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夺普林翰集团合作开发案的竞争日趋白热化。
宋晓卿充分发挥他在政界的影响力,经过一番精心策划,愣是在半月前将度假村项目所在县的县委书记换成他的忠心手下。
为了宋旭,方亦彤也可谓卯足全力。不仅去求沈慕冉,她还去求了傅老爷,对方也同意在需要的时候无条件借贷3亿资金。其实,方亦彤最大的杀手锏不是这些,而是她对宋旭的信心。他就像块掩埋在顽石之下的璞玉,之前苦于无人指点,经过方亦彤一年来的精心指导,宋旭本身的潜力正一点点地被挖掘出来,行事风格也很像她,而这种纯市场经济的做事方法,正是美国人喜欢的,更是本杰明所推崇的。
普林翰集团合作对象竞标当日,高翔在家里呆着,比去了现场的两人更加紧张,12点都没等到捷报传来,忍不住打个电话给方亦彤。
“Angela,怎么样?”
“你说呢?”
方亦彤的语气异常冷静,没有中选的雀跃,让高翔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没拿上就算了,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你在说什么呢?”
“我说这个项目没拿上也不要紧,旭哥还年轻,以后……”
“打住!谁说我们没拿下这次合作项目?”
“啊?难道说你们拿下来了?”
“那是必然!怎么你对我和旭那么没信心?”
“谁让你刚才说话的语气那么淡定!我这就出门买菜,今晚犒劳你俩嘎!”
“别忙了,今晚在驻足小憩,我请大家吃饭,一起庆功!”
事实上,在普林翰集团公布合作者的最后一刻,纵使见识过许多大场面的方亦彤,也感觉紧张到心脏快要跳出胸口——因为这个项目不是为她自己拿的,而是为了宋旭——那个一直在身后默默支持她、默默爱她的大男孩。今生无以为报,只能扶他登上高位,让他有机会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当本杰明公布最终合作者是王彦阳当法人的公司时,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王老爷信守诺言,哪方拿下了普林翰集团的合作案,谁就是泰丰集团的总裁,他也不想看着自己人再内耗下去。和哥哥斗法多年,王彦阳终于如愿以偿,登上泰丰集团最高领导者的宝座。
在她登上总裁大位一周后,方亦彤就登门,要求她兑现承诺。这次王彦阳到很爽快,也许是意识到想坐稳大位,集团内部需要一个有力的支持者,也许是方亦彤威胁性的暗示——既然有办法助她登上大位,也就有办法把她再拽下来。
终于,宋旭在半个月后被任命为泰丰集团的副总裁,持有集团5的股份。大事底定,方亦彤觉得该是去找韩仲麟的时候了。
韩仲麟确实按照要求,给了她足够的独处空间,一个多月来,不但没出现在她面前,连短信都没发一个。这样‘完美’地遵照执行,却让方亦彤的心中充满酸涩。不是她八点档的剧情看多了,非要韩仲麟痛哭流涕地跪在她面前认错,但他至少也该有所表示吧?难道他真的认为什么都不做,让时间冲淡一切就行了?这样的表现未免太冷漠、太不在乎了!不,她所认识的韩仲麟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有什么原因。
方亦彤不断地说服自己,在握住手机一个多小时后,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韩仲麟的电话。
“阿麟,是我。”方亦彤的声音有着明显的颤抖。
“彤彤。”韩仲麟平淡的口吻与前者形成强烈对比。
“今天晚上见个面吧,方便吗?”。自己的事情总要去面对,逃是逃不掉的。
“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8点钟,就在我们常去的‘缘来’露天餐厅,可以吗?”。
“好,一会见。”
方亦彤预感到出事了。最后一次见面时,韩仲麟祈求她别放弃他,可那么长时间没联系,接到她的电话竟毫无欣喜之情,语气中反而透露出一丝决绝,到底是发生了多么重大的事情?看看时间,已经4点多,等见面后谜底自然揭晓,现在乱猜也是徒然。
当方亦彤驱车到达碰面地点时,韩仲麟已经在老位置上等着,他一脸的凝重,正用小匙无意识地搅拌着咖啡,连她进门也未发现。
“在想什么,那么专注?”
