这个小院在小巷的另一个出口边上,距离春秋山庄柳叶刀张石曾经藏身的院落只有十几丈远,距离王老三铁匠铺也只是二十多丈远。
铁匠巷是个很小的巷道,却聚集了二十几家的铁匠铺。疯道人站在屋顶有些迷茫,铁匠巷里到底有多少人家是真正以打铁为生计的。
他没有莽撞的跳进院里,先到了叮叮当当打铁的屋顶。后套院也不是很大,至少要比关东货栈的二进院小一半,只有一正一厢两栋房屋。前后两间房子相距不足十丈,可以看到纸窗内两根烛光,和时不时移动的身影。院子中间种了两棵梨树,梨树下面有一个石桌。他轻轻地一个鱼跃落在石桌上,蹑手蹑脚上到梨树的枝杈。
房间里说话的声音很小,凝神静气可以听见。一个人问;“齐三手下没有女人,女人有多大年纪?”
另一个声音“不知道,能看到正脸时头上蒙块黑布,去掉黑布时我在后边看不到女人的人脸。”
那个人又问;“能不能确定跟踪你的人就是女人的同伙”
另一个人答;“当我要击杀那个女人时,身后跟踪的人才发出了杀气,那种杀气让我有一种寒芒及身的感觉,萧杀之浓我在江湖行走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那个人身上有一把灵异的宝剑,一定是上古神兵。这个人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显然是为了保护前面的女人。”
那个人再问;“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被人跟踪了”?
另一人再答;“绝对没有,我一直很小心。在乐桥不远有一只小船上有两个人,一定是他们发现了我在跟踪,两个人大概是接应女人的。”
那个人叹气说;“总管给的命令是务必击杀来人,咱们搞砸了,昨日王老三铁匠铺发生的事总管就大为光火,这回又得发脾气。”
第三个人问;“柳叶刀张石六个人是三当家的人,他们被杀对咱们是好事,省去了咱们很多手脚,总管为什么光火?”
那个人说;“总管不是因为六个人被杀发火,而是因为咱们不知道作案的人是谁光火。这次老三损失惨重连一个活口都没有逃出来,上面断定艳门兄弟现在绝没有这种实力,总管怀疑这件事是老四的人所为。可是咱们对老四了解的不多,白白错过一次机会。”
沉闷了一会一人叹气说;“如果是齐三或者仅仅那个女人,我一定会让他们有来无回,谁知半道杀出个程咬金坏了事”
那个人突然问;“你能确定确实甩掉了追杀的人,没有被跟踪”?
好像为了表白,说话的声音很急促“游魂张涛在江湖上混了三十年,这点经验还能没有,我甩掉对手后又兜了大半个姑苏城才回到这里。放心吧,绝不会有人跟踪到这里。”
那个人停顿了一会说;“如果那个高手是特意保护女人的,可能老三对咱们已经产生怀疑。老爷子已经是有今天没明天,春秋山庄大洗牌的时候已经不远了。本想让他们和关东货栈火拼一下,消耗他们的实力又落空了。你们尽量少外出不要暴漏引来杀身之祸。天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千万要小心。”
听到这里树上的疯道人赶紧收神静气,以免泄露了自己的行藏。两个人哼哈答应着送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个人往房上四周看了一圈小声说;“最后还是提醒二位一句,咱们能在这里设暗点,别人也可能这么做,这里的危险比真刀真枪还可怕,别大意。”
这个人也是中年人,看上去要比另外两个人年轻,然而下巴却留着一缕胡须。说完话一点脚上了屋顶,很快消失在残月的朦胧中。两个送客的人在院子里说着话,站立了许久才返回屋中,很快烛光熄灭了。
疯道人有失也有得,没有办法知道刚刚走掉的人去了哪里,但也从幽魂张涛两个人闲聊中有所收获。他轻轻地下了树,从石桌上回到叮当作响的屋顶,蹿房越脊回到关东货栈。货栈院子里原来没有点亮的灯笼,现在高高挂起,像残月一样的灯光照的院里一片昏暗。院里各个房间已经再也没有灯光,夜色和高悬地灯光就要燃尽了。
他轻轻地跃下膳房,想到客房那张床他加快了脚步,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树下瞪着一双大眼睛。他走过去轻轻的问;“你怎么不去睡觉”?
大眼睛站了起来说;“俺不困”
他叹了一口气说;“傻丫头”
说完拿起放在石桌上的剑,拽着杜鹃走向客房。站在杜鹃住的客房门前,杜鹃轻轻的问;“哥,找到探听消息人的藏身处了”?
