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跟夏妩的接触,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夏妩醒来后西游正式开始前考较功课的几天罢了,夏妩这个老师,对于她来说是不熟悉的,日常又被教导了礼节,自然是怕大于敬的。见夏妩如此做派,她还是犹犹豫豫,两只眼睛水汪汪看了半晌,方一步步挪着往那新蒲团而去。那样子,如一个受惊后,想亲近,又怕亲近的小兽,倒让夏妩想起麒忆刚刚被她救起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化形,一只小小的麒麟,口不能言,只是用双眼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嘴轻轻咬着衣裙的下摆,端的可怜,一时便也有些恍神。
“老师?”苏意小心翼翼地叫着明显心不在焉的夏妩。
“恩,”夏妩看向苏意,“你上山后他们都教了你些什么?”
苏意虽说不通世事,但聪明伶俐尽有的,自然知道老师这般生气与那翅膀之事有关,当下道:“师兄们教我修行练功,又教些常识什么的。”
夏妩听到常识两字,想起那关于翅膀的比喻,只觉满头黑线,当下道:“除了那翅膀,还教了你什么常识?”
苏意很小心翼翼地想了想,道:“修为高了,才能不被人欺负……”
恩,这个还算可以接受。夏妩点点头,“还有呢?”
苏意很认真地想,眉头都皱起来了,最后道:“其他都是跟修行有关的了。”心里暗自思量,上次我问大师兄我是哪里来的,师兄说女人和男人在一起才能生孩子,修为高的女人和修为高的男人在一起生出来的孩子资质才高,我就是这么来的之类的,也都跟修行有关系吧……
夏妩知道她说的不尽不实,神识一转,自然将苏意那些“暗自思量”看了个一清二楚,一时哭笑不得,模着苏意道:“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啊?”
苏意一吓,就在蒲团上跪了起来:“老师……”
夏妩刻意说得温和些,不料还是吓到了她,当下拉她坐下:“苏意想帮师兄是好事,但也要看时候,像老师问话的时候,就不可以避重就轻,加以隐瞒。”
苏意感觉夏妩不像生气的样子,便又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那苏意要是说了,老师可不可以不罚师兄?”
夏妩摇头:“做错了事,就要承担相应的代价。做错了事不敢承认,是比做错了事更错的事,若是苏意帮他瞒着了,虽然看似躲过了这次的惩罚,但没有了教训,他若是下次做了更大的错事呢?”
苏意动了动嘴,像是想说“我还是帮他瞒着”,但终究是个聪明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夏妩知道她经历简单,一时想不通也不为怪,便安抚道:“好好想想,此番西游,便跟着见识见识,到时若还是有什么想法,再来找老师如何?”
苏意点头应了。
夏妩便道:“去吧。”
苏意慢吞吞挪了出去,抬头,正对上麒忆探询的目光,当下微微摇头,便将目光避了开去。
这边夏妩依旧不理麒忆,却传音将姜子牙给叫了进去。
“老师……”姜子牙老老实实行礼。
夏妩点头:“平日里,都教苏意些什么?”
姜子牙便有些惭愧地低头:“平日里一起听师兄们讲道,便各自修行,多是大师兄在教导小师妹。”原来姜子牙此时为二次修行,他上一世吃够了修为不够的苦,无奈天资所限,怎样努力都止步于天仙,此番重修,终于天资上佳,自然是加倍努力,除了听讲道便是自行修行。唯一做的额外的事,便是随着麒忆去见识了西游。
夏妩道:“你与她同时渡上山来,你又较她成熟许多,她自然是亲近你的,你性子又比麒忆稳重,平素当多承担教导之责才是。”
姜子牙面色微红,叩头应了。
夏妩便道:“去吧。”
姜子牙犹豫了下,还是道:“老师,大师兄只是逗小师妹的……”
夏妩知他想讲情,也不待他说完,挥手道:“你去吧。”
姜子牙无奈,告退出来,对上麒忆的目光,微微摇头,叹口气去了。
一个两个都这样,麒忆的心里便有些七上八下的,不知老师要怎么训了。
不料夏妩竟然没有叫他。
当天没有,第二天没有,五六天过去了,还是任麒忆就那么跪着。
这下,他彻底慌了。
此时他倒不怕被老师训一顿了,便是骂得狠些,总也是老师面前,丢脸也就丢了。可这般被晾着,却说明老师实实在在是怒了。老师从来不会如那托塔李天王般怒了就打人,最多也就是这般罚跪,其实以麒忆如今的修为,哪怕不动用任何法力,这跪上一两年也出不了什么事儿,但这表明了态度——老师很生气。
麒忆求助的眼光乱扫,第七天上,孔宣终究叹了口气,进去了,出来却只是摇头。接着随着去西游的姜子牙、苏意都回来进去过,没用,连在天宫的哪吒都被特特叫回来了一趟,结果还是被夏妩笑着挥退了。
麒忆的脸,这下是彻彻底底吓白了。
夏妩其实倒不是当真有多生气,只是镇元子那句“只有恩,没有威,又如何管束得了。”触动了她。她受前世的影响,一向师徒观念都是比较淡薄的,除了有限的几次,基本没发过脾气,可以说只有恩,没有威。好在弟子也都乖巧,没有出什么大篓子。但她说的话,却不免的不如其他老师说的那么有力。
比如此次西游之前,她就已经三令五申了西游的重要性,要求几位弟子不要干涉,结果,麒忆还是去了。夏妩知道他不是有意忤逆,只是觉得老师说说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事,没有重视起来。
若是平日,慢慢说说也就罢了,只是如今外域虎视眈眈,这可不比封神之时,便是当真有个好歹,自己大不了动用鸿蒙紫气,这与外域斗争之时若是不甚殒命,能保住轮回都是很好的结果了,虽说她会看着,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