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老神医为冰菱拆缠在眼睛上的布条,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直直的盯视着尤老神医的手,凌青琦紧张的双手握在一起,花儿早吓得四肢发抖了。
直到最后一层布条卸去,尤老神医命令道:“睁眼。”冰菱听话的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她大大的眼睛毫无神采的一动不动,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失望叹气。
这时的花儿却极为镇定,她走到冰菱面前,模着冰菱的脸,笑着说:“刚才姐说的都是气话,姐怎么都会养你一辈子的。”说着眼泪却无声的滑落下来。
凌青琦也抑制不住,却不能哭出声音叫冰菱听见,走过来刚要开口安慰,却见冰菱眯了眯眼睛,之后面露疑惑,抬起手恰好接住花儿流下的眼泪,她惊讶的唤了一声:“冰菱!”
冰菱定定的望着她面前的花儿,边笑着边流泪:“那你为什么要哭?是不是要养我一辈子觉得委屈?”花儿泪眼模糊,并未发觉冰菱的异样,只咬着嘴唇摇头,“我没哭……”
话音未落冰菱就搂着她的脖子和她抱在一起,嘴里念叨着:“原来四姐长得这样丑。”她故意逗弄花儿,花儿却混然未觉,只听清她这话的深意,一把推开她盯着她的眼睛细细的看,之后又有些不确定的伸手在她眼前晃。
冰菱伸手拍开花儿的手,“我能看见了,我再不是瞎子了!”花儿不待她话说完,就惊喜异常的尖叫起来,紧接着将她抱起来在地上打转。
花儿不过比冰菱大一岁,这样抱着倒像是一只小猫叼着一只大老鼠,屋子里的人都笑了,曲妈和小宛更是边笑着边流泪。
尤老神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丢了手中的布条转身就走,凌青琦追上去要向他道谢,不想他竟走得飞快,凌青琦只得又转了回来。
小宛和石竹都跟了出来,三人一起回屋。
进门便听见一声轻唤:“姨母。”冰菱跑过来扑进凌青琦的怀里,抬头仔细的打量着她,花儿也跟着凑过来,弯着唇角调侃:“刚才说我长得丑,我倒要听听她是怎么‘夸’二小姐的。”冰菱笑着白了她一眼,并不开口。
凌青琦蹲,与冰菱平视,“老天爷保佑,你的眼睛可算是好了。”冰菱看着凌青琦,眼神真挚,“谢谢您。”花儿竟和她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句话。
“这就跟我生分啦?”凌青琦笑着问,冰菱和花儿就都有些不好意思。凌青琦抬头吩咐曲妈:“劳烦妈妈再去尤老神医那儿一趟,问问他冰菱的眼睛可有什么忌讳,若是能出门,冰菱应该去母亲那里行礼才是。”
曲妈满脸堆笑的往前凑了一步,“奴婢刚才同尤老神医一起过来的时候,老神医就交代了,汤药还要继续吃几剂,敷眼睛的药只需晚上用便可,至于生活起居,只要不见强光就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凌青琦点点头,继而对冰菱和花儿道:“过会儿太阳落山之后,我带你们一起去给母亲行礼。”两个孩子都重重的点了点头。
之前因为冰菱眼睛不视周夫人才同意收留她,现在她的眼睛好了,墨语又不在,周夫人究竟会是什么态度?
她曾经答应过冰菱:只要墨语不强行带冰菱走,她就会永远将冰菱留在身边,永远做冰菱的姨母。如果周夫人的态度有所转变,那么她也该早做准备才行。
冰菱和花儿回屋梳洗更衣,凌青琦叫石竹小宛都过去帮忙——她屋子里还有一个大麻烦没有解决。
当屋子里只剩下凌青琦和仍然缩在墙角的虎纹猫,黑背不必召唤就自行从床下爬了出来。“你走吧。”凌青琦在心里央告着,黑背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倔强的说:“我就留在这里,绝对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那你吃饭怎么办?内急怎么办?”凌青琦瞪起眼睛气鼓鼓的问。“这些我自己都能解决,不劳你费心。”黑背抬起头竟有些趾高气扬的意思。
这臭脾气还真的跟某人很像!凌青琦月复诽,却听见黑背忽然问:“墨语是谁?”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凌青琦吓了一跳,瞪大眼睛质问道:“什么?谁说他了?”