他悄悄的说;“哥困了,明天再告诉你好吗。”
说完拉开房门,见杜鹃走入房间,替他关好房门,走入紧邻的另一个房门。
太阳升的很高疯道人才起床,他正在洗漱,杜鹃拽开门进来说;“春秋山庄来人取老山参了”
他吐掉漱口的盐水说;“看你风风火火的,大哥知道怎么做。”
“前院过来的伙计说,来的人是山庄的管家,是个老奸巨猾的人,提出来要感谢你,其实就是想看看你对他们有没有威胁,怎么办”?杜鹃说的很急。
他想了想说;“见一面也好,它能观察咱们,咱们也同样可以观察他,走,咱们两个人一起去看一看。”
他换好衣服,杜鹃又帮他打点了一下,两个人走向货栈铺面。管家恐怕已过中年,近在花甲。然而眼睛却像两只豹子眼,犀利,看着两个脚步沉重的年轻人充满了疑惑。
大哥赶紧介绍说;“这位是我们东家的千金,那位是东家的东床快婿,前天刚从扬州游玩后到姑苏,他们计划玩几天去杭州。”
管家张开缺少两个门牙的嘴;“听管事的说这棵老山参是二位做的主,同意卖给山庄,老庄主病重急等着用,这可是帮了大忙,老夫特意请来二位表示感谢。”
疯道人眼睛一瞪质问道;“这棵老山参不是告诉你们送给春秋山庄吗,怎么还要收钱”?
大哥煞有介事的回道;“咱们是说老山参送给老庄主治病,管家有点面窄不好意思收。”
疯道人转对管家说;“晚辈没有您老人家经历多,但也十年寒窗苦读。有道是‘池塘积水须防旱,田地勤耕足养家’关东货栈千里迢迢南下姑苏自然是为了生计,出门十里,不如在家。在外经商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春秋山庄是我们的老主顾,又适逢老庄主病重需要这棵老山参救命,‘点塔七层,不如暗处一灯’老山参正好派上用场。我们虽然是商人,却不是只认银子,而不知人情世故的银柜,管家切莫亵渎关东货栈一番诚意。”
管家眯缝起眼睛看着年轻人,慢慢的说;“老夫已经五十有八,见过的年轻人多到数不胜数,能夸夸其谈把一件事说的入情入理,让人心悦诚服的年轻人实在是不多。关东货栈的东家没有看走眼,年轻人你真是老夫见到的文武双全第一人。”
他轻轻地一笑说;“管家真是高人,我这点小把戏被您一眼就看出来了。不瞒您说,我的出身是武术世家,儿时身体孱弱,祖母溺爱没有受练武的苦楚。幼学入私塾,弱冠即入京,两试不第,未能光宗耀祖。但因家缘也会个三拳两脚,我和小姐是指月复为婚,入赘翁家与文武没有关系。”
管家紧盯一句“据春秋山庄的了解,关东货栈的东家是个有家学的武功高手,二位的轻功相去甚远,不知为何”?
他笑着说;“前辈没有看错,什么事都逃不过您的法眼。小姐是家中独女,没有人会逼她吃苦,晚辈亦是如此。岳丈手下高手如云,无需我们冲锋陷阵。我们二人无事一身轻,游山玩水探访各地风情就是我们最大的喜好。”
管家好像早就想好了话题“二位既然是无事一身轻,应该是不过问关东货栈的经营。老夫好为二位担心,如此草率自作决定会惹来东家的不满,这棵老山参应该价值不菲”
疯道人连想都没想,即刻回道;“正像管家先前说的,岳丈对晚辈口齿伶俐才思敏捷素有偏爱,很多事都会听一听晚辈的意见,晚辈在岳丈心目中比哥哥们还要重,十之有九的建议会被采纳,所以前辈大可不必担心。”
管家两眼盯着对方说;“那就好,老夫也是杞人忧天。话虽如此说,你们就真的不心疼”?
他淡淡的说;“岳丈有一句口头禅‘世上若要人情好,赊去物件莫取钱’岳丈不是鼠目寸光之人。老山参的价值晚辈很清楚,在商言商若说不心疼,不仅前辈不相信,连三岁孩丫都不会相信,早爬五更自为利,晚贪三更亦为财,晚辈也别自作清高。但是,舍去并不等同于舍弃,关东货栈只图蝇头小利不会发展到今天,常言道,在家有父母,出外有朋友,晚辈看好的是春秋山庄在姑苏城的地位,余下的话晚辈就是不说,相信管家自会明白。”
管家很认真的看了半天年轻人,叹了一口气说;“年轻人,老夫遇见你太迟,否则,打破头也得让庄主把女儿嫁给你。”
管家又望向杜鹃说;“小姐,你很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