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琦和项无忌四人草草的吃了晚饭,点起几盏青花油灯,埋头于凌青瑞的文件当中。
过了近一个时辰,金敬升终是熬不住,站起身抻了抻胳膊,之后凑到项无忌身边看着他。项无忌抬头冷冷的道:“你挡着光亮了。”金敬升并未与他斗嘴,弯起唇角意味莫名的问:“你恐怕不是闲来无事到欣城玩乐的吧?”
项无忌翻找文书的手顿了一下,才道:“和你有关系么?”金敬升挑了眉,坐到项无忌面前的大箱子上,跷起二郎腿道:“你说呢?有些事不是靠你一己之力就能做成的。你再怎么聪明再怎么能干,今日还不是要让我们帮你翻找证据?”
项无忌终于抬起头看着他反问:“你这是以此来讥讽我?”金敬升自他手中拿过几张文书,垂眸看了一眼,之后将之轻飘飘的扔进箱子中,淡淡的开口:“我是想让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别以为这世上只有你才能拯救世人。”
项无忌蹙了眉刚要说话,凌青璇在一旁劝说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斗嘴。两个大男人也不怕让我们笑话了去。”
项无忌看了她一眼,又撇了眼凌青琦,终是没有再开口。而金敬升却看着凌青璇笑得更欢月兑,“谁说我是在斗嘴,我这是在为我们的项大人分忧。”他说着转向项无忌,正色道:“项无忌,你身为都察院御史,见贪官而不监察、任其胡作妄为,拿着朝廷的俸禄你上可对得起吾皇万岁?下可对得起黎民百姓?”
他忽然转为正经,话说得义正辞严,一直未在意他二人说话的凌青琦也不禁自文书中抬起头看向这边。
项无忌浓眉深蹙,嘴唇轻启似是要说什么,之后却硬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金敬升发了急,起身一脚踢在箱子上,怒气冲冲的叫道:“你这个缩头乌龟,自己的干兄蒙受不白之冤你竟视而不见。”见项无忌仍不为所动,他忽尔冷笑一声,话锋一转:“也是,一个干兄而已,值不得你堂堂四品大员为其折了颜面。干兄算什么,即便是亲兄于你看来怕也只是一个上位的垫脚石罢了!”
他这些话说得极为严重,可是项无忌却是咬着嘴唇脸色铁青的坐着,毫无还嘴之意。
凌青琦将他二人的话细细捉模,也猜出一些大概因由来。之前凌青瑞便说项无忌此次的来意不简单,方才金敬升的话,明明是在激项无忌出面救凌青瑞,如果他有救凌青瑞的权利,是不是他此次是为了‘监察’赈灾一事?
想到这里她再顾不得许多,起身走到项无忌面前,轻声问:“无忌兄长可是有什么方法能将兄长救出来?”
项无忌抬头,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眸,目光中闪动着期盼。他立即垂下眼睑,低声道:“二妹妹,有些事你不懂……”
金敬升此时便在一旁插嘴:“你怎么知道二妹妹不懂?酒庄的工人如若她不出面,都不知要被关到什么时候呢!”项无忌听罢有些惊讶的看向凌青琦,而此时凌青琦想解释什么却是无从开口。
凌青璇也从众人的谈话中看出一些端倪,走上前来道:“无忌兄长,你若有法子救兄长,不若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项无忌终于叹了口气,想要说什么,却在眼光触及到守在门口的几个丫环时顿住了。凌青璇忙对莲香、鹭儿等人挥手,七八个侍候的丫环都悄声退了出去,书房中只留下凌青璇夫妇和项无忌、凌青琦四人。
至此项无忌再不隐瞒,道出自己此次来云宁省的目的。
因为广合省赈灾不利,圣上龙颜大怒,命都察院核查。并下派数名官员监理其他省,而项无忌便被派到云宁省监察赈灾事宜。项无忌快马加鞭的轻装赶了过来,先到各城微服巡视,见并无贻误,便到欣城来探望周夫人和凌青瑞。
当他听到凌青瑞说了宜城赈灾的情况,便前去调查,他不能明查,只能暗访,直至凌家搬家,才查出一些端倪,只是苦无证据。这次凌青瑞出事,若他亮明身分将王知府、李知府和凌青瑞召集一起审理,凌青瑞这边有证据,再加上李知府作证,自然轻而易举的就会真相大白。但是如此便不能揪出王知府的全部罪名,而他的护卫仪仗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至今未到,他差了贴身侍卫回去查探,仍是没有任何消息,是以才多出这许多波折。
凌青琦等人听罢都松了口气,救凌青瑞的事总算有了眉目,现如今只要找到证据,等项无忌的护卫仪仗一来,就可以救出凌青瑞将王知府绳之以法。
凌青琦忽然想到虎纹猫说起过的那五十万两银子。这些银子究竟是谁送给王知府的,而他送这些银子的目的又是什么?
