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扶着方向盘,眼眸却灰死无光,不时的看向后视镜,镜中出现的人此时面色憔悴,一脸的胡茬,暗黑的眼眶,松弛的面容,不难想象这人是经过了多少个无眠之夜,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黄涛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着,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找到了小风。这三十多个日夜,让他无论是从精神还是身体都处在了崩溃的边缘,也许,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一个多月了,小风已经消失一个多月了。直到现在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天在教堂时的情景,也就是那天,他最后一次看见小风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么的无力,那么的无助。在小风毅然决然的离开之后,他立刻以处理公司要务为由,推迟婚礼一个月,当时黄汉生虽然生气,但也无处爆发。
那时积攒的郁结之气,加上原本就危重的病情,黄汉生没有几天就住进了医院,虽然诸多恩怨,但毕竟血浓于水,黄涛也并没有弃他父亲于不顾,反而悉心照料,将公司的一切事物暂时交与董事会全权负责。
也就是在那时,黄涛才知道为什么他的父亲会不择手段的拆散他和小风,可怜天下父母心,想到此处,他心中对黄汉生的怨气也就烟消云散了。妹妹也借机问他,是否恨过他们的父亲。黄涛说:“即使是恨过,也已经过了好久了,久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久的只剩下淡淡的感伤了。”
他的母亲也在这最后的关头出现在了黄汉生的面前,一如往年的岁月,一如既往的亭亭玉立,已经说不出话的黄汉生也是愣愣的握住妻子的手,老泪纵横。
看着四目相对的父母,黄涛忽然感触良多,只要两人相爱,那么,其他的,什么也都不重要了。黄月月和母亲也向他表示了支持的意思,这更是给了黄涛莫名的动力,心中的那股希望,那种思念也像是决堤的湖水,喷涌而出。
将父亲托付给了母亲,而他则迅速的奔向了紫薇花园。当他满怀欣喜的推开铁门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只是空空如也的房间,什么都没动,就和小风初次过来时的布局一样,只是所有属于他们,或者小风的东西,一概都消失不见了。
站在空旷的屋子里,黄涛忽然觉得有些天旋地转,时逢阴天,呼啸的寒风吹得窗户噼啪作响,灰暗的房子里充斥着一股绝望的气息,突然一张白纸从远处借助着寒风的风力缓缓的飘向了他。
伸手接住,一张白纸上只有一个纤细的小人,手中拉着行李箱,正在朝着画面挥手,面带微笑,小人的眼角却似乎有泪水攒动。
黄涛知道这小人就是小风,这个屋子原来是那么的寂寥,自从小风入住之后才显得充满了朝气,可如今,一切都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甚至更加寂寞悲伤。
他神情怆然,模模沙发,想到了小风躺在那里耍赖的样子,非要自己将他抱到卧房去。又走了几步,模了模光洁如初的餐桌,想起了那个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吃饭,自己却一筷子不动的小风。
不他顿时狠狠的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强忍住心痛,他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也不能就这样接受这个结局。
“江小风,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来”黄涛放下白纸,几个大跨步就摔门而出。
此间,他先是去联系了林哲,林哲也是十分惊讶,他竟也不知道小风的失踪,只是小风告诉他要一个人静静,所以即使他没去上学,林哲也并没有放在心上,而现在他心里也是万分着急,于是和黄涛也是分头寻找小风的下落。
黄涛去找了学校的校长,校长告诉他小风早早都已经办理了转学手续,至于到底去了哪里他却是不知道的。当时黄涛心急如焚,心想,以小风的性子,怕是会照顾不好自己,还会闯祸,要是吃不饱,穿不暖怎么办?于是便发动了他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并花钱请人去找。
一个月过去了,就在他快要彻底绝望的时候,陈蓉,他的母亲,替他去解除了和马莉的婚约,并且亲自去安慰黄涛,让他不要心急,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弄得满城风雨,怕是小风也会知道的,他若是真的有心,自会来找来的。
而黄涛却似乎快要迷失了自我,竟想去报警。陈蓉连忙拦了下来,语重心长的说:“他这样不算失踪,你去报警也没用,就算他们肯帮你找,若是小风自己不想被找到,那天下之大还没有一个人的容身之所么?说不定他就在你身边,莫要冲动而吓跑了他。”
黄涛抬起迷茫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说:“真的么?”
