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通了,DrJayKane带着磁性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路娜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她尽量冷静下来,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说:“晚上好,医生。我是路娜,你的病人。几个星期前曾经因为皮肤上出现淤青和红血丝到医院看诊,你还记得吗?”。DrJayKane停了一两秒,热情地说:“对,我记得。你一切都还好吗?皮肤的淤青状况怎样了?”路娜没有迟疑地说:“不好,情况一点都不好,而且有恶化的迹象了。刚刚发生了一些状况,但很难在电话里跟你解释清楚。”不知是因为意外而沉默,还是因为电话信号不稳定,DrJayKane在电话的另一头安静了将至五分钟的时间,然后才出声,说:“你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尽快来医院一趟,我再帮你安排一次详细的检查。”路娜连声答应。
路娜放下电话,心情也没有轻松了多少。看着身上又加深的手印和扩散开的红血丝,她根本不敢想像这样发展下去自己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吸血怪物吗?还是全身皮肤腐烂的活死人?受过恐怖电影的荼毒,这些无边际的想像力在她的脑海漫延开来。除此之外,更让她心寒的,是每一次从手印发出锥心刺骨的痛。两次的经验足以在她的心中留下深刻烙印了。那种痛感,如同把她的灵魂从躯体中扯离开来,炙烧,电击和鞭策。路娜不知道当时被行刑的战俘在教堂里的铁板台遭受多大的折磨与痛苦,但是跟自己的经历相比,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痛有过之而不及的程度。
又是一夜未眠,路娜起了个大早。本想跟公司请一天的病假,可她算了算自己这个月的请假次数已经超过了三次,害怕会因此连累到年终全勤奖金,她只好硬着头皮回公司上了大半天的班。她快速把手头的工作忙完,在离下班时间还有两小时的时候,她得到部门经理的通融,提早离开公司。路娜快跑到医院,气喘吁吁地在前台要求见DrJayKane。路娜担心自己今天是否可以顺利见得到医生,因为事发突然,她完全忘记应该打个电话到医院电话预约这道程序了。看着大堂休息区坐满了人,估计DrJayKane不一定有时间见自己,搞了半天,自己可能白跑一趟。想到这,路娜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护士拔通了DrJayKane诊室的电话后,示意路娜可以马上上去。
她强装镇定,马上快步走到二楼,站在那贴满辛普森一家动画贴纸的门前,轻轻地敲了几下。DrJayKane的声音传了出来,表示她可以进去。路娜推开门,DrJayKane正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穿着同样的白大褂,微笑地看着她。路娜赶紧坐下,等待他的下一个指示。只见DrJayKane满脸的笑容,说:“你终于来了。”终于?难不成他没有会诊别的病人,故意等了自己一天吗?路娜不好意思地笑笑回应他。DrJayKane接着说:“让我看一下你的伤口吧。”路娜连忙挽高袖子,露出右手臂上的印记。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的心理作用的关系,路娜觉得印记的颜色比昨晚要深了一点,呈更深的紫色,而旁边的血丝没有扩散但颜色也更明显,呈血红状。DrJayKane看到她的印记,不禁也皱了一下眉头。这一次的检查,他的表现远比上次会诊要仔细得多。他结束了长达十分钟的查看后,在一张诊断单上写下了几行字,递给路娜,说:“去做一个皮肤真皮透视检查。很有可能是皮肤内层有小淤血块致使发炎,所以才导致淤青不散和血丝问题的。”路娜听不懂他说的医学名字,但她还是乐意地接过诊断单,做检查至少证明他有认真看待自己的情况,或许真能从中找出什么解决的办法。路娜离开的时候,DrJayKane补充地问一句:“路小姐,可以问一下你在哪里撞伤的吗?这样的淤伤其实不太常见。”DrJayKane一脸认真,路娜有点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讲真话。见到路娜好像有点为难,DrJayKane马上笑着说:“不说没有关系,我只是好奇罢了,并不要求你必须回答的。”路娜腼腆地笑了笑,离开诊室,拿着诊单到三楼的治疗科接受皮肤真皮透视检查。医护人员在她的两处印记住擦上酒精和透明者喱状的药膏,然后在一台大型机器前扫描拍照,接着又在她印记的地方轻轻地提取了表皮的细胞,用作化验之用。一系列的动作完成后,医护人员告诉路娜,检查结果要四天后才可以出来,请她到时凭单过来拿。
