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之晋看着姜怡春笑得意兴盎然,姜怡春却气得跳了起来。
她指着严之晋怒气冲冲的叫着:“他是我舅舅?去请尤老神医的时候,就是他一直跟着我们,说什么他认得路,反而叫我们迷了路。”这个舅舅,冒出来的太突然了。
“分明是你一直不听我的劝告走错了路,怎么倒怪起我来?”严之晋的口气满是委屈,脸上却依然挂着笑,这笑看在旁人眼里,就是极为不正经的嘻皮笑脸。
姜怡春更加火大,她一步跨到严之晋面前,手几乎指到他的鼻子,“要不是你故意拖延时间,为什么半路就消失了,这不是心虚这是什么?”
在凌家母女面前,自己的女儿和妻弟也太不像话了。姜穆顿时厉喝:“放肆!”这一声中气十足,唬得姜怡春立即缩了手,呆呆的看向他。“春儿退下。”姜穆吩咐道,不过这句话的口气已经明显柔和许多。
姜怡春退到凌青琦身旁,扯着她的衣袖低声道:“这人不是好人。”凌青琦此时对严之晋也有许多怀疑。
为凌青瑶到陶然茶楼指认季公子那天,她便遇到了他,她记得那时他在她面前提起秘酿合香,当时龙三也在场,龙三对俞记酒庄起意,是不是因为听他说了什么?这次姜怡春去请尤老神医,他竟又出现,难道也是为了阻挠姜怡春找到尤老神医,拖延时间?
姜穆白了严之晋一眼,转而对周夫人道:“让夫人见笑了。”周夫人无所谓的笑笑,姜穆就为她介绍道:“这是在下的内弟,名唤严之晋。”之后又对严之晋道:“这位是凌夫人。”严之晋忙恭敬的上前行礼。
听到严之晋这个名字,周夫人微微一愣,随即面色如常的与他寒暄。
“欣城凌姓极少,”严之晋似乎又犯了多话的毛病,堵在门口与周夫人攀谈起来,“在下听说前户部尚书凌大人的家小前几年搬了过来,不知凌夫人……”周夫人听他提起凌即之,神色一黯,“老身是他的遗孀。”
“哎呀呀!”严之晋一拍大腿,惊声叫道:“原来是师母,师母在上,请受学生一拜。”说着果真跪下来给周夫人磕头。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待他磕完头周夫人便道:“您快请起,请问您是?”严之晋起身回道:“学生当年及第时是拜在恩师名下的。”
姜穆总算明白过来,笑着对周夫人道:“内弟虽中得探花郎,却喜好四处游历不愿做官,只搏了个功名在身。”姜夫人在一旁也笑,“舍弟为人迂腐,让夫人您见笑了。”
严之晋对他们的话不以为意,只看着周夫人问:“师母这是要回府么?若师母不嫌弃,学生送您吧?”他满眼期待,又碍于姜氏夫妇的情面,周夫人就不好拒绝,笑着点头答应,姜夫人亲自搀着周夫人出门。
严之晋兴冲冲乐颠颠的紧随其后。
走在后面的姜怡春挽着凌青琦的胳膊,撇了撇嘴低声嘀咕着:“明明没安什么好心。”不想这句话竟被严之晋听见了,他忽然转过身对着姜怡春做了个鬼脸,待瞟看到凌青琦时那挤着眼睛咧着嘴的鬼脸就僵住了,样子滑稽之极。
凌青琦只当不认得他,低下头避讳。
姜怡春以为他不怀好意,将凌青琦拉扯到自己身后,挡着不叫他看见,继而大声质问道:“看什么看?你堂堂一个探花郎,怎么这样不懂礼数?看到人家姑娘就挪不开眼,难道那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走在前面的周夫人和姜氏夫妇闻言转过身,听了姜怡春的话,再看严之晋愣愣的站着,都误以为严之晋举止不端。
姜穆立即咳了一声,姜夫人则直接开口斥责:“之晋,你怎么越大越不懂事,凌家小姐一个姑娘家,你怎能这样唐突?”