凌青瑶去吃晚饭就再没回来,凌青琦四人直翻找到亥初,也未找到项无忌需要的契券,只找到酒庄的帐本、地契和一些重要的文书,将这些又重新放好。几人猜度着可能凌青瑞将契券放在酒庄,而此时又担心起王知府早派人将之搜罗走了。
凌青琦想到墨语,但墨语拳脚再好,未必会像电视电影里演的那些大侠那样飞檐走壁,毕竟那些都是胡诌的。虽然看新宅子那天他站在屋顶,可是一旦那是他爬上去的怎么办?不会轻功绝对不能冒险随便去闯酒庄。因此她也不便提他,只默然的听着众人的意见。
四人商议无果,只说明日再议。之后各自回去歇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凌青琦天还未亮就起身,去寻杨妈,说明来意,杨妈告诉她墨语并没有和普通的小厮们住在一起,而是和他收养的两个孩子住在倒座的东边两间。
凌青琦听罢便有些欣喜,墨语并未被当成下人对待,虽然并不是尊客,但是总算单独给他划了两间房。只有厚待人才,才能将之留住。
她谢过了杨妈,便去寻墨语,还未走近便听见有拳脚相斗之声,凌青琦转头看了小宛一眼,小宛立即明了的小跑着先去查看。
过了一会儿拳脚声停了,小宛快跑着回转来报说:“小姐,是那位英雄领着两个男孩在练功。”
凌青琦轻轻颌首,这才继续向前走去。
拐了一个弯,就见墨语穿着一件石青色粗布对襟短打,打着绑腿。两个孩子已经不在外面,想是已经进屋了。
凌青琦还未开口,墨语便看着她问:“什么事?”凌青琦见他如此直接,自己也不绕弯子了,遂道:“我想问你,你可会飞檐走壁?”这里的轻功也不知道怎么称呼,若是他听不懂还要费神解释。
墨语顿时挑了眉,但只一瞬间他便又恢复了冷面,“做什么?”凌青琦瞪大眼睛看着他,确认道:“就是说你会喽?”
墨语并未言语,凌青琦只觉得眼前人影晃过,他便从她面前凭空消失了。虽然在电视电影中看到过类似的场景,但是亲眼所见的感观刺激与那些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她顿时惊讶的嘴巴变成了一个“O”字型。
吃惊过后她抬头四下寻找,还未看到他的身影,他已然从不知什么地方又跳了出来,竟是毫无声息的落在她面前。
她立即放下心来,笑着对他道:“劳烦你去一趟酒庄,将我兄长同王知府交易的契券偷出来。”
墨语闻言也不迟疑,转身便要走的样子。凌青琦立即叫住他:“哎!”他转过身来,她有些不明所以的愣愣的问:“你就这样就去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反问:“那还怎样?”她歪着头打量着他,之后才道:“不用穿夜行衣之类的?或者带一样防身的武器?”
他垂下眼眸,似是冷哼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必!”话音未落便双脚腾空,她再看到他时他已然在墙头之上了。
她急忙喊他:“墨语。”他不耐的转头蹙眉看着她,她小跑着到墙根下低声对他道:“你若是找不到,可以去问问许叔——许叔你认得吧?他……”她话还未说完,他便打断:“知道了。”说话间人已经飞纵起来,立时不见了踪影。
凌青琦怔愣了一刻,转头见小宛和石竹均是满脸震惊崇敬的望着墨语离去的方向。她唤过她二人,去上房给周夫人请安。
周夫人已经听杨妈说了凌青琦一早找她的事,行过礼之后便问她:“墨语去酒庄了?”凌青琦坐到周夫人身边,解释道:“女儿之前怕他只会拳脚功夫,不能去酒庄将契券取回来,因此在无忌兄长和姐夫面前也不好多说。今日一早去寻他,就是想看看他身手究竟如何,不想他果然了得,只一眨眼的功夫,人便没了踪影,骇得女儿目瞪口呆呢。”
周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说:“那个时候你还小,你大哥哥的武功也是出神入化呢。想当初我第一次见他显露这些,也是吓了一大跳的。”凌青琦立即道:“大哥哥的武功定是比墨语高的。”
周夫人挑眉问:“噢,怎么说?”凌青琦说得理直气壮:“母亲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都被大哥哥的武功震慑住了;女儿却是那小家巧儿,什么都没见过的,所以才会被墨语的武功唬住了。”
原本提起凌青碧,周夫人就有了几分哀伤之色,此刻被凌青琦的一番话逗的心情大好,竟“呵呵”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