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丫头跪在厅中,周夫人一脸厉色的坐在上首,凌青瑶、凌青琦和杨妈站在她身侧。
周夫人“啪”的一声拍响了身边的桌几,喝斥道:“还不快说!”
其中一个小丫头吓得“哇”的一声哭出来,头连连触地求饶道“夫人,不关奴婢的事,都是苑儿姐姐说的,奴婢不知道的。”
被她用手指着的跪在她旁边的稍大一些的丫头,虽然吓得脸色发白,抖得上牙磕下牙,但总算稍稍镇定一些,“夫人,小润说得是,都是奴婢在背后多嘴嚼牙,还请夫人责罚。”说着一个头磕下来,便再不肯起来。
见她如此周夫人蹙了眉峰,吩咐道:“把这个小的押下去关起来听候发落。”小润闻言哭得更凶,杨妈走出去叫了两个粗使婆子进来,将她拖了下去。
周夫人转而看着叫苑儿的丫头问:“你说你多嘴嚼牙,我且问你,你之前说的话究竟是你看到的还是胡编的?”苑儿趴在地上,竟是不肯开口。
“你若以为这样不开口我就拿你没办法了那你便是大错特错了。”周夫人道:“你的兄长可是在咱们庄子上做事?还有你的侄女,倘若你将实话说出来,我查核之后无论你错与对,我都会答应你老子娘的请求,将她提拔起来。”
苑儿原本平放在地上的双手,这时便握成了拳,似是思虑了一会儿,她才直起身来,眼中含着绝然的意味开口:“奴婢原是厨房打杂的,这次大姑女乃女乃归省,奴婢的娘便求了杨妈妈将奴婢派到大姑女乃女乃房里,大姑女乃女乃将奴婢给了莲香姑娘。在这段时间里,奴婢发觉莲香姑娘对大姑爷颇为在意。而每天晚上大姑女乃女乃和菊芳姑娘吃的药都要经莲香姑娘的手,有一次,奴婢看见她往她们的药里放了东西,奴婢并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与小润说的那些话,都只是奴婢猜测的。”她说着再次磕下头来,趴在地上说:“奴婢该死。”
周夫人听罢便即色变,她怒气冲冲的道:“若这件事果然查实了,定叫莲香这个下作小娼妇死无葬身之地!”说着低头看着苑儿说:“你若有半句假话,看不撕烂了你的嘴。”转而扬声叫:“来人,将这丫头也关起来。”外面的婆子应声而入,将苑儿架起来带走了。
看苑儿的言行,她说的不像是谎话。凌青琦暗自思量着,想起昭哥儿的死,想起凌青璇的委屈,不禁觉得黯然神伤。
平时最亲近亲信赖之人,想不到竟是将她害得最惨的人。这件事如果得到证实,凌青璇会怎样的难过?
可是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岂不是又是凌青璇生活的转机?
人性往往都是自相矛盾的。
有些事不好叫未出阁的姑娘家知道得太多。周夫人看着凌青琦和凌青瑶吩咐道:“你们姐妹俩先回屋去,等你们大姐姐回来将这件事情查问清楚了,我再告诉你们。”姐妹俩双双福身告退。
凌青琦想知道周夫人究竟是怎样查实这件事处理莲香的,遂回屋之后便吩咐虎纹猫溜到上房去听。
凌青琦和凌青瑶一走,周夫人便沉声吩咐杨妈:“你派几个得力的人,悄悄的到莲香屋里搜,凡是可疑的都拿过来。”杨妈福身称是之后,她又嘱咐道:“如果她屋子里找不到什么,便将青璇的屋子都搜一遍,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这个祸害来。叫裴勇去请于大夫来。记着要快,在青璇回来之前将这两件事办好。”
杨妈忙答应着快步去了。周夫人扬声叫丁香和蔷薇进来,叫丁香去请老姨太太过来。又将蔷薇叫到跟前,低声嘱咐了一番。
老姨太太来了之后周夫人便将整件事讲给她听,但是还未说完,凌青璇和金敬升竟从慈恩寺回来了。
周夫人面色无异的将凌青璇叫到自己跟前坐,并将金敬升和莲香、菊芳等人都留了下来,说他们明日就要走了,叫他们坐下来与她说说话。
这时小丫环来报说于大夫来了,周夫人便吩咐说府上的一个丫环病了,请他去给诊治,小丫环听命而去,她又同凌青璇等人唠起家常来。
凌青璇几次推托要去换衣服,都被她和老姨太太以各种借口留了下来。
拖了大约两刻钟的光景,蔷薇和杨妈一前一后进屋,二人都到周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周夫人便吩咐蔷薇:“去请于大夫进来。”
凌青璇便要起身避讳,却被周夫人叫住了,“青璇,有些事,你也是要知道的。”凌青璇听出她话中有蹊跷,遂又满心疑问的坐了下来。
于大夫进门,周夫人和他寒暄了一番请他坐了,便开口:“老身有一些事不甚明了,还请于大夫赐教。”于大夫谦恭的站起身客套了几句,周夫人便问:“老身想知道,有什么东西吃了可以导致女子不孕?”