严之晋被她一通排揎,转过身一脸委屈的看着他们解释:“我不是……我刚才是因为看到这位姑娘面熟。”
这个借口也太生硬了一些,自认为见得多了的姜穆此时就觉得好笑,但严之晋终归是他的内弟,他总得给他留些面子。“原来如此,到是我们错怪你了,”说着抬头以手遮日,“这天色已近正午,不如夫人和小姐在舍下用顿便饭再走。”他看着周夫人口气诚恳的挽留。
岳丈老来得子,虽然这棵独苗没有被他们老两口娇惯成浪荡儿,却也是凡事都由着他的心意。他自小便不愿闷在屋里读书,二老就任他四处游山玩水,虽然派了几个仆人跟随保护,但这位少爷却总是玩失踪,有几次回来的时候把自己折磨的像个流浪儿;他不愿出仕,岳父和岳母竟也依着他背着功名无所事事;甚至他对婚姻大事极为挑剔,如今二十有五的年纪依旧孑然一身,岳父竟然也乐呵呵的答应:随他挑,直到他满意为止。
他的性格大概就是随了岳父。其他事情岳母干涉的不多,惟独对他的婚事,老太太心里着急,可又拗不过这一对父子,只得冷着脸撂下狠话:在她闭眼前得亲手抱到大孙子,否则……
姜穆暗暗思量着,悄悄撇了一眼凌家二小姐,虽不是倾城倾国但却是兰质薰心,果真不错。他从未见过之晋看到哪个女子失态,莫非这位凌小姐就是他的有缘人?若自己能促成这段姻缘……
姜夫人与姜穆十年的夫妻,丈夫想什么她心里最清楚。姜穆话刚落音,她便对周夫人笑道:“之前没有多留,只是因为之晋在侧,怕夫人和二小姐见怪。既然之晋和夫人有这样的前缘,咱们自然更要亲近一些才是。”
正是有严之晋在场,周夫人才更不能答应留下来用饭。她委婉的拒绝,又说了些“改日再叨扰”的话,与姜氏夫妇告辞。
马车在二门外等候,周夫人和严之晋坐一辆、凌青琦带着蔷薇和曲妈石竹坐一辆。
回到凌府凌青琦回屋换衣服,严之晋又跟着周夫人去见凌青瑞——当年二人也是认识的,说起来凌青瑞还是他的师兄。
凌青瑞见到严之晋异常高兴,当年的官场风光能有一个人与他分享回忆,也能将这几年的挫败感减淡一些。严之晋留在前院吃饭。
凌青琦回到正屋,见周夫人倚在软枕上闭着眼睛,就要悄悄退出来,不想周夫人却开口叫她:“过来坐吧。”凌青琦福了福身,才乖巧的坐到周夫人一旁的绣墩上。“你刚好要注意休息才是,上午刚出门,怎么又过来了?我已经吩咐下去将你的饭送到来仪轩了。”周夫人看着她颇为担忧的说。
“女儿的病已经无碍了。”凌青琦宽慰她,“这些日子在屋子里闷的头疼,出来走动倒舒服一些。”周夫人听罢点头,提起严之晋来:“听到这个名字我就觉得耳熟,后来听他啰嗦才记起来。”
凌青琦似是想起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抿起唇角笑着说:“那次女儿穿着男装,无怪他今日见了会惊在那里。”见她如此神情,周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平淡的挥手:“这人哪里都好,只是太麻烦了些。”
这话已然很明确了。凌青琦面色如常的抬头,向周夫人请示:“母亲,女儿想去看看墨语。”周夫人的脸色顿时冷下来:“你是未出阁的姑娘,纵然他对咱们家恩重如山,也断没有你出头的道理。”
“母亲,”凌青琦轻轻摇着周夫人的手臂,声音异常软糯,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周夫人一惊,之后表情在一刹那变了几变,过了好久她才晦涩的吐出几个字来,“竟然是这样。”
她神情渐渐恢复如常,转头看向凌青琦,蹙眉思虑了一刻,才对她轻轻挥手,“你去吧。”凌青琦便站起来福身称是,出门扶着小宛的手去客房。
总算将周夫人对墨语的注意力转移一些,虽然这样有点委屈了严之晋,但以严之晋与姜家的关系,再加上严之晋并不住在凌府,周夫人必然不会对他怎样。再说严之晋的身分……让周夫人防着他一些也是好事。
墨语为她为凌家牺牲了那么多,她也应该为他做些事了。现在他武功尽失,又受了伤,失去了利用价值,周夫人若想将他再送出去,恐怕花儿和冰菱这一辈子也别想再见到他了。或者周夫人都不必动什么脑筋,只要放任他自生自灭,他内伤外伤兼俱的情况下,怕是命都不会长久了。
现在她给了他这样一个身分,周夫人纵是不十分相信也是无据可查的。凌青碧是周夫人这一生最心疼的人,他安排下来的事就算再怎么违背她的本意,她也不会去怪责反对,甚至会想方设法的支持。
相信从今日开始,她会对墨语另眼相看,墨语也能得到更好的照料。
一句“他是大哥哥留给我的暗卫”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她早就该用的。以前她总觉得亲人之间不必耍什么手段,像周夫人只要投其所好就可以了,可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她明白:她以前太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