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老神医细细的端详着凌家二小姐的手,根本没什么毛病,为什么她疼得动坦不得?这还是他行医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抬头,见她正苦着一张脸,非常抱歉的对她母亲说:“都是女儿不好,这样的大事,帮不上忙反而添乱。”
她母亲满脸忧急,像只苍蝇一样在他耳边一直“嗡嗡嗡”的啰嗦个不停。“有没有什么妨碍……会不会影响以后……到底如何了……”
奇了他娘的怪了!他这神医的名号,难道就要毁在这小小的一只手上?
他一直沉默,周夫人就越来越害怕:青琦的手不会残疾了吧?这要如何是好,原本她这样大的年纪嫁人就十分困难,若是成了残疾,她这辈子不就完了?
这时一个小丫头走进来,报说酒庄差人请东家去。周夫人哪有心思理会这些?不耐烦的对她挥挥手:“现在忙成这样,哪有空管那些?你去告诉他们,有什么叫赵管事自己定夺。”
小丫环闻言就要转身去回,凌青琦忙叫住她,继而对周夫人道:“母亲,女儿去吧。”周夫人就锁紧了眉头,“你的手这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尤老神医就打断道:“我跟着去。”他倒要看看,这个丫头到底打得什么鬼主意——顺便也去尝尝琼浆是何滋味。
原本凌青琦就害怕自己的伎俩被他拆穿,如果他能跟着自己那再好不过。
周夫人尤不放心,“青琦的手……”见尤老神医听她这样问面露不耐,忙住了口,转而嘱咐了凌青琦几句,之后才放心叫她走。
看着她的背影,周夫人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墨语在,到底是叫人不放心。
路上尤老神医一直拿眼睃着凌青琦,躲不开他的视线凌青琦干脆和他对视,之后还是尤老神医在她意味深长的双瞳剪水下溃不成军。
凌青琦弯起唇角沾沾自喜。
下了马车尤老神医便吸着鼻子左顾右盼,“好香,酒在哪里?”凌青琦未想到他跟自己来竟怀着这个心思,看他的样子十分好笑。“您若是喜欢这杯中之物,等您治好了我们家的几个病人,送您几坛便是了。”
许叔这时迎出来,看到尤老神医便是一愣,尤老神医也看着他,场面就有些僵。凌青琦笑着上前介绍:“许叔,这位是尤老神医,他的医术……”话儿只说了一半,许叔已然跳脚,他指着尤老神医大骂道:“你这个老不修怎么来了?”
尤老神医惊讶过后忽然像一只猴子般自地上蹿起来,还未落地就大叫着:“哎呀!你这个老不死竟然还活着。”紧接着这二位就互相谩骂起来。
一旁的凌青琦顿时一脸黑线。
裴勇见状走上来要劝他们,手刚碰到许叔的衣袖,许叔一挥手,竟将身材壮实的裴勇推出丈余。
凌青琦惊得目瞪口呆;石竹吓得连连后退;裴勇却在站稳脚跟后满脸惊喜的冲过来叫:“许叔,原来你武……”他的话又说了一半儿,就忽然连连咳嗽,涨得满脸通红气都喘不过来。
“你早丢了师门,竟然还敢用师父传给你的……”尤老神医指着许叔的鼻子叫,许叔伸手要拍开他的手,不想竟被他躲开了,许叔就冷笑一声道:“你不是不屑于我所好,怎么这么大年纪武……”
尤老神医登时有些尴尬,大喝一声:“你闭嘴!”“你闭我才闭!”许叔仰着脖子洋洋得意的回。
这哪是两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呀,分明是两个六七岁的孩子。凌青琦终于趁机插嘴:“二老有话慢慢说,在我们这些小辈面前……”
两个老头子你瞪我我瞪你,最后许叔用鼻子指了指大门,哼了一声:“进去!”尤老神医也跟着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负手进门。许叔紧跟着他的步子之后“砰”的一声,竟是将凌青琦等人全部关在门外。
众人面面相觑。石竹凑过来:“小姐,您看这……”这时门忽然又被打开,尤老神医指着凌青琦扬声道:“你也进来。”
许叔焦急的声音传出来:“你叫她干什么?”尤老神医理直气壮的说:“叫她给我们评评理。”转而对仍旧怔怔的凌青琦命令道:“快点!”
