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落入床褥之中,看到那晕开的痕迹,方亦彤才知道自己掉泪了,因为沈慕冉所受的痛。她不想让他瞧见这样的情形,赶紧悄悄抹去眼中的泪意。
“让我握住你的手好吗?”。仿佛这样做,就能将她的能量传给他,他的疼痛就能随之减轻。
沈慕冉没有回答,直接就将半截藕臂搂进怀中,他想这么做很久了。自从方亦彤离去后,这床单就没换过,因为上面留有她独有的馨香。为了防止把床单睡脏必须洗,他睡的左半边又多垫了一张换洗的小床单。即便保护得如此小心翼翼,那馨香终究是慢慢淡下去了——仿佛她正逐渐从他生命中消逝,心,陷入无边的恐惧。
终于,他又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但恐惧戕害他的心太久,心变得很贪婪:光是闻味已经不能满足。他将头埋得更低,让相思欲狂的脸能触碰到温暖柔润的掌。俊脸像是有意识一般,不住地在掌中磨蹭,仿佛这样做就是最爱的女人在他。
他的眼一直闭着,他没有说话,是明白地知道她是谁,还是痛糊涂了把她当作别人?沈慕冉摩挲手掌的动作越是绻倦缠绵,方亦彤就越是被这个问题困惑。突然,男人温柔地吻了掌心一下,这个多情的动作让她再无法隐忍。
“我是彤彤,你知道吗?”。
“不,你不是彤彤,你是小……”
在沈慕冉的认知里,‘彤彤’是属于韩仲麟的称谓,‘小彤’才是他对她的昵称。他确实痛糊涂了,不顾方亦彤已忘记过往,习惯性地立刻纠正。可巧疼痛让他的嗓音变得很嘶哑,小彤的‘彤’字未能清晰发音。
这听在方亦彤的耳里成了什么?他果然将她当成了别的女人,这样极致的温柔是要给别的女人,他握住她手的满足表情也是因为别的女人。
虽已遗忘,但她就是知道沈慕冉是那种一生只爱一次的男人。她要伤他到何种地步,他才会选择别人?青髯扎着她的手,像是鞭笞她的刑具,在拷问她怎么舍得伤害他。
心会痛,是因为心已动。
方亦彤突然感到窒息,那感觉如百爪挠心,痛苦却无法解救。为什么大家都不愿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沈慕冉,我宁愿你指责我、骂我,而不是去娶别的女人。
不知是药片发生了功效,还是熟悉的女人香可以安神,沈慕冉终于睡了过去,但仍不愿意松开她的手。
你在梦中仍眉头紧锁,我知道你心里所受的伤多过身体承受的痛。我知道错了,可该如何赎回我犯下的过错?我不要失去你,不要失去你啊
泪珠如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洒落床头。方亦彤有嚎啕大哭的冲动,却觉得没有哭的资格——她就是那个伤他的罪魁,只能用另一只手死命捂住嘴,阻止呜咽声吵醒刚睡着的人。懊恼、不舍、后悔、失落、恐惧……各种各样的情绪交替折磨着她,人生从未感到如此无助过。无助却不彷徨——虽然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挽回你,但我就不放手。现在是你握住我的手,很好,非常好
不知过了多久,方亦彤终也敌不过睡神的召唤,趴在床边睡着了。
天渐明,雨稍歇。
沈慕冉醒来时,看到朝思暮想的容颜近在咫尺,一瞬间,他还以为是在梦中。思绪慢慢回笼,他终于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照顾他真是辛苦小彤了,趴在床边睡,一定很难受吧?思及此,沈慕冉起身,想将方亦彤抱上床躺平了睡,可怎知刚触碰到她的身子,人就醒了。
“你怎么样?”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他的身体,幸福暖意顿时盈塞心房。
“已经没事了。”
说过两句话,沈慕冉才注意到他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子弹内裤,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小彤确实超‘垂涎’他的身体,但现在她会不会把他当登徒子看?不妙,她的脸色确实变了
“昨晚痛成那样都不长记性,还敢果着身子晃荡?回被窝里去”
方亦彤气沈慕冉不懂得照顾自己,一张嘴口气就特别差。可才说完就开始懊恼:她干嘛对他那么凶?脾气那么差的女人会有男人喜欢吗?失误,大失误
沈慕冉第一怕方亦彤流泪,第二怕方亦彤恼他,赶紧乖乖地钻进被窝里。
方亦彤打开旁边的衣柜,在帮沈慕冉翻睡衣时却看到了其它东西,眼眶又是一红,自作孽不可活,强忍着将泪意逼了回去。
“把这穿上了就去洗脸,我去给你煮碗面。”说话时,她的头一直埋着。
“那个……”
“什么?”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在面里再加个煎鸡蛋?”
