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的反应倒叫凌青琦猜出了她的目的。
她所为确实是在阻止凌青瑞纳妾,然而她走的却是偏门。周夫人现在已经认定了这件事,凌青瑞那里似乎叫他改变主意也很难,因此方氏才会想到她这个躺在床上受不得刺激的病人。
如果她再次病重,周夫人母子对纳妾的心思必然会减淡一些,而方氏便可以趁此再想其他办法阻止刘娇蕊进门;如果运气好的话,她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之下一命呜呼,周夫人和凌青瑞肯定会伤心难过,纳妾的事就会拖得更久一些,甚至会因为凌家有丧事与喜事相撞,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
而高家那边,刘娇蕊是不容时间推拖的。若她和凌青瑞的事传扬开来,就不是做不做妾的问题了,凌家这边若因为她的病或者她的死将这件事耽搁下来,高家就会立即想其他办法早早将刘娇蕊处理掉,以免日后成为祸患。
这样方氏便不必想其他办法,只凭这一次冒险便可以事半功倍。
如此狠辣果断,不愧是周夫人的儿媳妇!可是方氏这样难道不担心她所作所为被周夫人知晓?凌青琦蹙了眉峰闭着眼睛暗暗猜度着。
守在她旁边的小宛就有些忧虑的低声问:“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那位老神医来给您看看?”凌青琦睁开眼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我没事,你不必太担心。”见小宛仍然犹豫不安的样子,便又说:“我只是在屋子里待得太久,有些烦闷而已,你快去坐着歇一会儿吧。”
自方氏和鸽子离开,小宛便一直站在床边守着她,惟恐她有什么不好。
小宛站在床前,正好挡住了窗外的光亮。听了凌青琦的话她以为是自己站在这里使小姐郁郁,连忙腾出地方立到床脚。
见她如此凌青琦又觉得心疼,便吩咐她:“你坐下同我说说话吧。”
仔细的看过了她的脸色,确定她是真的要找人说话,小宛才搬过一只绣墩放到床脚边,又将针线拿过来坐下。
“你这是要绣什么?”凌青琦没话找话。小宛将手里的锦缎抖开来呈给她看,偏着头自褙子后面露出一张小脸来,“给小姐绣的褙子,小姐看看喜不喜欢。”
几朵海棠斗艳争辉、两只蝴蝶翩翩起舞。“真漂亮。”凌青琦由衷的说。小宛顿时喜上眉梢,放下褙子低头继续绣未完的蝶翅,“这个样子还是夫人屋里的海棠姐姐教我的。”说着抬头道:“海棠姐姐心灵手巧,就连二爷都夸她能干呢。”
前段时间凌青瑞受伤,周夫人将海棠拨给他,专门侍候他的饮食起居。海棠极为细心,凌青琦记得当时周夫人还夸她体贴入微,将来嫁人必能堂前承欢……
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念头忽然钻了出来。当时周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海棠也在场,她一副娇羞,似是知道什么……
凌青琦顿时明白过来:周夫人原本的意思,是想将海棠配给凌青瑞做小,而且她这个心思不知怎么被方氏知道了。刘娇蕊为了项无忌住到凌家,周夫人忽然改了主意,设计将刘娇蕊和凌青瑞凑在一起。
方氏之前一直大权独揽,虽然面子上没做得太过,但周夫人心里怎么能不记恨?海棠不过一个丫环,再怎么有她在后面撑腰也难以将方氏如何,不过膈应方氏罢了。刘娇蕊就不同了,一来她身分摆在那里,二来她有高家以及自己娘家做后盾,又是年轻漂亮的大家小姐,与方氏比较不知要高出几个头来,如此便能将方氏压得死死的不得翻身。
而方氏,得知周夫人的心思之后必然怀恨在心。于是今日跑到她这里来,抱着侥幸的心理,能将刘娇蕊的事阻止了便罢了;若不能,她病了或者死了,周夫人就会心痛。这样方氏的目的也达到了。
她就是要报复周夫人。周夫人不让她顺心,她也不让周夫人的日子好过!好毒辣的计谋。
可是她们斗她们的,何必要拿一些无辜的人做垫背?海棠倒也罢了,看她的样子想必是愿意的,刘娇蕊和她又招谁惹谁了?她们凭什么来左右别人的人生甚至是别人的性命?