听了这话凌青璇便瞪大了双眼,而莲香更是惊得打翻了旁边的茶杯。周夫人转头看了眼莲香,之后看向于大夫,于大夫这才开口:“有些药方有这样的作用,但若只用一种东西,而且还要简单有效的话,那便是水银。”
周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对于大夫道:“有劳于大夫了。”之后蔷薇便将于大夫请了出去。周夫人扬声叫:“杨妈。”杨妈立即大声应道:“是。”“把东西拿出来。”杨妈福身之后走了出去。
莲香瑟缩着身体欲往门边挪动,却被门口站着的两个婆子撞了回去,她本就心虚腿软,婆子又是粗壮有力的,顿时被撞倒在地上。
这时杨妈自外面进来,拿着一包东西一把贯在莲香身前,周夫人便骂道:“你这个下作的小娼妇,看看你做的好事!”莲香看见用自己衣物包裹着的散落一地的水银和打碎了的熟悉的瓷瓶,不禁放声大哭。
凌青璇怔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站起身看着周夫人问:“母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周夫人立即将发现苑儿背后嚼舌以及搜检莲香屋子的事告诉她,她听了竟是颓然坐到椅子中,流着泪指着莲香道:“想不到害我的人竟然是你。”
而菊芳听到这一切也跟着哭起来,她咬牙切齿的跑到莲香面前伸手就将她的脸挠得血肉模糊,哭诉道:“我一直以为是我的肚子不争气,原来竟是你这个贱人害我们!”
金敬升被这件事震得目瞪口呆,回神之后他上前将菊芳拉开来,看着倒在地下的莲香恨恨的问:“莲香,我和青璇一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莲香捂着血流不止的脸,精神几近崩溃。然而她抬头看着金敬升竟是笑了出来,“为什么?呵呵,你竟然要问我为什么?”她说着爬到金敬升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摆,摇晃着:“我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冤家。你明明和我有肌肤之亲在前,却偏偏选了她做通房。”她伸手指了愤愤立在一旁的菊芳,凄凄然流下泪来,“我偷偷打掉了肚子里……”
她的话使在场的人都惊住了,还是周夫人首先喝了一声:“来人,将这个小贱人堵了嘴拖出去打死!”而莲香接下来的话,便再没有机会说了。
凌青璇这时才反应过来,看到两个婆子冲进来将莲香堵住了嘴捆绑起来,她连忙看着周夫人求道:“母亲,她毕竟服侍了我这么些年,请您饶她一命,先将她关起来。”
周夫人闻言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蹙眉呆立的金敬升,这才假意犹豫着:“这样的人留下来也是祸害,亏你还念着和她的情份。也罢,还是留着你发落吧。”
凌青璇便落着泪点了点头,周夫人看她哭得伤心,不禁也跟着流泪,看着金敬升歉然的说:“敬升,没想到从我家里出来的人竟然这样丧尽天良,都是我用人不当才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
听了她的话,金敬升轻轻的摇着头,呓语般的低语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的。”说着竟是“扑通”一声跪在凌青璇面前。周夫人见状忙对站在屋中的人挥手,杨妈便带着一众丫环退了出去,就连菊芳也不敢再留下来。而周夫人和老姨太太也起身进了内室,屋中只留金敬升夫妇。
金敬升趴在凌青璇膝头号啕大哭。凌青璇流着泪,抬起手要去抚模他的头,手刚触及到他的发,竟像被烫着了一般缩了回去。
金敬升埋着头,只一个劲儿的哭,凌青璇想劝,此时却说不出半个字,最后只能哽咽着冷冷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金敬升抬起头看着她:“我后悔。”眼泪鼻涕横流。看他伤心难过,凌青璇即心疼又愤恨,不禁咬着牙道:“后悔当初没收了她?”
她明显说的是气话,可是这时的金敬升却是听不出来,猛的摇头道:“我那样想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了!”他说着要去捉凌青璇的手,却被凌青璇躲开了,他扑了个空之后就直接握住了凌青璇的衣襟,继而道:“我是后悔当初一时糊涂。若不是我花心,也不会将你害得这样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