方亦彤都已经走到韩仲麟的面前,他仍深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她出声才拉回思绪。韩仲麟怔怔地望着那张在梦中期盼了千万次的脸庞,多日未见,她似乎比记忆中变得更美,白玉般地像能反射月亮的光辉,虽触手可及却又如此地不真实。
“你来了!先点些东西吧。”
男友的失常让方亦彤确认了她的猜测。从认识到现在,韩仲麟从未像今天这样精神恍惚,虽然坐在她跟前,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桌上的晚餐一点没动,韩仲麟几次欲言又止,方亦彤岂会看不出他的为难?如果她不主动问,恐怕今晚一直都会这个样子。
“看来,上次发生的意外已经不重要了。没见面的这段期间又发生了更重大的事情,是什么?告诉我吧!”
“彤彤……我……”,韩仲麟顿了顿,还没说事就先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我什么?”
“曾经,我向你发誓,今生绝不辜负你的爱情,但是今天……我要……要……要食言了!”艰难地说完这句话,韩仲麟痛苦地垂下头。
过了好一会,他没有听到方亦彤做出任何回应,只得再次抬起头,去面对他最不愿看到的景象。果然,方亦彤已经呆掉了。
“彤彤?彤彤?”
韩仲麟愧疚地轻唤着,生怕稍微大声点会惊吓到方亦彤。可微弱的呼唤未能让方亦彤恢复,韩仲麟只好轻拍她的肩膀,好不容易,失神的双眸终于有了些许焦距。
“阿麟,我刚才听到的话不是真的,对吧?”方亦彤仍不能接受听到的讯息。
看着最爱的人受伤的神情,韩仲麟的心就像被凌迟,可他却是那个害方亦彤受伤的始作俑者,唯一能做只有道歉:“彤彤,对不起!”
“难道,你真要辜负我的爱情?!”
“对不起!”
“不要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我不接受你的道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韩仲麟的言语中毫无转变的迹象,方亦彤彻底慌了。
回忆非常痛苦,但韩仲麟知道他欠方亦彤一个解释,沉重地说出事情的缘由。
大约一个月前,一名叫阿亮的男子找到韩仲麟,他带来一个很坏的消息——将青龙帮大位传给韩仲麟的前任帮主青哥被钢牙王害死了!按照江湖规矩,只要举行金盆洗手仪式时,仇家未提出异议,今后就不得再找金盆洗手者的麻烦。青哥能力超群,钢牙王几次寻仇都铩羽而归,于是罔顾江湖行规,专门等着青哥传位后势力削弱的机会将他杀掉。阿亮回来找韩仲麟的目的只有一个——请他为青哥报仇!
韩仲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这么多年来的努力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月兑离黑道,不要再过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方亦彤帮他努力了很久,事业已经慢慢地漂白,但就在这个快要成功的时候……
可青哥对他的恩情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放映:不但在他年少无助时伸出援手,在他未发达前处处关照,更是将众人垂涎的帮主位置传给了他。如果没有青哥,他10多年前就已经死在被围殴的暗巷中!这样的青哥,犹如自己的再生父母,现在他被人害死,而且死得那么惨,这让韩仲麟如何能置身事外!
可报仇不是件容易的事:钢牙王为人心狠手辣,丝毫不讲江湖道义,经过多年巧取豪夺,实力早就能盖住半边天;虽然韩仲麟在本省黑道的实力与地位毋庸置疑,但钢牙王的势力范围却是在外省。俗话说强龙不斗地头蛇,可见占有地利优势多重要,阿亮请韩仲麟去为青哥报仇,无疑是让鸡蛋碰石头。古人形容处境凶险会用上成语‘九死一生’,那好歹也还有一成的生还机会;可此次前去,也许就是十死无生!