凌青琦越想越气,攥紧了双手连指甲都陷进肉里却不自觉。
小宛大吃一惊。她丢下手里的东西扑过来摇着凌青琦的身体叫:“小姐,小姐!”很大的声音,震得凌青琦的耳膜嗤嗤作响。
凌青琦回过神来,看到小宛惊惧的双眼,忙道:“我没事。”小宛再不信她,拿过一个小杌子坐到床边,抬头定定的看着她,仿佛她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紧张,凌青琦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我睡一会儿。”之后又怕小宛大惊小怪的叫人来,睁开眼道:“我真的没事,你想想我上次不好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么?”
小宛终于有些将信将疑的样子,凌青琦这才闭上眼睛,任由她看着自己。
我不能生气、不能病!凌青琦在心里这样警告着自己,若她病了,岂不是真的遂了方氏的愿?虽然这样能拖延刘娇蕊嫁给凌青瑞之事,但是只是拖延,未必真的将这件事搅黄;而且她不是圣母,不会为了帮助刘娇蕊而自己去跳别人设的陷阱。
如果真要帮刘娇蕊,那也要将身体养好,堂堂正正的帮。
方氏和周夫人所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从来都是她所不屑的。
周夫人过来的时候,她正在吃葡萄。
“小姐的精神好了许多呢。”石竹沏了一杯茶端过来笑着对周夫人说。周夫人极为欣慰的对凌青琦点头:“我看着也比昨日强了。”
凌青琦接过小宛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手,笑道:“刚才忽然就想吃东西,许是因为病好了的缘故。”她这也是强迫着自己吃一点,否则怎么才能好得快一些?
跟着周夫人来的蔷薇这时在一旁插口:“二小姐想吃什么?奴婢现在就叫采买的妈妈出去买一些回来。”周夫人颌首:“灵丹妙药难求,这些东西却是随处可买的。”说着转头交代蔷薇:“你过会儿到银莲那儿支五十两银子送过来,就交给曲妈,让她随时为二小姐采买这些。”蔷薇立即福身答应。
之后周夫人看向凌青琦,问:“你嫂嫂刚才过来了?”凌青琦回道:“是的。”
“她跟你说了些什么?”周夫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拿眼细细的打量着凌青琦,似是想从她这里看出什么。
凌青琦并没打算将方氏所为告诉周夫人,淡淡摇头:“不过闲聊了几句,看到小宛给女儿绣的褙子,夸她手巧。”这个时候说出来,只能叫她们婆媳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她们两人怎么样倒无所谓的,只是她们斗得越凶,受到牵连的人恐怕就会越多。
周夫人将信将疑,但也不好再问,笑着扯开话题:“我看看是什么样的褙子。”小宛慌忙去取,刚走到门口撩开帘子,却与门外急急奔进来人撞到一起。
刚进来的杨妈被撞得一声闷哼,小宛吓得扶住她连连赔罪。杨妈脸色煞白的捂着胸口,也顾不得斥责,一把推开小宛冲到周夫人面前,跪下来颤着声音说:“夫人,勇儿出城去五孤山了。”
周夫人惊然站起身,“他去做什么?”杨妈再开口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告诉墨语说五孤山有长生草,墨语要去采药,勇儿那个傻孩子就跟着一起去了。”
听到这里周夫人神色渐冷,慢慢又坐了下来。杨妈见她没有什么吩咐,忙摇着她的衣襟求:“夫人,都说五孤山有去……,求您想想办法救救勇儿吧。”说着哭得更凶。
周夫人也流下泪来,握起她的手哀苦的说:“你也知道五孤山是什么地方,他们硬生生的闯了进去,咱们能有什么办法?”杨妈一愣,随即急切的叫:“夫人,奴婢就只有勇儿这么一个指望,看在奴婢伺候您一辈子的份上您不能坐视不管呐!”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周夫人猛的扔下杨妈的手,满脸怒意的质问道:“你心疼勇儿,难道我就不心疼?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又一直将你当亲姐妹般看待,勇儿在我眼里还不是像自己的儿子一样?”见杨妈怔怔的有些吓呆了的样子,她口气又缓和下来,“我知道你心里急,但你不能乱来,勇儿和墨语两个壮年男子去了你都担心受怕的,何况是咱们这些老弱妇儒?”
杨妈抽泣了一声,似是从惊惧中缓了过来,忙擦抹了泪水,恭敬的道:“夫人说得对,是奴婢关心则乱了。”说着冲着周夫人磕了一个头,趴在地上道:“勇儿的事,还请夫人费心。”之后也不起来,似是有一直跪着的意思。
周夫人见状微眯了眼,转而吩咐蔷薇:“你去告诉徐管家,将家里的壮年男仆小厮都召集起来,全部到五孤山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