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维吴慢慢把车开到路娜的家门口,转头过去看了看旁边一直不吭声的路娜。她看上去脸色苍白,感觉三魂不见了七魄了一样。他小心地推了推了路娜,轻声地说:“路小姐?!”他的声音好像隔着十堵墙一样,过了好久才传到路娜的耳朵。她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然后默默地拿着自己的背包,下了车,走向家门。
大维吴看到路娜单薄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要如何是好。只好把车子再次发动,然后离开。
路娜完全愣神了,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物理性地移动,甚至没有留意到正在大厅看电视的ALSYA跟她打的招呼,自顾自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她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看着书桌前面的拉紧的窗帘,脑袋好像停止了运转。直到现在,路娜仍是无法相信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这样的石膏状,她维持了也不知有多久,直到开始感觉到脖子刺刺地酸痛,她才回过神来。脑子还是一样,混混沌沌的,无法思考。路娜站起,准备到床上躺着。可因为坐太久,突然站起来,路娜感觉到脚底一麻,动弹不得。身体一下子条件反射,往后不受控制地坐了下去。结果路娜双手本能地伸手抓住身边可支撑力的东西,结果抓了个空,她整个人都重重地坐在了地上。着地的那一刹那,路娜有种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的感觉。这一摔,倒是路娜的魂魄给摔了回来了。
火辣辣的痛,身体的骨头都好像散架了一样,这倒是让她感觉清醒了几分。再细回想至今发生的一切,路娜仍是无法理解,却也无从考究。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睛却不小心地瞄了一下桌上的台历,她才记得画着红圈提醒自己上班的日子就是明天。路娜再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跟自己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努力地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到她的成功。
路娜隔天起了个大早。这并不是因为她对于第一天上班有多紧张,而是她前一晚根本无法入睡。整一个晚上,她都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对于似梦非梦的墓地塔楼事件挥之不去。路娜在洗面时看着镜子中精神有点恍惚的自己,咬咬牙,心里默默地对自己打气,鼓励着自己:路娜,没什么你是过不去的。
吃过早饭,路娜按着公司邮件上的地址找到了她即将要上班的地方。那是离市中心有二千米远的地方,确切来说,这是公司的仓库。路娜在中国就职的公司是英国第一大知名超市,T字头。当时她负责公司的货存管理方面的业务。由于近年来,圣安德鲁斯的华人随年剧增,而离这个小镇最近的一个中国超市在千里之外的城市—邓迪市(DUNDEE),这对于当地的华人居民或是学生都非常的不方便。T超市的市场部也开始注意这个市场信息,考虑到这一个群体潜在的市场价值,决定拓展超市货存的多样性,引进亚洲产品来满足增加华人的需求。这一系列的计划都需要一个了解公司运作及有亚洲生活背景的华人来参入。路娜正是合适的人选。尽管她在申请海外职位的过程中掺杂了多少“私下的努力”,但仍不可否认她的确具有值得肯定的工作能力。
仓库是由三栋一层平房组成,占地面积大概有几千平方米,呈凹状分布,在平房前的空地则停着七八辆T超市的专用运输大货车,上面红蓝白三色的标志醒目地印刷在货车的货柜上。路娜仔细看了一下,原来仓库三个不同的方向各有一个大门,其实在左面大门的旁边还开着一个小的玻璃门。看到门上方的招牌指示,路娜意识到,这也许是公司设立的办公室。
她推开门进入,发现原来左方的仓库的三分之一的空间被改造为公司的办公地方。在办公室与仓库中间,有几十块巨大的玻璃隔开,看上去像是花圃里的温室玻璃屋一样的构造。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仓库里各式各样,井井有条的货存,还有来来往往的机械和工作人员。办公室同样用玻璃板隔开不同功能的工作空间,看上去有二十来张办公桌,大家都在各忙自己的工作。路娜往玻璃门上贴着人力资源部标识的房间走去,递上了工作调函。
