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无忌和众人说了会儿话,安抚周夫人之后便告辞,周夫人只道他身居高位,凌家此时的祸事他不好搀和其中,遂也未留他,任他去了。
送走了项无忌,时近正午,众人互相劝慰着用罢了午饭。便有丫环报说酒庄的张师傅来了。周夫人立即命请他在前厅稍等,转而有些欣喜的看着凌青琦道:“这么说庄子上的人都放了?”
凌青琦猜度着可能是他们查问不出琼浆的秘方,那些给师爷的银钱也起了一定的作用,点头道:“张师傅都放出来了,那些工人大概也不能再关着了吧?”
周夫人颌首吩咐:“你随我一起去见他。”凌青琦微愣之后领命,转头叫小宛去取帷帽来,却听周夫人说:“在自己家里,况且张师傅也是咱们家的老人儿了,免了吧。”凌青琦福身称是,这才跟着周夫人出门。
母女俩走后金敬升皱着鼻子转头看着凌青璇,凌青璇轻声道:“有些事你不便出面,母亲自然不好叫你插手了。”金敬升无奈的叹了口气,“家里现如今只我一个男子,却是帮不上什么忙。”之后满脸苦恼的说:“我在母亲面前一直自诩比别家女婿亲,别人是半子,我虽占不上整个,却也能当得起大半个。可是在这件事上,我是连一个外人都不如的。”
老姨太太在一旁道:“你也有你的苦衷,夫人必是能谅解的。”凌青璇也跟着劝:“对,母亲再不会为这件事与你生份的。”
……
前厅后面有一个直通后院的小门,周夫人和凌青琦母女二人带着几个丫环,不必过垂花门便直接进入厅中。张师傅正由徐管家招待着喝茶。
见周夫人亲自接待,张师傅忙起身向周夫人躬身施礼,之后凌青琦对他福身行礼,轻声唤了声:“张师傅。”
张师傅不认识凌青琦,看见是个年轻姑娘立即低头垂眸。周夫人便介绍道:“这个是小女青琦。”张师傅又对着凌青琦欠身,“原来是二小姐。”
凌青琦忙道:“不敢当。”周夫人笑:“她是晚辈,担不起。”之后相请:“张师傅您快请坐。”
张师傅待周夫人坐下之后才坐下来,凌青琦立在周夫人身后。
周夫人开口便问:“庄子上的工人可都放出来了?”张师傅点头道:“二小姐去过之后,那师爷就离开了,刚才派人来将我们释放出来,小可便匆忙赶来报信。”
周夫人放下心来,转而歉疚的说:“让师傅受苦了。”张师傅忙摆手道:“夫人言重了。”之后又向周夫人报说酒庄的情况:“酒庄那边还有衙役守着,似乎这一两天之内不会撤走的样子。”
凌青琦忙问:“许叔可是也出了庄子?”张师傅摇头:“他无家无业,一直是住在酒庄的。这次小可要带他回家,他一定不肯。那些衙役见他人老无用,便也任他去了。”
周夫人点头,“我听青琦说:他们在酒庄查问琼浆的秘方?”张师傅听罢脸上就现了些怒气,“他们做得也太明目张胆了些,简直是无法无天!”他说着抬头看向周夫人和凌青琦,坚定的道:“夫人小姐放心,张誉虽然姓张,但命却是老爷给的,纵然是死,也不会将秘方说与外人知道!”
他口气果断坚决,周夫人憾的说不出话来,凌青琦在一旁轻声道:“张师傅言重了,我们不是担心您会将方子说出去,我们担心的是您因此而受牵累。”张师傅摇头:“不会,他们想得到酒庄,自然不敢把我怎样,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不是白费了心机?”
凌青琦想想也是这个理,又听张师傅问:“二爷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周夫人愁眉深蹙,“都不许家人探视,想必他们还要从这个里面做手脚。”
张师傅点头,之后看了眼徐管家和几个丫环,周夫人立即明了,继而对众人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徐管家等人忙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凌青琦担心张师傅的话只想说给周夫人一个人听,便对周夫人福身道:“母亲,女儿也出去了。”不想周夫人却说:“你留在这里。”
凌青琦应允着,张师傅随即开口道:“夫人可曾听过酒庄贮藏着大量合香的传言?”周夫人怔愣了一刻才说:“听是听过,只是传言这种事能做准么?”
张师傅看了眼凌青琦,似乎想说的话有所忌讳,但之后还是开了口:“小可记得当年大小姐出阁之时,老夫人拿出二十坛合香款待宾客。老夫人那么疼爱二小姐,把她经营一生的酒庄都传给了二小姐,应该也会为她的亲事做准备吧?”原来他要说的话跟凌青琦的亲事有关。
周夫人却有些不确定,“婆母故去的时候,不是说库中所有的合香连同酿合香的方子一并被大火烧毁了么?”
