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思的尸体静静躺在S岛警所唯一的停尸房内。冰凉的金属尸车撑托着她残破不堪的身体。直白的手术灯自上而下无一遗漏的宣泄着她的死亡。
她的眼睛没有闭上,努力伸张两眼睑的距离,保留着死前的惊异和不相信。她怎么也想不到是她月复中精心呵护的宝贝亲手撕裂了她,除了带给她死亡的痛苦,更多的是心酸与悲怆。
伤口被大针脚的缝起,沿着她的小月复直到心口,蜿蜒崎岖,像一条狰狞的毒蛇迫不及待的冲出禁锢之门,仿佛不远处就有美味的鲜血和食物。
空荡冰冷的停尸房内,驻足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是严寒和余可雪。余可雪紧紧盯住尸体,冰冷的晶眸内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似萧索、似惋惜、更似愧疚。
她任性的劝说自己水思的死是她造成的。如果当时她没和严寒在一起激怒她,如果她没有让严寒故意接近她,如果她没有因为青泽放在她体内的鬼丝而怀疑她,如果她没和严寒一起来到S岛,如果顾延宁不改变旅途路线到达S岛……
所有的假设和如果像是一条条戒律无情的宣判可雪所犯下的罪行。生命无价,这是她的坚持,她尊重每一条生命,但此时却造成水思的惨死。她不想的,真的不想!
可雪生搬硬套的将错误归咎于自己,攥紧的双手、紧抿的嘴唇,越来越冰冷的眼神,预示着她快要崩溃的理智。也许更确切的说,是对玫九儿和她神秘主人的恨。
就在善与恶的边缘,她突然想到了桑格女乃女乃的话——“你要记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不要恨,一定要用爱来化解,爱可以创造奇迹。”
慢慢的,她放松下来,如负重释的吐口气,理智占于上风。她再一次充当劝慰者,用充满善意的另一个自己说服仇恨愧疚的自己。
谁都不想看到水思的死。她所做的一切也都奔着生命可贵的目的付诸行动,事情的错综复杂必有因果。因是他们不够相信水思、水思对爱情的贪婪被人利用,还有背后多数不为人知的秘密;果是水思死亡,以及带着不可预计的后果威胁着每一个人的生命安全。
作为一名除灵师,她必须理智的面对一切,顾全大局,不应该为自己心中的悔恨和愧疚放大胸中偏激的恨意。虽然两者的目标都是要消灭玫九儿和那个神秘的主人,但后者所报持的是一种大无畏的精神,与善为伍,与恶分离。
现在,可雪的心逐渐平复,看水思的眼神已经透彻,但多多少少还有些无奈,对生命和人性的无奈。
人本身就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惧爱恶欲,色声香味触法。只能说这是水思个人的造化。
经过老者眉心的点化,严寒和可雪之间似乎多了种难以解说的灵犀感,也可称作心灵相通。从极阳天洞回来,他们能够很容易的体会都彼此的喜怒哀乐。
可雪情绪上的转变,使严寒紧绷的心绪也放松下来。对水思,他有种莫名的感触,无关爱情和悔愧,而是是同情。他从未见过她,也从未给过她任何承诺,她一厢情愿的认为他是孩子的爸爸,是因为青泽化作他的模样误导了她。而她却深深陷入不可自拔的爱恨情仇,被人利用,下场凄惨。
两个人默默的又站了一会儿,知道门外传来警察和法医的脚步声,才隐了身走出停尸房。
水思死的时候,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可雪就帮他们隐了身,躲在礁石后面,直到十几分钟后一对来沙滩散步的情侣发现尸体,引来警察,他们才离开。
可雪和严寒等延宁和严冬安全进屋之后,便尾随警察来到停尸房。
他们都注意到那具血淋淋的杀死母亲的小恶魔。
警察局外的一处僻静区,可雪和严寒摆月兑隐身法隐身符,显出身形。
“你——刚才的情绪很激动。”严寒说,语气没有起伏,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抬眼盯住可雪后脑勺。
“嗯。”可雪停下脚步,转过身,轻笑道:“最终理智战胜疯狂,我又回归原始。”
“你很轻松。”
“想通了就没必要紧张,不过——”
“不过什么?”严寒问,他能体会到可雪心中划过的一抹担忧。
“我担心那个小怪物。”心有灵犀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们虽然没互相吐露,但有心领神会,不需多做解释。“它带着水思的恨出生,又杀死了水思,而且被青泽动过手脚,戾气太重,这种东西很凶,我怕它会像鬼小孩一样被玫九儿利用。”
“我倒觉得一开始青泽他们就选好利用对象,挖坑等我们跳下去。”严寒眯起眼睛推测。他将所遇的一个个片段、转折、突发事件串联起来,仿佛有一张巨大的鬼手充当导演角色推动触发情节的跌宕起伏。
“是吗?”。可雪消化着严寒的话。
“难道你没看到从小怪物头顶伸出的鬼丝吗?”。
“鬼丝?头顶?”可雪皱眉,当时她有些震惊事情发展的速度,尽管又看到小怪物,但并没有特意注意细节。可是,严寒怎么能看得到?她突然一惊,猛然想起她只给他开过一次阴眼,阴眼开启的时间有限,过了时限阴眼会自动关闭。而他却可以看得见阴阳眼才能看到的东西!她又联系到游轮上他在未开阴眼看到白脸的一幕,以及极阳天洞。
她能够进去天洞,是有缘人不假,但他——初次见面时头顶遇强则强的阳火,未知的生辰八字,以及遇鬼的果敢和镇定……莫非——他是被封印的天生灵能者?!
这个猜测虽然撞击了可雪的心灵,但还不至于造成震惊。她接下来会好好观察他,若真是灵能者,就不能埋没上天给予他的资源和天赋。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可雪心中的情绪变化让他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他该控制控制这种情绪输送,照此下去,他非疯了不可。事实证明,他的刻意控制是有效的,经过一阵的自我暗示,慢慢的,他不在接受可雪细微的情绪变动,他用意念命令大脑,只在她有危险或者想他的时候能接收到信号就行了。
不过这种信息的筛选,对长期控制心性的可雪来说简直轻而易举,甚至转变成一种条件反射。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吃点东西,累了一晚上也该休息休息了。”
“你的毒——”严寒与她并排走,突然想起玫九儿的阴毒,担心起来。
“已经没事了,那位老人将我的毒逼了出来。”
“当时,我很担心。”严寒驻足,眼神变得深邃。
“我知道,谢谢你,我很高兴多你这样一个好朋友。”可雪压抑着那股莫名想拥抱他的冲动,微笑着说,“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变成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