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犍为?军师的意思是马相已经回到犍为郡,而且会凭着手中的那点兵马攻打犍为城?”中军帅帐中,张辽听了军师田丰对于马相的下一步行动的分析之后,心中惊讶万分。
田丰自信的笑着分析道:“不错。马相此人,虽然不通兵法,但头脑灵活,自起义以来,用兵多别出机杼。而且他的胆量甚大,往往敢做些别人不敢去做的事情。这次夫人与仲康一举歼灭了他近九成的部队,以马相的个性,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但他要想东山再起,最好的根据地就是他最一开始发家的犍为郡了。自马相作乱以来,犍为诸县多为其所掠,未遭战乱者,唯治所犍为城。马相必然以为犍为城守备松懈,而我军已经深入巴郡,无法及时回援,到时他自然可以凭借犍为城的物资大大恢复元气。”
“原来如此。”张辽若有所悟得点点头。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宇此时笑着开口问道:“那么以元皓之意,我军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呢?”田丰眨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道:“自然是回军救援犍为城,只不过,这个救援的时机嘛”说到这里,刘宇和田丰相视而笑,像极了两只修炼千年的狐狸。
汉中平二年秋,八月初六,夜,犍为城内已经是万籁俱寂。城头上,本应该来回巡逻的士兵不知道躲到哪里会周公去了,而负责在城头警戒的士兵也都拄着兵器不停的打着瞌睡。整个城池的警戒完全是一派和平时期般的松散。本来嘛,最麻烦的逆贼马相现在应该还远在数百里之外巴郡闹腾呢,这犍为当然不会有事。
就在这安详的夜色中,一队黑影快速的来到犍为城门外。一声突兀的蛙叫声响起,一次,两次,三次,每次比上一次多一声。“讨厌,什么东西这么吵!”城门内,一个睡的正香的城门守兵因为被打搅了美梦而烦躁的晃了晃脑袋。这个时候他只是想接着去做梦,却没有片刻去怀疑,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怎么会有蛙叫声?而且还叫得那样奇怪。不过他也不会有机会再想了。就在这个士卒眼睛再次合起的时候,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他猛地从睡意中挣月兑出来,满是惊恐的眼中映入一道闪光。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最后一丝色彩。
厚重的犍为城门悄然打开了,早已等候在城外的那群黑影鱼贯而入,在城门洞内,一个打开城门的黑衣汉子正向另外一个人拜倒道:“陛下!”被称为“陛下”的那个人挥挥手道:“起来吧,现在这个形势,就不要多礼了。”转头四下看了一看,那人不由得皱了皱眉道:“怎么回事?接应的怎么就你们这么几个人?其他人呢?”黑衣汉子脸露悲愤之色道:“陛下有所不知,自从陛下带领众家弟兄往巴郡去之后,那个新任的益州牧刘宇就带着大队人马来到犍为。每日里派出大量人马四处搜捕我们义军兄弟,原本埋伏在各县的弟兄都已经不幸落入刘宇狗官之手。这犍为城中的搜捕更是严格,城中兄弟几乎都被官军抓走了。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人,因为平时很少在外露面,所以侥幸逃过搜捕,一直潜伏在城中等待陛下回师。”
“刘宇,朕与你势不两立!!”那个“陛下”咬牙切齿的诅咒道。这时,几个头领模样的人匆匆来到那人面前道:“陛下神机妙算,犍为城守备果然松懈,如今城楼上的官军都已经被我们解决掉了!请陛下指示下一步的命令。”那人听罢点了点头,一挥手道:“全军点起灯油火把,打进城去!”“诺!”随着应诺之声,无数火把在犍为城内点燃,烧红了犍为的天空,也将这个如同一潭静水的城池彻底沸腾起来。
不用说,这支打进犍为城的部队就是马相从巴郡带回来的那些兵将。马相在犍为发家,他在犍为的势力盘根错节,很是庞大,几乎每个县城都会有他的手下潜伏,为的就是以后万一若是情势有变,马相在任何一个县城里都会有内应。刘宇来到犍为之后,虽然遍地撒网,搜捕义军中人,但毕竟无法真正做到事无遗漏,犍为城内的这一小股义军内应就躲过了搜捕(大概是这样吧)。
缺乏准备的犍为守军在马相义军的攻势下根本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缺乏统一指挥的他们很快就乱成一锅粥,或者各自为战,或者隐匿逃遁,总之马相横行犍为城,竟没有遇到像样的阻击。犍为太守任岐是在自己小妾的床上被义军揪起来的。当身无寸缕的任岐被带到马相面前时,马相从心底到鼻孔透出一口鄙夷的哼声。这种废物能留到现在,真是老天爷不开眼了。“马大王,马爷爷!你饶过小的吧!小的就是一条狗,杀了我脏了您老的手啊。”任岐现在哪还有一点太守的样子。就好像一条虫子一样匍匐在地上,捣蒜一般磕着头。看着朝廷的一郡之守倒在自己的脚下乞饶,马相心中非但没有多少得意,反而是吃下一只苍蝇般满心厌恶。“杀了你的确是脏了我的手。”马相冷冷的摆摆手,吩咐手下小卒道:“把这个东西拖下去,扔到他们家院中的井里溺死!”