张师傅摇头道:“那合香非同一般,老夫人那样的人,想必不会令它那么轻易的被毁。”他说着顿了一刻,才继续说:“那王知府等人,大概就是听信了这个传言,才会对酒庄下手。”
周夫人听了气愤的道:“区区一个酒庄,他们要给他们便罢了,何苦来还要这样坑害我们!”她说着叹了口气,哀切的说:“可瑞儿又担心酒庄给了他们,他这一生都要背负不白之冤,因此特意传了话回来,叫我们千万要保住酒庄。”
张师傅听罢挑眉,“二爷说的不无道理,况且酒庄是祖传的基业,传至老夫人一代,就已是两百余年了。若它被恶人夺了,定以其谋取暴利,这样岂不是糟蹋了俞家老祖的盛名?”
周夫人颓然垂首,“可是现如今瑞儿被关在大牢里,叫我们娘儿几个怎么办?”她失了主意,张师傅却将目光转向凌青琦,凌青琦有些不知所措的避开他的视线——她一个空降来的,能有什么办法?
张师傅见她不说话,便主动开口:“二小姐,这酒庄可是老夫人留给您的,二爷又是您的兄长,保住酒庄救出二爷,可是您分内之事。”
凌青琦猛然抬头,见张师傅正定睛看着自己,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要她一个女子强出头?可是细细想来,凌家此时的情况还有谁能撑起来?周夫人上了年纪不经事了;方氏因为凌青瑞被关而失了方寸;凌青璇和凌青瑶自不必说;而金敬升更是因为他和他的父亲都身居官位而不好插手管太多。
这些人有恁多理由不能出面不好出面,而她呢?她是凌家的嫡长女;酒庄是祖母传给她的、是父亲留给她的嫁妆;凌青瑞此次又是因为王知府想得到酒庄而受牵连;而最初的导火索竟还是因为她拒了季家的婚事引起的连索反应!
究竟应该说她是幸运还是倒霉?究竟老天爷让她穿越是又给了她一次活命的机会,还是要再多一次折磨她的乐趣?
抛头露面她不在乎,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穿来的还会在乎在男人面前露个脸?她也不害怕见官与王知府面对面;令她郁闷的是到底要怎样才能即保住酒庄又救出凌青瑞。
思忖过后她看着张师傅问:“张师傅可是有什么好法子?”既然他方才那么说,想必是有什么法子要她出头?不想张师傅却摊了摊手,“小可没有。”凌青琦顿时如皮球一般泄了气。
周夫人此时便在一旁解围:“这件事还是要细细思量,我们大家一起好好想想吧。”张师傅听她话意是不欲叫凌青琦出面主持大局,就有些失望的垂了眸,起身告辞。
送走了张师傅,周夫人便吩咐凌青琦:“你上午说要请那位壮士,现在就去将这件事办了吧。”顿了一刻又道:“换了男装去,抛头露面的别人也不会将咱们笑话了去。”凌青琦忙应喏着,之后回屋换了衣服又吩咐宝绿帮冰菱穿戴齐整,这才去周夫人处报备。
周夫人见冰菱穿着新作的粉红色绫袄,衬着小脸娇艳如花,心中喜欢,伸手抚模着她的头,轻声道:“冰菱帮外祖母请你兄长来咱们家好么?”
来时凌青琦已经同冰菱说明情况,冰菱此时便点头:“我一定好好跟大哥说:外祖母和姨母都是好人。只要他来保护我们,坏人再不敢欺负我们的。”周夫人微微颌首,转而对凌青琦道:“去吧。”
凌青琦向她福了福身,这才带着冰菱,由石竹和宝绿陪随着,出门而去。
周夫人疲累的坐下来,凌青璇忙上前帮她揉肩,方氏凑过来问:“婆母,徐师傅他们可有什么法子救人?”
周夫人摇头道:“他只告诉我说酒庄的人都放了出来。”她说着端详着方氏,嘴唇微翕,之后又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倘若此时告诉方氏她决定保住酒庄,方氏定会受不了,而且还会想凌青瑞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倒与她生分了。
她思忖着,这件事还是要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王知府那边还没有确切提出来拿酒庄换人,实在无法的时候,只能将酒庄舍了保住凌青瑞要紧。
方氏见周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心知她必是有话瞒了自己的。暗想凌青瑞若是她亲生的,这样的紧要关头哪还会去想说与不说什么,自是有话直接同儿媳妇讲出来,好大家一起商议对策,说起来,她究竟不是凌青瑞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