接待路娜的是一个叫伊丽莎白的英国中年妇女,过胖的身材让她看起来似乎行为很吃力。或许安妮已经习惯自己有分量的体重,她皱着眉头,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努力地向前倾地伸出右手跟路娜礼貌地握了一下手。她客气地倒了一杯茶给路娜,然后慢慢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介绍路娜的工作范围和要求。
路娜第一天的工作并不轻松,首先就是把公司之前做的客户问卷数据整理出来,然后点算仓库里的原有的货存,然后再做计划书把估计的新增加的货源和数量核算,清列出来。路娜接过那一摞沉甸甸的问卷数据,还没来得及跟周围的同事打个招呼,熟络一下,就马上开始统计,分析的工作了。
路娜一个人沉浸在数字的世界里,似乎完全忘记了时间与他人的存在。当她再抬头的时候,身边的同事已经零零星星地离开办公室了。伊丽莎白带着她沉重的身材慢慢地走到路娜的办公桌前,笑笑地提醒路娜,中午午休的时间到了。这是从早上见面到现在,伊丽莎白第一次对路娜微笑。路娜把这微笑当是对于自己工作表现的一种肯定。她点点头,更积极地整理手头的数据,争取更多的表现了。
经过两个钟头,路娜总算把数据整理好,然后起身走向办公室的公用打印机,打算把电脑里的文档打印出来交给伊丽莎白。办公室的打印机放在她身后的角落,靠近隔解办公室与仓库的玻璃墙的地方。路娜一转身,整个人又像触电一样愣住了。
隔着玻璃墙,她看到了那个让她心寒的身影—派吞先生。
派吞先生站在仓库的另一端,目不转晴地盯着路娜。他的目光仍是那样的锐利,好像要透过玻璃,看穿路娜的心一样。尽管隔了一大段距离与玻璃墙,路娜依旧觉得被盯到头皮发麻,脑子一片空白。她的身体慢慢开始微微地颤抖,握紧拳头,两脚甚至不敢往前踏出一步。
路娜好不容易在工作中找到的一丝平静与满足感荡然无存,恐惧再次莫名地窜入她的心里。
两人一动不动的状况维持了好一会儿,直到另一名仓库的工作人员呼唤派吞先生,他答应着离开了原地。他走的时候,还不时地回头,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路娜。等到他的身影渐渐地消失,路娜才好像回过魂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害怕派吞先生,是因为那栋墨绿色房子的阴影还是派吞先生阴阳怪气的目光,她自己也理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路娜慢慢地回复意识,渐渐想到了更令她头痛的问题。原来她跟派吞先生在同一个地方上班。那意味着她会跟这位每每让她心寒的人常有机会碰面,可是自己偏偏一遇到他,就像中了邪一样害怕。路娜突然觉得,这种担心受怕的日子好像才刚刚开始。在家里逃不掉,在公司居然也避不了。路娜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一脸忧愁地坐在办公桌前,不知如何是好。
整一个下午,路娜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都坐立不安。她多次回头查看玻璃墙的另一边是否站立着派吞先生。尽管是每次都扑了个空,可她仍是觉得派吞先生是在某一个黑暗角落,紧紧地盯着她。路娜无法集中精神分析整理工作上的事项,她一方面害怕,一方面也着急,深怕她自己的反应会影响到第一天工作的表现。越是想到这些,路娜就越急。豆大的汗从她额头不断地涌出,路娜觉得自己整个背脊都是凉的。
下午短短的几个钟好像熬了几个世纪一样。总算撑到下班时间,路娜又偷偷地往身后的玻璃墙瞄了一眼,确定派吞先生真的不在另一边死盯自己,她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赶紧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准备离开。结果刚走到门口,她又停住了。
同一个公司,同一个地方工作,同一个下班时间,该不会同一辆公车回家吧?
路娜想到上次与派吞先生第一次碰面的场景。或许我应该推迟一点回家,错开可能与他再度碰面的机会。想到这,路娜不禁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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