凌青琦这才乖乖跟进来,尤老神医再一次用力的关上了门。
许叔径直登上楼梯,尤老神医和凌青琦在后面跟着,来到二楼小厅。
之后许叔到太师椅上坐了,抱着胳膊别过脸,像一个闹别扭的孩子般。尤老神医狠狠的盯着他。可两个人都不说话。
停了好一会儿,凌青琦终于耐不住,小声问:“您二老认识?”
“你问问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尤老神医指着许叔说,胡子几乎被他吹得飞起来。许叔却别过脸不肯开口,而尤老神医却打开话匣子,将往事一股脑说给凌青琦听。
他们俩是同门师兄弟——学医的。
他们的师父原是救世济民的一代武林大侠,人到中年顿悟,发觉武学并不能救人而是害人,遂弃武从医。本来他要将衣钵传给大徒弟,但大徒弟却不喜学医偏好习武,武功有所成之后他就出外行侠仗义,与师父约定期限,三年一到他便回来承继师父的衣钵。
可是他这一走便音讯皆无,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约定的日子到了也没有回来。
师父又等了他两年依旧无果,最终只得改变初衷,将继承人改为二徒弟。
这个二徒弟又偏偏极为贪玩,虽然聪明却不愿承接衣钵。做师父的想了无数办法:威逼利诱甚至是打苦情牌,终于在他第四次装死之后,二徒弟才答应下来。
故事里的大徒弟是许叔;二徒弟是已经成为老神医的,此刻正气呼呼看着许叔的姓尤的老头子。
因为大师兄的离开,他这辈子背负了多少责任,又失去了多少乐趣?
“你说,你为什么背叛师门?”许叔听尤老神医这样问他就缩了缩脖子,不愿意说的样子。尤老神医气得几乎抓狂,指着许叔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最后转头对凌青琦道:“你看看他的怂样,这样的人你们酒庄怎么还养着他?”
“你以为我愿意么?”许叔这时忽然插口,怒气冲冲的说出这话的时候眼睛竟是狠狠瞪向凌青琦,凌青琦就想起许叔说过“我做这些都是被你祖母逼的”话来。
尤老神医见状也看过来,凌青琦心头畏惧,瑟缩的向后挪了几步。
“我背弃和师父的约定,全是因为她的祖母凌老夫人。”许叔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当年我刚出师门就异常巧合的救了她一命。之后时运不济,被人谋害身陷牢笼,是她想方设法将我救了出来。但是我这辈子却再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她的手段又极为高超,将我这一生都绑在了俞记。”他说这话时脸上并没有恨意,甚至丝毫气恼也无。
大概当年他也是心甘情愿被绑在俞记的吧?凌青琦端详着他,忘记旁边还有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尤老神医上前一把将凌青琦的手臂逮住,指着她的鼻子大叫道:“好哇,原来你们祖孙俩都这么诡计多端。”凌青琦吓了一跳,想要摆月兑开他的钳制,跳着脚挣扎,又用另一只手去掰他手指,不想他的手竟是纹丝不动。“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假装受伤?”
原来他是在气这个,凌青琦嬉笑起来。尤老神医见状更加火大,“你若不说,我回去就告诉你家人你的伤是假装的。”凌青琦却不怕他这样威胁,歪着头儿道:“您若是说出来,那我便将您会武功的事抖落出来。自己明明是武功高强之人,却偏偏立什么规矩不给会武功的人治病。”说罢便洋洋得意的直视着尤老神医。
“你……”尤老神医只说出这一个字,之后就噎住了。凌青琦连忙趁机抽开手逃出老远。
这时许叔看着尤老神医,有些责怪的问:“身为神医怎么立这样的规矩?师父曾经说过医者便要济世救人……”尤老神医却忽然挥手打断他的话,气势汹汹的叫:“你少在我面前摆大师兄的谱,我立这个规矩还不都是被你气得?”
此话一出口凌青琦和许叔都觉得奇怪,这个规矩又和许叔有什么关系,就见尤老神医低下头别扭的嘀咕道:“你遂了心愿武功大成,我闭着眼睛到处救人,指不定哪次便救了你徒子徒孙的命呢!”
凌青琦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许叔脸上的表情却极为僵硬。
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弟竟还像个孩子一般,这样的性格能有今日这样的成就,实属不易。
当年若不是因为她,他也舍不得让师弟去背负这些责任——还好岁月的洗礼和杂事的磨砺没有将人改变。
他还是那个极为贪玩、喜欢任意胡为的师弟。
****非常感谢风青蓝MM的长评,为这个长评,七七会在今晚到明天加更一章以表谢意。不过更新会有点晚,亲们明天看吧,抱抱一直跟文的亲们。*^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