见她气势汹汹的,黑背的气势就软了下来,趴在地上匍匐,慢慢的退了回去,边说着:“没什么,你刚才睡醒的时候,喊的就是这个人。”
凌青琦顿时怔住了。
傍晚的时候凌青琦带着冰菱和花儿去见周夫人。周夫人似乎心情极好,看到冰菱好了将她叫到身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夸她是美人胚子;就连花儿也被她夸赞说懂事机灵。
凌青琦终于放下心来。
待吃过了晚饭,周夫人将凌青琦叫到身前,笑眯眯的道:“明日……”只说出这两个字,凌青琦便抬头笑着问:“母亲已经知道了?”周夫人被问得莫名其妙,要说的话就顿在那里。
凌青琦继续道:“女儿正要同母亲说呢,冰菱的眼睛多亏了佛祖保佑,”她说着压低了声音,“现在广合闹得那样凶,还愿的事还是要宜早不宜迟,因此女儿明日想去慈恩寺。”
周夫人微眯了双眼,叫人看不分明她眼中的神色,“你说你为冰菱许了心愿?”见凌青琦点头,她思忖了一刻才继续道:“明日家里要来客人,你还是等过了明日再去吧。”
“是什么客人要来?”凌青琦好奇的问。周夫人笑道:“是宫大人。”不无意外的看到女儿脸上露出惊讶,她继续说:“他为朝廷采买,他父亲同你父亲又是故交,我们原该请他过府坐坐的。”
“女儿见他,恐怕不是十分妥当。”凌青琦迟疑的说着,周夫人怔在当下,凌青琦却似并未察觉,“况且佛祖面前不容有失,女儿许的愿心本就是冰菱好了之后立即去参拜佛祖,若耽搁了,恐佛祖会怪罪。”
这话说得就有些吓人,周夫人忙道:“那样也好,你早去早回,尽量在晌午前赶回来。”凌青琦立即福身称是。
宫子寒至今未娶又能怎样?她早已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位凌青琦,再如何情深,也不是她这个假的凌青琦所能接受的。
凌青瑶这边正捧着一副字画鉴赏,边看着边啧啧赞叹,周夫人笑着对她招手:“是什么叫你这样感叹?”凌青瑶忙将字画捧过来呈给周夫人看,只见上面画着一副山水风景,大气磅礴、欲吞山河,周夫人也不禁连连称妙。
方氏和刘娇蕊这时都围了过来,异口同声的附和着。
凌青琦却是对旁边的一首小诗格外感兴趣,那上面的字迹,分明和凌青瑞被拘时两封匿名信的字迹相同。周夫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身边这么多人,不能说。
“这是哪位大文豪画的?”她装作不经意的问,凌青瑶就看着刘娇蕊饶有意味的笑:“是兄长成亲时严公子送的贺礼。”
竟然是他!凌青琦强行压住自己的吃惊,淡淡的道:“原来严公子竟是这样才华横溢之人。”周夫人却摆手:“这哪是他画的,是他花银子买的。”
凌青琦顿时有些失望,原以为查出那个暗中帮助凌家的人是谁了,现在看来还是要费一番周折。下次见到严之晋,要向他打听清楚才是。
第二天严之晋主动送上门来,姜怡春也一起来的。
听到凌青琦要去慈恩寺,姜怡春便嚷嚷着要跟着,严之晋却端出舅舅的架子不许她去。
原本凌青琦一人去慈恩寺周夫人就有些不放心,现下多了这样一对活宝,她索性撺掇严之晋一起去——再不济也是个男人,又有姜怡春这层关系。
严之晋迟疑了一番,才点头同意。
姜怡春和凌青琦坐一辆马车,严之晋骑马,李多赶车,加上姜家的,共六个小厮跟着。
慈恩寺坐落在欣城西侧,香火鼎盛。
一行人到佛前烧香磕头,又送了和尚五十两香油钱。姜怡春就闹着要出去看看。
凌青琦原本也不打算太早回去,迟疑了一下,便被姜怡春拖着走了出去。因为是给佛祖晋香,她们俩并没有戴帷帽。
寺庙前许多卖东西的,好玩的、好吃的应有尽有,姜怡春这个也要买那个也要看,不一会就挑花了眼。
凌青琦放慢了脚步,同严之晋提起那幅画,“笔墨横姿,也不知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严之晋却四下看了看,有些神秘的问:“二小姐想不想见见那作画之人?”
难道那人近在眼前?这也太巧了些。凌青琦将信将疑的问:“现在就能看见?”严之晋点头,“他就在这附近卖字。”
原来竟是一个卖字先生,难道他并不是那位写匿名信之人,只是字体有些相像?
严之晋说罢抻着脖子到处看,之后对凌青琦道:“二小姐请往这边走。”凌青琦赶忙将姜怡春拉过来,这么多人,她这样乱跑别走丢了。
几人穿过拥挤的人群,行走的方向逐渐人流稀少。凌青琦微微蹙了眉,莫非严之晋另有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