“妈妈从来不骗你,我想,你是不是漏了什么地方,他在这里真的什么牵挂都没有了么?自己好好再想想。”说完还没等黄涛反应过来,陈蓉已经微笑着离开了。
爷爷小风还有一个爷爷想到这里,黄涛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一般,整个人充满了力量,一刻都没有耽误,即刻奔向了小风爷爷的住所。
“孩子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老人叹了口气,望着面前谦虚的年轻人,不知道该如何打发他。
“爷爷,我求你了,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吧我真的快要疯掉了”黄涛说着说着竟然带起了哭腔。
“不知道这孩子上辈子造的什么孽,这辈子要受这种罪,来,不着急,你坐,我给你讲个故事。”老人慢悠悠的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黄涛,摇着头说道。
一向稳重成熟,冰冷高贵,气质天成的黄涛,此刻在老爷爷面前竟成了一个手足无措的犯了错的小孩子,慢慢坐到了老人的身边,听着一段他从来都不知道的往事。
“这孩子,父母死的早,当时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性子一下子孤僻了起来,整个人几乎都木讷了,人问一句答一句,跟个木头没什么两样,而孩子的女乃女乃却一心向佛,也就是我一直在操心着他,还好当时有个林小子陪着他玩,虽然情况有所好转,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他心底……一直有个心结呢。表面上看着也挺没心没肺的,可是内心却比谁都苦……”老人语气顿了顿,又轻轻叹了口气,似在惋惜着什么。
老人看了黄涛一眼,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小风这孩子,这段日子以来变得和以前不同了,笑也是发自内心的笑,哭也就是嚎啕大哭,我虽然老,可也不是老糊涂了,半猜半推的,就想到了原因可能是因为你,我说的可对?”
黄涛此时也不敢有所隐瞒,也机械般的点了点头。
“呵呵,孩子……你也算是诚实,是个好孩子。我老头子想请你帮我办件事,可好?”老人忽然峰回路转,让黄涛一下子愣住了。
“爷爷别说是一件事,就是八件十件,只要我黄涛能办到的,决不推辞……只是,如今小风下落不明,我恐怕也没心思办事,怕给您老人家办砸了。”黄涛受宠若惊,连忙推辞道。
“哎,我老头子要你办的事,你肯定能办到,不然,你听了之后再做决定?”老人这时像是和黄涛打起了哑谜。
“爷爷请讲。”
“我也老了,为恐时日不多,但是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小孙子,你可否代我照顾他?这样我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老人捋了捋胡须,眼中闪烁过一丝寓意不明的光芒。
“可是……”黄涛刚才想说他找不到小风,但聪明如他,怎会听不明白老人的话中之话,立刻改口道:“谢谢爷爷成全,烦请爷爷给黄涛指条明路。”
老人赞赏的点了点头,看着黄涛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欣赏。
回医院交代好一切,黄涛便再度出发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以前小风曾经告诉过他,想去圣阳市去看日出,据说那里日出的角度是最美的,不刺眼,且光芒万丈,所以顾名思义才将市名起做“圣阳”。
这边黄涛前脚刚走,林哲后脚就到了医院,陈蓉更是告诉了林哲黄涛的去向,以及小风的下落,当下林哲也是不敢耽搁,头一扭就跑了出去,而忽略了黄月月站在他身后那烁动的目光。
当林哲赶到圣阳市五新街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了,他也不管不顾,随便拉住一个大婶就问:“请问,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大概一米七五的很清秀的男生住在这附近啊?他叫江小风。”
那位被强行拦住的大婶抓了抓头发,奇怪的打量了他一番,随即说:“今天怎了,怎么个个都找他啊,都没人找我,而且还都那么帅……”
林哲没有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只是知道这位大婶应该知道小风的情况,所以立刻追问:“请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看到林哲炙热认真的眼神,大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下头脸红心跳的小声说道:“他好像早上去了超市的方向吧……说不定他一会就回来了,要不……你来我家坐坐?”说完大婶才敢抬起头偷偷瞄一眼,可是还哪里能看到刚才那个帅小伙的人影?不由得一跺脚,羞愧难堪的走了。
林哲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超市门口,根本没有注意到天空早已阴阴郁郁的下起了中雨,只是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紧紧相拥的两个身影,以及散落一地的土豆,还有一把女士的雨伞。两人的对话穿透这雨水,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林哲只是愣愣的听着。
“风,你曾经说过,金耀市的风景很无趣,当时我并没有那么想过,但是……自从你走了之后,那里的景色看起来就真的很无趣,我知道这个地方的日出很好看,也许正是因为这里有你,才能让我感觉似曾相识,我才能看清这里的景色。”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
“对不起。”
“你肚子饿不饿?”
“啊?”
“啊什么啊,走吧,回去给你做土豆烧牛肉。”
“又吃?能不能换一个?”
“不行”
雨依旧淅淅沥沥,天空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路上的行人稀稀疏疏,各自打着五颜六色的伞,为这纯粹的冷色调增添了几缕暖意,林哲沐浴在雨中,浑身被水打湿也丝毫没有察觉,只是目送着眼前如胶似漆的两人渐渐的消失在了远方,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片阴影覆盖过他的双眼,一直持续打在他头顶的雨珠似被阻断了一般,再也没有落下,林哲蓦地睁开了眼,身边撑伞的娇小女子深情的望着他,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