任岐本来以为自己得了一条性命,听了马相的话,顿时就软倒在地上,一股骚味从他身上传来,原来这个家伙终于失禁了。
看着任岐消失在自己视线之中,马相像是要吐出一只臭虫般重重的吐了口气。转身向随侍在身旁的兵卒道:“去,把城中所有的人都叫起来,我们要找兵员。”
不知什么时候,本来月色明朗的夜晚吹起了阵阵凉风。初秋的夜,显得很是萧杀。犍为城的住民们都被义军从自己的被窝中赶了出来,瑟瑟发抖的站在城中的一片空地上。义军首领马相正站在由自己手下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挥舞着双手向台下的百姓喊话:“犍为城的兄弟姐妹们,我就是马相,那个让大汉官军心惊胆颤的马相!相信你们也听说过我的名字。兄弟们,我们都是穷人出身,都是在那些官老爷眼里不值得一提的贱种,可凭什么我们就一定要受那些畜牲的奴役?哪有什么人是天生的富贵命?就在刚才,任岐,那个平日里趾高气昂的犍为太守,那头只知道搜刮我们这些平民脂膏的猪,就像条狗一样匍匐在我的脚下痛哭流涕,就只为了让我饶他一条狗命,但我没给他这个机会,而是把他溺死在井里,因为他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说到这里,马相特地的停了一下,在他想来,底下的那些百姓听到那个平日欺压自己的狗官丧命的消息,应该会高兴的欢呼起来才对。可等了半晌,却见底下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反应,马相很是惊讶。不过他还是继续说道:“为什么我能够让堂堂一郡之首的人跪在我的脚下求饶?就因为我相信自己的命运能用我自己的手来掌握!兄弟们,现在已经是我们大家觉醒的时候了,我们的命运为什么要让别人掌握?只要大家跟着我干,我在这里拍着胸脯保证,不出一个月,你们就可以将那些平日里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老爷们都踩在脚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马相认为已经说得很到位了,按他的想象,自己说完这一番话,这些老百姓都应该争先恐后的投奔到自己的麾下。但情况再次出乎马相的预料,台下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响应他。这是怎么了?马相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些不安,这些人的反应已经远远不同于两个月前的情况了。这时,潜伏在犍为城内的那个打头的人凑上前来对马相道:“陛下,前几日那益州牧刘宇来到犍为的时候,很是治了几个民愤甚深的豪强的罪。而且也对这些百姓说了一番话,话不多,好像是说,‘你们羡慕那些当老爷的吗?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些老爷们的祖先和你们一样都是穷苦人,只不过他们敢想敢做,用自己的手为子孙后代打下一片天空。老天爷不会白白的从天上给你扔下大饼,想要出人头地,就要用自己的手去争取!我现在来到这里,就是要给你们一个机会,我会分给每个人同样的土地,同样的器具,让你们都有一个成为老爷的机会,但这个机会你们到底能不能把握,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鬼话!”马相大怒,高声对台下百姓喊道:“兄弟们,你们怎么能相信那些官府中人许下的诺言?天下乌鸦一般黑,做官的都是人面舌心之辈,跟着他们干,等待我们的只会是压迫!兄弟们,你们不能犯糊涂啊。”
总之,马相在上面喊了很长时间,但犍为城的百姓还是和开始一样几乎没什么反应。老百姓有老百姓的小九九。刘宇来到犍为郡,先是大张旗鼓的搜捕义军余部,老百姓每天都能看到有五花大绑的人被押往官府。而后他又着重处理了几个在民间影响极坏的大地主大豪强。这几家都是老百姓做梦都想将其扒皮抽筋的,如今刘宇帮他们实现了这个梦想。最后就是刘宇向老百姓讲的那番话。这三步走下来,刘宇在犍为百姓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勇武绝伦,爱惜百姓,是个能替穷人说话,为平民办事的好官。中国古代的老百姓是忠厚善良的,对于那些他们认为是好人的人,他们会用一种近乎于盲从的热情去追随。中国的老百姓也是温顺的,只要能有一线活路,他们就会将平日受到的不满隐忍下来,更何况刘宇向他们描述的是一条能够看到光明的大路。既然能够凭着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幸福的未来,那又何必追随马相去过那种刀头上舌忝血的叛逆生活呢?能够安安稳稳的活下来,博得个寿终正寝,这才是大多数老百姓心中向往的最好归宿。
老百姓不动心,马相便是口吐莲花也没有用处。最后,多次劝说无效的情况下,马相终于磨去了最后一丝耐性,露出凶残的面目:“混蛋!老子在这里费尽口舌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这帮人能过上好日子吗?他们倒好,一个个受了官府一点小恩小惠就对我不答不理的,好好好,你们既然不识抬举,我留你们何用!”
马相的面目狰狞起来,一把抽出佩剑,恶狠狠的冲着手下喊道:“弟兄们,把这帮死心塌地依附官府的刁民一个不剩的全杀了!我要让他们知道,老子我比官府还要惹不起!”
就当马相的手下想要向无辜百姓下手的时候,忽然从城外四周传来震天的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