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婆说着,便让云儿和秋儿两个给容雪霏请安。
容雪霏听了,不好意思地用手绢捂着嘴笑道,“妈妈说的是,原就是我想多了。你不知道,方才我去祖父那里,祖父说旧年府里有位庄姨娘就叫云秋。偏我一过来,就遇到了她们两个,你说我和她们是不是有缘?”
大太太只当她说的是顽话,竟是忍不住笑了,“雪霏,你既挑好了人就领了回去吧。你要是在我这着了凉,岂不是我的不是?”
“是是是,断不敢扰了伯母,我要是着了凉,就回祖父祖母说是我自个儿淘气。”容雪霏一面说,一面向大太太辞了别,也不管朱姨娘和灵玉还想说什么,命流云领着云儿和秋儿,就推门掀了帘子离开了。
她们一行四个顶着北风回到荣翠轩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容雪霏差了素月领云儿和秋儿去好好梳洗一番,又让珑星去取两身干净的衣服给她们。自己则拉了流云回到闺房,刚月兑了外面的大衣服就急着和流云咬耳朵。
晌午去晓月堂的时候流云没跟着,方才去瑞安堂的路人人来人往又不方便说话,回来时多带了两个,就更没机会了。如今得了空,其他人又都打发了出去,容雪霏便将晓月堂那边的事情细细地和流云说了。
等她说到老太太命人去打那王婆子时,流云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幸好,奴婢这颗心总算是可以放下来了。”
她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又免不了要为容雪霏担心,“老太太允了今年给您好好做生日,那代表什么?是不是小姐很快就可以不用装病了?”
容雪霏摇头,“暂时还不行,不过无所谓,我也不喜欢那样的场合。”
随后她又想起了什么,忙叮嘱流云,“今天我提庄姨娘是没办法,你且去和她们说,以后在府里都尽量不要再提。不管是惹了祖父伤心,还是犯了祖母的忌讳,都不是好玩的。”
其中的利害流云也知道了大概,连忙应了。
半晌,又小声的问道,“可是小姐,那位朱姨娘知道庄姨娘是谁吗?”。
“她不知道,难道不会去问伯父吗?”。
容雪霏的语气极轻快,流云听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姐,您给大太太出气的方式还真特别。”
今儿那朱姨娘刚说了云儿和秋儿的名字不好,小姐就开口要了她们两个,不仅惹得朱姨娘大动肝火,还给宋妈妈送了一个训斥灵玉为大太太出气的机会。
可最妙的是小姐顽笑一般的话,不仅搬了老太爷的名号出来,让朱姨娘马上安静了下去,还自然而然地留下了个悬念。
以那朱姨娘的性子,今天吃了瘪就回去和大老爷告枕头状,要是真的当着大老爷问起了庄姨娘,那就热闹了。
流云还想问把云儿和秋儿要回荣翠轩是不是合适,哪知道还没问,素月和珑星就领了已经梳洗打扮一新的姐妹俩来见容雪霏。
安国府里什么都是好的,就是三等丫鬟的衣服,也比寻常人家好上千百倍。云儿和秋儿本来就长得一样,珑星又存心寻了一样的衣服给她们,还专门拿来考容雪霏,让她猜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容雪霏细细看了两个的模样装扮,只觉得越看越顺眼,又听到得猜谁是谁,又多端详了一阵子,然后指着其中一个说:“我猜这个是云儿。”
那云儿也乖巧,忙给容雪霏见礼,“三小姐猜度了,奴婢是云儿。”
秋儿也跟着见了礼。两个一模一样女孩子,又是和容雪霏相近的年龄,加上她们的名字本就赶了巧,容雪霏看她们又多了几分亲切,便细细地问她们今年几岁,家里还有谁。
秋儿只是摇头,云儿则回答她说,家里没别人了,她们两个都是十一岁,之前专门学了侯门大户府里的规矩,头一回跟着牙婆出来就是到了安国府。
容雪霏轻叹了一下,想着若是放在现代,她们两个就不必收这样的苦了。又怕被人看出她的失神,忙让素月去找人把之前那两个三等丫鬟的屋子收拾干净,再看看短了什么,早早按照定例去大太太那边申领。
随后才问云儿和秋儿:“你们的名字是以前就有的,还是后来别人给取的?”
云儿回答说,“奴婢和妹妹从前都没有名字,云儿和秋儿不过是官牙的人随便叫的。”
听到她这么说,容雪霏便没有了顾虑,和她们说道,“方才在瑞安堂你们也听到了,我们府里有位长辈叫云秋,不仅重了名,还可能惹来麻烦。我看不如这样,你以后就叫紫苏,你叫紫菀,好不好?”
紫苏和紫菀都是性温中药,容雪霏说罢,便领了她们姐妹两个到自己的书案旁边,亲自压好了纸研好了墨,在那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紫苏和紫菀四个字。
“你们看,紫苏、紫菀,你们的名字。”
紫苏和紫菀连忙和容雪霏谢了恩,然后就由珑星领着她们下去了。
流云看她们两个的行事,觉得还算是老实乖巧,可青岚的事情印象过于深刻,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小姐,就这么把她们带回来,万一又是谁安插进来的,那该怎么办?”
容雪霏浅笑,“哪里就那么巧了,要是有人刻意的,他又怎么知道,我会选哪一个呢?”
“小姐,您选她们是因为她们的名字加在一起刚好重了庄姨娘的名讳,外人不知道我们府里的姨娘叫什么,不代表我们府里的人也不知道啊!”
小姐越是这么不紧不慢,流云就越着急,一路从书案跟到紫檀木雕花圆桌前,再跟到小姐的床边,寸步不离,只等她一个回应。
容雪霏被她粘得没办法了,只得回答道,“流云姐姐,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这两年的事情你也清楚,能防的总归都防得住,那防不了的,我们再怎么防着也还是会发生。我看着她们倒是挺好,就这样吧,要是不合适再换就是了。”
等紫苏和紫菀跟着瑞安堂的管事妈妈学了府里的规矩,再回到荣翠轩当差,就是几天以后的事了。
冬天的寒风吹不走府里应有的活跃,更冻不住某些蠢蠢欲动的人下定的决心。
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不能上吊的梁,尽管公府里不许下人窃窃私语,谈论主子们的事情,尽管有些信息被封锁得很严密,还是有一些传言透露了出来。
比如大老爷和朱姨娘吵了一架,然后破天荒连续很长一阵子都没去她那,而是回到了大太太身边。任那被禁足的周姨娘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闹了个底朝天,大老爷也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比如三小姐不过就是在挑丫鬟的时候,问了一句新收的丫鬟卖身契应该放在谁手里。不出两天,大太太跟前的于妈妈就专门拿了那新进的两个丫鬟,并容雪霏屋里其他人的卖身契,一起送去了荣翠轩。
再比如,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觉得,三小姐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谁都说不好。就是有一天突然发现,不爱说话一直闷在荣翠轩的那位小姐,不知怎么开了窍。她不仅敢为了身边一个丫鬟大晌午地去硬闯晓月堂,还能在瑞安堂那边无心插柳地为大太太出了气。
而大太太顺了心,处理府里的事情又比平常爽利了很多,过了立冬,容雪霏的生日就越来越近,又要定下宴客的名单,选的戏班还得顺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两个人的心意,瑞安堂那边越发地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