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亦彤仍旧是6点钟醒来。
仍旧是先插上电饭锅的电,然后出门晨跑。一边跑一边将近来的全部日程安排在脑海中过一遍,确定没有疏忽遗漏之后,接着想如果有几件事情被临时取消该如何应对、晚上的饭局点什么菜会比较恰当、今天要搭配什么衣服穿比较适合。这是作为远帆房地产的总助被训练出来的习惯:动作速度、不浪费丝毫时间。
然后方亦彤想起一件事:昨天她辞职了,不用再想这些事。晨跑却不用想公事,似乎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一下子无事可做,怎么觉得特别空虚?好友顾晓玲一直约她一起开家餐厅,只需她出点资,由好友负责运作,以前太忙没顾得上,也许明天可以去联系下这件事?
方亦彤又跑步经过那晚坐过的木椅旁,椅子上依然坐着个人,而且依然还是那晚的那个。难道他无家可归吗?他在这都坐了2天了。
确实……他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就在方亦彤的面前,那人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喂——喂——你怎么了?”方亦彤走过去试图扶起他,却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
“你醒醒啊!告诉我你家里人的电话,我联系他们。”
“我不要联系他们!”
从这个回答可以判断,这是一名和家人关系不好的小屁孩。他不说不要紧,方亦彤马上另生一计。
“我看你马上就要挂掉了,要不要带你去看医生?”
“要。”
哼哼,原来还是怕死的嘛!
“我怕你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昏迷了,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不行的话我帮你填住院单。”
“宋旭,旭日东升的旭”。
听到这个答案,方亦彤马上在宋旭的兜中搜手机,而他太虚弱了,根本无法阻止突来的搜身动作。
没费力就找到手机,方亦彤准备看看通讯录中有没有‘爷爷’、‘爸爸’、‘妈妈’、‘姐姐’之类字眼的联系人记录在案。一个都没查到,她就接着翻手机里有没有姓宋的人。
找到了!有存着姓宋的人,而且只有一个——宋晓卿。
宋晓卿……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方亦彤努力地回忆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宋晓卿……宋晓卿!想起来了!他们省军区司令兼省委常委的名字不就叫宋晓卿吗?
“宋晓卿是你的谁?”
这个名字引发宋旭强烈的反应:“不要通知他,我宁愿死,也不要见到他!”
“行,只要你说出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就不通知他。”
“提供精子造出我的人。”
什么狗屁回答!连爸爸两个字都吝啬说!
“现在就载你去医院,但我只有摩托。你尽量保持清醒,如果有情况需要签字,就只有靠你自己了。”方亦彤离职时把宝马还给了公司。
宋旭几乎是完全瘫软,方亦彤从家中拿了些绳子,把他绑在自己背上,免得半路上被甩出去。
“喂——宋旭,你别往旁边倒,要不摩托会翻的啊!”方亦彤发出尖叫。
她骑摩托的技术本来就不算好,现在还多载了个比自己高大的男人,她骑得更是心惊胆颤,折腾了好一会才到医院。
经过医生测量,宋旭的体温已经是39度,必须马上住院治疗。
“记住,一定不要通知宋晓卿!”
已经病到这个地步了,宋旭却坚持不要见到父亲。
“我知道。”
听到了这个回答,宋旭才昏睡过去。方亦彤翻出他的皮夹。Wow!里面一大摞百元大钞,而且还有两张金卡,看来药可以用点进口的。
打了一天一夜的点滴,宋旭的情况已经明显好转。睁开眼的第一眼,就看见方亦彤斜靠在站在窗子边,望着远方出神。那样的眼神,是有心事的人才有的。
感觉到身后有响动,方亦彤回过头来。
“你醒了啊,我买了点粥,乘热喝吧。”说罢,把一碗白米粥递给宋旭。
“这个粥好难喝!”
“宋少爷,我去给你买粥你就应该感谢上苍了,还敢嫌这嫌那!”
“我觉得还是你煮的红薯粥好喝。”
哼!这句话倒比较受用,方亦彤不接腔了。
经过医生复查,宋旭可以出院了,但他的病还没完全好,需要继续吃药。
听到已无大碍,方亦彤马上就说拜拜。折腾了一天,昨晚都没睡,帮人帮到这个份上,连如来佛祖都要表扬她了。
方亦彤走出病房一段路,怎么感到有个‘背后灵’在跟着她?猛地一回头,发现宋旭就在离她十几步远的地方。
“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你的房子挺大的,可不可以让我住几天?我付的房租绝对优厚。”
“有钱了不起啊!我们素昧平生,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我们不算素昧平生,大前天晚上在一起抽烟,前天早上在一起吃早餐,昨天你又守了我一天。”
“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常言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你昨天救了我,今天就好人做到底,再把房子租给我一阵子,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哎……方亦彤暗自感慨。看这个架势,只有让他到家中暂住了。反正知道他是宋晓卿家的公子,不是什么来路不明人士。
“你多大了?”
现在的孩子不好从长相上判断年龄,方亦彤得确定没有留下被人控告‘诱拐未成年少年’的把柄。
“刚过20岁生日。”
“给我看你的身份证。”
确实是‘刚过’,因为宋旭的身份证显示,他的生日就在大前天。那绝对是一个苦闷的生日,他独自坐在公园的木椅上,愁眉紧锁,抽烟至天明。
“我还有一个要求,你答应,我才可能让你暂住。”
“你说。”
“若你的家人找来,你只能说我是看你生病才收留你,我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宋晓卿不好惹。”方亦彤已预测了可能发生的情况。
“这个没问题。”
骑车回家的路上,宋旭在银行里提了钱,塞给方亦彤1万块作为房租的首期。这房租付得确实够优厚!
刚进家门,方亦彤又想起一件事:“我先警告你,我可是学过防身术的,你要是不想缺胳膊断腿,就不要轻举妄动!”
“嚯,这个绝对不会。”宋旭说这句话的口吻,就像方亦彤是菜市场里卖剩的烂菜叶——绝对没人会要。
方亦彤还没来得及发飙,宋旭紧接着又闲闲地说了一句:“因为我爱的是男人。”
“喔。”就这么一个简短的回应,方亦彤再也没说什么,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改变。
“你不问我些什么吗?”。
“我该问些什么吗?”。
方亦彤对待同性恋的坦然态度令宋旭有些吃惊。之前的那些人,一听说他是同性恋,马上就会露出嫌恶的表情,甚至有人当面问他有没有艾滋病。他不知道方亦彤是留过洋的,思想开放且宽容,对她的亲近感又增加几分。
宋旭就这样在方家暂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