她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居然是这个,点头同意。
鸡蛋,六分熟,一咬开蛋黄就会流出来,沈慕冉最喜欢的口味。他只说了煎鸡蛋,再不敢提更多的要求,但她却知道他的喜好。
从昨天到今天的几件小事,使他更加确信医生的话:记忆并不会消失,它只是被锁在了大脑的某个角落,要想再次打开尘封的记忆,需要一个恰当的契机打开心锁。只是这个‘契机’简直就是‘奇迹’,好难寻啊
不过,他已经明显感觉到经过昨晚后,两人间的气场变得有些不一样,得抓住这个机会,让他俩的感情更进一步。
没等沈慕冉开始吃早餐,方亦彤就说到:“看你的身体已没啥大碍,我要回去了。”
“你要离开?”
“嗯。有些事情急着去处理。”
她肯定的回答竟让他觉得左胸仿彿被无形重物压住,有什么东西吞吐不出,好难呼吸。
“那,我可以邀你吃今天的晚饭吗?”。
他没察觉,自己正用一种极诡异的语气在说话,像是怕她要拒绝,只得屏住呼息、小心翼翼地说,那神态已近乎乞求。
“你还需要多休息。”
她在拒绝他
“我真的已经没事了”他急急地保证。
“还是改日再约吧。”
沈慕冉始终觉得不对劲,从刚才在卧室开始,她就不愿看着他说话,难不成是自己子弹内裤的造型吓到佳人了?直觉地想用大掌抬起秀颊,但又感觉这样的动作仍是唐突,于是他矮形,一定要看清楚她此刻的表情。
小彤的眼眶好红,她……她……是在哭吗?他做错什么事让最爱的她受委屈了?
没能藏住秘密,方亦彤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沈慕冉,只想赶紧逃开。
“我先走了。”
她在哭,他怎么能让她就这样离开情急之下拉住她的一只皓腕。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怎么可能做错,错的全是她啊
“没有,是我的问题。”
“可是你……”他仍然很担心。
“对不起,我最近变得很奇怪,让我单独静一静,好吗?”。
他知道,骄傲如她,如果说出这样的话,那肯定是不想让旁人窥见她的脆弱,这时强留下她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那你路上小心,我今晚再去找你。”
方亦彤没有理会沈慕冉的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在帮沈慕冉找睡衣时看见的是什么?女人的睡衣,款式性感撩人。她立刻意识到,这套公寓是沈慕冉与未婚妻的爱巢。眼眶立刻红了,但她尚能忍住泪水。
煮早点,需要到客厅的饮水机接纯净水。昨夜忙着照顾病号,无暇去看客厅里有些啥,现在就看到背景墙上摆着一个很漂亮的水晶镜框,里面是一张短发女人的背影照。若说此前对沈慕冉的未婚妻只是个模糊的概念,此刻,那个女人的形象已清晰无比地呈现在自己眼前。忽地,似有一记重击砸落,打得她脑中泛麻、嗡嗡乱鸣。这次,泪水再没能忍住。
考虑到沈慕冉的身体,方亦彤强忍着心痛继续煮面,那咸咸湿湿的液体,不自觉地就掉落在钢锅、瓷碗里。(不知道沈慕冉吃面时会不会觉得口味很怪?)终于熬到煮好面,她一刻也不想多待,骄傲如她,急需一个无人的角落舌忝舐伤口。
怎知,生活中确实存在太多的巧合与误解。
其实,不仅睡衣,那张照片也是方亦彤的。睡衣就算了,自己的照片也认不出来?原因出在‘短发’和‘背影’上。
她怀孕后头发掉得厉害,惹得她很心烦,索性剪到齐耳长度。但她现在处于失忆状态,记不得曾将头发剪得那么短。
再加上照片是从后面拍摄,一般人能有几个认得出自己的后脑勺?尤其照片中的人又穿着一套她没有印象的衣服,所以直觉就认为那是别人。
自从他们同居后,方亦彤就不允许家里再放自己的照片,尤其卧室里的照片,大得经常吓到她。
“你都能天天看本尊了,还摆这些照片干什么?”
沈慕冉拗不过她,只好把以前那些照片都收了。这张是她怀孕3个月时拍的,背景是一长排枫树和翻飞的落叶,极具诗般意境,惹得她也万分喜爱,同意将它摆在客厅。
就是这一连串的巧合让方亦彤产生误会,终于尝到了痛彻心扉是什么滋味。
(莲心语奸笑ing+狂笑ing,不狠狠折磨你一下,怎么对得起我最爱的沈慕冉?终于尝到了当命运主宰者的美妙滋味,哇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