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真的是玄都大法师吗?
孔宣停在那疑似玄都大法师之人身边的时候,思维还有些呆滞,只是直直地看着那跪地的人影,几乎忘了向老子传音告进,还是那人抬起头来,青白的面色中挤出一丝笑容:“师弟可是奉四师叔之命前来?老师有吩咐过,直管进去便好。”
孔宣应了,方回过神来,对着那人恭敬一礼:“见过师兄。”
那人笑笑算是回礼,便又垂头,端凝地跪着,这一会工夫,身上便又多了七八条血痕。孔宣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问,走了进去。此时他才知夏妩命他过来的用意,若是麒忆来,只怕此时已经惊叹连连闹翻天了。
老子正在八卦炉边盘膝坐着,八卦炉经年不息的火焰并没有燃烧,整个丹室中,带着一股意外的冷清意味,让孔宣瞬间完全回神,伏地向老子行了大礼。待孔宣行礼毕起身,挥手间便飞出了二个玉瓶:“恰这一次的九转金丹出炉,你且替我跑一趟,给二师弟和三师弟都送一些去。”
孔宣待要说些什么,老子已是轻轻一弹指,将他送到了玉清天之外。玄都大法师依然在玉清天静静的跪着,对于孔宣被送出来没有任何反应。没奈何,孔宣只得尽自己的最快速度,先跑了趟玉虚宫,再跑了趟金鳌岛,元始和通天收到九转金丹时的表情都有些严肃,元始迟疑了一会,方才收下,通天看着孔宣良久,才终究叹了口气让他出来,弄得孔宣有些毛骨悚然——九转金丹对于圣人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怎的两位师叔一点都不高兴反而甚为不愿接受的样子。无奈他一个金仙修为,虽也能窥得些天机,这与圣人有关的,却是丝毫看不清楚,只得心里转着各种念头回了玉清天,琢磨着回头一定要跟夏妩提提此事。
对于孔宣的回报,老子点点头,又给了孔宣一瓶九转金丹,孔宣恭敬收了,方提了夏妩要求玄都大法师相助的要求。老子摇摇头,道:“那孽障便在天外跪着,你自带他前去便是。”
孔宣应声告退,至玉清天外与玄都一说,玄都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恭恭敬敬又向玉清天叩了三个头,方随着孔宣回了分宝崖。路上虽催动法力赶路,却仍不护身,孔宣不知底里,亦不好冒然用伪天地玄黄玲珑塔相护,待得到了分宝崖之时,玄都浑身伤痕累累,比之孔宣玉青天外初见他时,更狼狈了几分。
夏妩对于玄都的惨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待他们行完礼,孔宣回报完此行的一路情况,只道:“孔宣先送玄都下去疗伤吧。”
孔宣领命起身,玄都却跪在那没动,反将头深深地埋下:“玄都违抗师命,妄泄天机,请四师叔治罪。”
夏妩看了他一眼,摇头:“我还该谢你才是。”
玄都大法师,虽然对于绝大多数修行者来说,是来历神秘,修为精深的道门首徒,但只有三清夏妩和玄都自己知道,他是一个人类,一个在女娲造人不久,由老子所收的,第二代人族。
所以,当伏羲行礼时,他会避过,当伏羲求教的时候,他犹豫之下,指出了夏妩这条本不该被人类知晓的路,明知道会被处罚,会被厌弃,甚至,可能逐出师门。果然,当他归去的时候,玉清天的禁制拒绝了他的进入,所以,才会被孔宣看到跪在那里。如果,夏妩不曾要他,只怕他会跪到老子原谅,或者,最终灵气耗尽在三十三天外彻底消融,连魂魄都不曾留下。
接近准圣的修为,让玄都大法师比麒忆和孔宣知道得更清楚,逆改天机可能付出多么巨大的代价。这代价,也许会让一个准圣一蹶不振,甚至跌下准圣的位阶。所以,对于一直护佑人族,此时更是为了人族将付出巨大代价的四师叔,他心中是汹涌的愧疚。
夏妩神识一扫,哪里会不明白他的心思,笑道:“你护佑人族之心,却是难得的很,自当嘉奖,至于泄露天机之罪,大哥已经处罚过了,你且安心下去休养吧。”
眼见夏妩闭目静修,再不开言,玄都只得在孔宣带领下退了出来。麒忆早已回来,此时却不知去了哪里,孔宣催动禁制,在崖顶之上为玄都大法师造了个容身之处,让梅花鹿夫妇好生照看,便又回了夏妩的茅屋之前守着,适才玄都大法师的表情与动作,让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修为越高,直觉越准,而金仙的预感,更是极少会出错,可他知道,他阻止不了身为他师叔的夏妩,只能在这里守着,以备万一。也许,麒忆此时不在,便是被师叔支开的吧。
茅屋内,夏妩正在闭目苦思。所谓天机,乃是由世间各种各样偶然所形成因果线汇聚而成的必然,想要逆改天机,便需找到那与人皇相关的因果线,将之一一强力逆转过来。因果线,乃是准圣修为之后,才能真正发现其存在的东西,世间万物,有生命者,无生命者,有灵智者,无灵智者,都会有自己相关的因果线,因此,要在世间庞杂的因果线中找到与人皇相关的那几条,对于尚未成圣的夏妩来说,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
她本想试试看能不能借助三位哥哥的力量,但大哥四处送金丹的举动,便是告诫元始和通天,已经给予了夏妩九转金丹,不可再予其他帮助,所以通天和元始接到金丹的时候,面色才会那样严肃。
也罢,时间紧迫,只好用时扇先一一理清了因果线,再出来逆改天机了。这样的损耗自然比直接改因果线要大得多,可是大哥他们都不来帮忙……如果不是人族那边还等着,夏妩此时真的很想闯到玉清天的墙角,去画圈圈给大哥看。
摇摇头,夏妩觉得自己被三清惯坏了,深吸一口气,待情绪完全平静下来,方祭出时扇,她需要尽快找出因果线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