路娜离开医院,走向小镇的中心的公车站,准备坐巴士回家。尽管只是傍晚时分,但天色早已黑,而深秋的苏格兰风更是越刮越凶了。路娜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把衣服拉得紧紧的,不让一丝凉风灌进。圣安德鲁斯街道上的店早在五点就全部关门了,街上除了依旧亮灯的橱窗外,只有三三二二的行人在路上走动着。圣诞节快到了,街道两边的橱窗从之前的恐怖吓人的万圣节主题转变成温馨浪漫的圣诞节主题了。商家都愿意花大心思在路边的橱窗,毕竟这是吸引顾客入内消费最直观的市场营销手段。回想一个月前的万圣节橱窗,路娜不禁流露出反感的表情。当时的橱窗虽然也兼具美感,可是因为以恐怖愕人的节日为主题,对于她这个本来就容易遇到鬼怪事物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折磨。流血的骷颅头,张大血盆大口的死神,还有假以乱真的吸血蝙蝠。每次经过那些橱窗,路娜都觉得心里发毛,加快步子走过。倒是现在街道的橱窗一下子转换了主题,这下可让路娜自在多了。
路娜边走边欣赏着路边各有特色的橱窗摆设。例如那家专卖糖果的小店,他们用五颜六色的糖果在橱窗里拼出圣诞树的造型,搭配着灯光,非常可爱;例如那家专买苏格兰服饰的小店,他们在橱窗里铺满了如雪一般的白泡沫,把银白的雪花吊挂在橱窗的上方,衬映着他们红绿相间的苏格兰传统格子花纹服饰;例如那家专卖卡片的小店,他们把一张画满圣诞老人与麋鹿的巨型立体卡片呈放在橱窗中,旁边摆放圣诞树要装饰的吊球,五星,糖果,月亮等小配饰,在灯光的衬托下,让人马上感觉到圣诞的暧意。路娜一直抑郁的心情在看到漂亮的圣诞橱窗后,多少有点缓解。毕竟圣诞是她期待已久的节日,以前在中国的时候,大家都愿意在这个西方的节日中大肆庆祝。或许不过是找个理由一起聚会玩乐罢了,但在路娜的心中,这是一个欢乐浪漫的节日。路娜对于这个将是她在英国的第一个圣诞节很是期待。想到这,路娜慢慢放慢脚步,细细地观赏着每一个橱窗的装饰。
在卡片店的旁边是一间家居用品布料店。这是一家专门售卖布料的店家,里面提供各种各样的布料给客人选择做沙发抱枕,桌布或床单配饰。由于这家店同样有销售床上用品,例如枕头,床单等,因此当时路娜在做公司销售报告时,出于对市场竞争对手的调查,她曾经进过这家店好几次,查看他们销售货品的种类和价钱。其中,对于丝绸销售价格高昂的结论就是从此店总结出来的。除此之外,这家店还有售卖一些仿皮毛的地毯,供客人放在客厅或是房间的地上做摆饰。在这个圣诞橱窗里,店家将他们漂亮多样式的布料拼成一个大的蛋糕状,每一层都用多种不同的布料拼装成一层圆形蛋糕的样子。在灯光的照射下,就像一个美味可口的蛋糕,让人觉得美滋滋的。路娜拿手机,想把这个有趣的橱窗拍下来留念。正当她看着手机里的屏幕,镜头对准橱窗的时候,她感觉橱窗里有东西动了一下。
路娜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马上放下手机,看了一下橱窗里的动静。好像只是错觉,或许是灯光造成的视觉上的问题。路娜正打算把手机再拿起拍照时,橱窗里真的有东西在动。路娜眼睛一下子就停在了橱窗的右下角落,也就是布料蛋糕模型的旁边。那里有毛茸茸的东西有动!由于蛋糕的最底层就是由十几块不同颜色材质的仿皮毛布料构成,假如不是路娜过度敏感,那毛茸茸的东西根本就跟布料蛋糕的底层混为一体,很难让人察觉到异常。会不会是店员在贴布料时没有贴好,所以蛋糕上的皮毛布料松落下来?路娜禁不住好奇心,走近橱窗的右方,想看清是怎么一回事。那毛茸茸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动物的皮毛,雪白的毛发蓬松地倚在蛋糕的旁边,却让人看不清那到底是怎样的状况。路娜不死心地走到橱窗右边最边沿的地方,仔细地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动。
突然,那团白色毛茸茸的东西突然动了一下。一张熟悉的动物脸突然转过头来,白色的尾巴一下子缩到了后面。狐狸?!路娜大惊!由于刚刚出于好奇心要看清怎么一回事,她的脸几乎贴到了橱窗的玻璃上。这样致使她与狐狸目光直接对视,这样的近距离的接触,让路娜大吸了一口凉气,紧张到不能呼吸。这是同一只狐狸吗?黄白相间,路娜看着那凶狠迷离的眼神,她几乎肯定就是那只一直缠着她不放的狐狸。路娜一时不知要如何是好,她甚至忘记了逃跑。直到她被玻璃上的反射光闪到了眼睛,路娜才意识到他们中间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直到这个时候,路娜才想到:跑!路娜撒腿就跑,头也不回去往公车站跑去。幸运的是,刚好有一辆公车到站,路娜连忙上了车,直到坐座位上,她才敢往车外街道橱窗的方向看了一下。确定了狐狸没有追来,她才松了一口气。路娜拿起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手机,看了一下刚刚拍模糊了的相片,只好盖上手机,准备放入口袋。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屏幕上显示着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路娜接起了电话,只听到电话那头,是那把具有磁性的声音:“路小姐,我是DrJayKane,我想我们需要马上见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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