“所以,你的结论是什么?”听完韩仲麟说明来龙去脉,方亦彤的问话都变得不成声,某种即将失去最珍贵事物的恐惧感弥漫全身。
“青哥的仇我一定要报!”韩仲麟语气坚定,双眼闪现出狠光。
“怎么会这样!”
“彤彤,钢牙王的势力和歹毒不是你能想象,此次前去,我生还的希望十分渺茫,所以我决定……”
“决定什么?”
韩仲麟的每一句话都透露出死亡的气息,方亦彤已经感到不能呼吸。
“所以我决定,我们分手吧!”
说完这句话,韩仲麟绝望地闭上眼睛,他的心在说出‘分手’两个字时已经死了。方亦彤是他这辈子拥有过的最美好的事物,娶她为妻更是他今生最大的梦想。可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结束在自己手中。
童年的痛苦记忆一股脑涌上方亦彤的心间,没想到她最惧怕的噩梦还是降临了!父亲为了亲情抛下母亲,今天,男友又要为义气抛下她!难道她们母女注定要遭受相同的痛苦?
“我不同意分手!”方亦彤歇斯底里地喊出来。
“彤彤……我知道自己有去无回,不想害了你!”
“我向你说过我父母的故事,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就是被最爱的人抛下!不想害我?可是你这样的作为已经深深伤害了我!你讲义气,所以要去给青哥报仇;可你也曾对我发过誓,今生今世绝不辜负我的爱情!你就这样遵守对我的承诺吗?”。爱得越深伤得越重,受伤的方亦彤不能自已地指责韩仲麟。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我要的是你收回那句话!你的生日就要到了,你不是说要在那天娶我的吗?你还要我生个女儿,带孩子的事就由你全权负责,我们一家三口尽享天伦之乐。那样的景象,你已不再期盼了吗?”。方亦彤提起两人共同设想的未来,试图让韩仲麟回心转意。
这些幸福的景象,韩仲麟在梦中期盼过无数次,如今却没有机会实现了。看着方亦彤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拳头越握越紧,紧到指甲将手掌掐出血来。那是他想捧在手心呵护的可人儿啊,他却让她如此痛苦!他不止一次假设,如果他是个良心狗肺的家伙就好了!那他就不会仍念着青哥对他的好,不会让沾染黑社会成为一辈子的残酷代价!可这仅仅是假设,韩仲麟会以‘忠义’闻名黑道,不是他刻意地伪装,而是他的身体里就流淌着忠义的血液。所以这次,无论方亦彤说什么,换来的都只是更多的‘对不起’。
“彤彤,我知道对不起你,忘了我吧!”
“你让我忘记!请问如何忘记?我们这一年多的感情是假的吗?”。
韩仲麟没有为指责辩解,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绒布盒,缓缓地在方亦彤面前打开:“这枚戒指是早就买好的,我今生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将它亲手戴上你的无名指,留给你当个纪念吧!”
钻石散发出的光芒夺目绚烂,可此时看着方亦彤眼里,却像黄泉路上的幽冥之光。
“你说话怎么就像在交待遗言啊!你可以不顾我,但是你还有父亲和弟弟,难道他们也可以不顾了吗?”。方亦彤仍不愿放弃最后的希望。
“爸爸有弟弟送终,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我已经往弟弟的账户上存了一大笔钱,他们今后的生活也有保障。”
“所以,你是什么都不顾了?”方亦彤感到无力回天,语气中充满了绝望。
“我知道自己很差劲,根本不配当你的男友。但请你将这个纪念品收下吧!”
方亦彤没有接下戒指,韩仲麟只好将戒指放在桌上。他的心好痛,痛到叫嚣着碎成尘埃,但最终却只能选择转身离去。
“阿麟——阿麟——”
方亦彤撕心裂肺地叫着心上人的名字,可他似乎走得毫无眷恋。
“若你今天弃我而去,就永远失去我了,你想清楚了,日后不要后悔!”方亦彤喊出决然的话,但也只让韩仲麟的脚步在原地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接着又决绝地大步离去。
不一会功夫,伟岸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