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韩仲麟邀方亦彤到一处环境非常优雅的茶庄品茗。
‘我妈妈的爱情历经坎坷,所以观念和一般人不一样’,韩仲麟听过这句话后就一直放在心里,直觉感到这会影响他与方亦彤的爱情进展,他今天就想借喝茶的机会问个究竟。
听到韩仲麟起的话头,方亦彤有很长时间的沉默。就在韩仲麟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方亦彤浅啜一口香茗,然后开始用低缓的语调讲述陈年往事。
“认识你这么久,我从未提到我的父亲。这句话说的就是我父母之间的爱情……”
方亦彤的外公是一名国民党军官,全国解放的时候追随蒋委员长去了台湾。由于方外公的军衔较低,没有能力把方外婆带走,而那时方外婆才刚刚怀上方母。
方外婆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灵秀聪慧,当年曾以全省前几名的成绩考入省城的女子学堂,接受西式教育,也拉得一手好琴。有这样的母亲教导,方母自然也是不同于一般人家的女孩子。
“你知道吗?傅尹帆学的是钢琴,本来我也是跟着他学钢琴的,我妈知道这件事后就跑去求傅老爷,求他请人教我拉小提琴。就因为我妈看过外婆拉琴,那样的美丽优雅让她终身难忘。”
后来特殊时期开始了,作为国民党反动派的家属,母女二人经历了人生当中最黑暗的一段岁月。家被抄了,没有钱、缺少食物,方外婆甚至还会被拿去游街批斗。
但不论怎么苦,方外婆都一直坚持让方母读书。就在方母读高中到时候,她遇到了今生的孽缘——方亦彤的父亲。方母入学不久就引起方父的注意,因为第一次期中考试,方母就坐上了年级第一名的位置,而这个位置以前是方父经常坐的。
方母除了学习好,性格也好,人又长得漂亮,这样美好的女子让方父心中萌生了爱情的种子。而方母也注意到了这个高大英俊、每次都和她争夺年级第一名的男同学。
“那个年头的恋爱流行含蓄,不像现在这样,喜欢谁就马上去表白。所以我爸忍啊忍,忍到高三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他终于鼓起勇气向我妈表白,我妈对我爸也是心仪已久,这根本就是郎有情妹有意,他们很快就成为一对恋人。可是在那个认知已被完全颠倒的年代,谈恋爱讲的不是爱情,而是一种叫做‘家庭成分’的东西。”
“开始的时候,我爸和我妈只是秘密交往,但是不小心被那个我应该称作爷爷的人发现了。他是苗红根正的革命后代,怎么都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和一个‘黑五类’子女谈朋友,再加上我妈比我爸大2岁,在他看来更是不行。”
“我爸妈都是有头脑的人,既然长辈强烈反对,他们也制定了相应的对策。我爸假装同意和我妈分手,其实两人早就约定好一起考大学,等到能够自食其力的时候就结婚。可惜天不从人愿,我爸考上名牌医科大学,而我妈却因为政治审查没通过而落选。”
“我爸去读书后,我妈就开始工作挣钱。听我妈说,当年读大学的时候有很多女同学喜欢我爸的,但我爸都不为所动,只专情于我妈。可是等到我爸大学毕业,那个人还是不同意他们交往。我爸就找机会去天津的大医院进修,还把我妈也弄过去,反正那个人的触手再长也伸不到天津去。两人周末就像情侣样的约会,那段时间可以说是他们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这样又过了2年,特殊时期终于结束,满想着摆月兑‘黑五类’身份的我妈会被接受,但是那个老古板却始终认为我妈是‘敌军’的后代,非要想办法拆散他们,我爸看着说服家人无望,就带着我妈私奔了。虽然私奔后两人开始像夫妻一样生活,但在那个年代,没有户口是结不了婚的,而且没有结婚证就办不了准生证,所以我爸我妈还得绞尽脑汁避孕。”
“除了没办法生孩子,我爸我妈的日子过得还是很惬意的。但这样的日也只过了2年多,我爸老家有人带来口信,说那个人得了绝症。我爸回去看他,他居然以自己时日不多来要求我爸和我妈分手。我爸是个大孝子,在亲情与爱情的艰难抉择中,他最终选择了亲情。他们痛苦地分手,我妈哭了整整3天3夜,但是最终决定成全我爸的孝心。而在我爸离开后,我妈才发现怀上了我。”
“爱情与亲情,究竟哪个更重要?谁也不能断定。你说我妈究竟恨不恨我爸,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我妈只知道最客观的结果——我爸最终选择亲情而辜负了她的爱情。但是我想妈是爱着爸的,我妈给我起名亦彤,彤是‘红’的意思,而我爸的名字中就有一个红字,再把我的姓和名用‘亦’字连接,她的心情其实很清楚。”
“在那个年代,未婚生子可是件遭万人唾弃的事情,我妈带着年幼的我过得很辛苦。经历这段艰辛的日子,我妈的想法就完全变了,坚信必须先有面包才能有爱情。后来她遇见傅老爷,是他在我们母女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给与我家人的关爱,所以在我很小时候,我妈就逼着我拼命学习,既是为了今后能挣到面包,也是为了报傅家的恩情。”
韩仲麟想到一个问题:“那你想去和父亲相认吗?”。
“他早都化为尘土了,怎么认?他和我妈分手后没几年就郁郁而终。听说他后来被那个人逼着结了婚,也生了一个小孩,但一直想着我妈,过得很不幸福。”
“我最近几年忙于工作,没有时间交男朋友,我妈认为是她的不幸爱情经历影响到我,使我畏惧爱情。最近她积极地替我物色男友,而她的爱情就是被男方父亲破坏的,所以她选女婿的标准,你听了可别吓到——男方最好父母双亡。”
“但是我确实受到我妈爱情结局的影响,什么叫做‘父母只有一个,女友可以再找’?我鄙视这句话!我的另一半必须把我视为生命中的最重,我的爱情绝不能输给世上其他任何东西。阿麟,答应我,你一定不要像我爸那样,因为其他原因而辜负我的爱情,答应我!”
韩仲麟有个沉重的过去,方亦彤的听起来也不轻松。
看着心爱的人那害怕失去他的表情,韩仲麟郑重地点头承诺:彤彤,我答应你,今生绝不辜负你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