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排一个班,真让人吃不消!刚刚爬上宿舍床想睡觉,电话就响了起来,一看是崔头,我恶狠狠地在心里将崔头从上到下问候了个边,电话还是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惨叫一声,接了电话。
“小柳,睡了吗?”。
“==||”
“嘿嘿,知道你还没睡,快换上衣服,跟我出个现场,我在楼下等你啊,十分钟不下来,我可就破门了!”
当我套着白色运动衣,披散着头发,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冲到楼下时,崔大力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手表,说道:“不错,正好9分钟58秒!”
我慢慢走到他面前,咧着嘴,龇着白牙,咆哮道:“崔头,你怎么忍心如此辣手摧花,我才双十年华,天天跟着你们模爬滚打,怎么也不知道个怜香惜玉。”
崔头明显抖了一下,被我的气势吓住:“怜香惜玉?你不是咱们队里有名的小辣椒嘛,怎么成了香惜玉了!”
我一翻白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去哪儿?”
队里那辆老桑太破了,走平路都颠。崔头开车带着我一脚油门就出了四环,又颠簸了半天山路,下车的时候,踩离合的腿都木了,拐着走了半天。我倒没什么感觉,反正睡了一路,现在精神好多了!
从车上跳下来,不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燕山。
“大漠霜如雪,燕山月似钩!”我看着已然微亮的东方,大喊了一句:“杀狼嘿呦!”
“别杀了!快走,前边的同志还等着呢!”崔头从后备箱里拿出仪器盒,招呼着我向山脚下走去。
到了跟前,我才发现原来出事的是一座黑矿,矿里垮塌了,垮塌当时,窑里有三个人,解救上来时,三个人只受了轻伤,可又多挖出来一具尸体,全身黑炭似的,不辨模样。
现场已经有派出所的民警守住了,见我们到来,和我们简单介绍了一下发现尸体时的情况,以及初步询问了解到的细节。我弯腰走进警戒带,就看见勘验组的小李正在给尸体以及尸体旁边的脚印、物品作标记。我悄悄走到小李身后,弯腰抹黑了手,从小李的脖子后面伸过去,边伸边鬼叫道:“小李,别动我的东西……”
小李冷不防被我吓得一蹦三尺高,我笑的前仰后附,肚子都疼了!小李气得大叫:“柳飘飘,你丫有病啊!”
其他同志听到了,也伸过脖子来凑热闹。
“呦,这不是柳法医吗?你们法医没人啦,大半夜的叫着娇滴滴的小姑娘来了。”
“哪儿啊,谁说我们队没人,我们崔头这是对我有好感,找个机会就带着我。”我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瞟了一眼崔头。
崔头有时一抖,满脸恶寒:“别乱说啊!我可是有原则的人!”
这时分局刑警重案队的崔队长说话了:“你们赶紧该干嘛干嘛,别穷的的了。”
我们一伙人赶紧散开了。前期技术队已经勘察了现场,现在尸体旁边只有我和崔头两个人。我们一个看头一个看脚,认认真真审视着尸体的每一个细纹毛发,仿佛面前的不是尸体,而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从体表上看,由于尸体被黑炭包裹,已经不辨肤色五官,而且刚才在解救时,明显受到了拉扯,糟脆的皮肤有些地方已经裂开,露出黄色的油状脂肪。现在只能看出这具尸体是个男子,其他的要等清理完毕后才能再做检验。正当我们要把尸体装进裹尸袋时,崔头发现了一些可疑的地方,尸体发丝中除了碳粉外,还有一些极其微末黄色的泥土粉末,我们又看了尸体的指甲、脚趾头缝,又发现了黄土粉末。
“这很可能只是杀人后的抛尸现场。”崔头和现场勘验组的组长在一起讨论。我则详细将刚才发现的众多细节一一记录下来,过了一会儿,崔头和我说了句:“走,和勘验的到窑里看看”。
我点点头,跟在崔头身后,刚进窑口,只见小李站在操作台前,在搜集指纹。见到我,小李白了一眼,我冲他吐舌头笑了笑。这个窑很深,发生事故的窑段在底层,因此上面没什么大碍。坑内四壁是采掘煤炭后留下的不规则言面,我拿手模了一下,很光滑,很湿润。崔头停了下来,认真观察着坑内的情况。这坑道并不是一个狭长的甬道,而是两边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窑洞,那是边采边掘形成的矿洞。我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一个矿洞,轻轻跺脚,地下发出沉闷的声音。再打开强光手电仔细看去,黑乎乎的地面上,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辙印,印迹里星星点点散着些黄色粉末,我顺着辄印一直往里,只见越来越开阔,越来越深邃。我有些害怕,大叫:“崔头,这边!”
可是突然,坑道发生了剧烈的颤动,脚下的地面不断下陷,我发疯了一般急忙向坑口狂奔,二十米、十米,我看到崔头的脸和他焦急挥动着的手臂,我伸出手,努力够向他,可是轰隆隆几声巨响,我眼前所有的世界就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我以为自己已经身在地府了,可使劲睁眼,看到的却是比地府更可怕场景:一群人,以我为中心画圆,此刻我看到的是一群古代装扮的男女老少,一边对我指指点点,一边交头接耳。
这是什么情况?我使劲闭上眼,又睁开,这次比上一次看到的多了一只狗,我又闭上,又睁开,天上一丝云飘过;我又闭上,又睁开,一个小朋友嚷道:“娘,她傻了吗?”。我顿时一个轱辘跳起来,同时双手呈警体拳格斗准备姿势。
这时我才看清自己身在何处:一个土包。身边围着十几个衣着破旧的“古代人”。再低头看我,自己还是出门前的打扮,顿时放下心来,原来自己获救了,只不过被一个摄制组救了,崔头呢?小李呢?怎么也不见他们来接我。
我站好,拍了拍手,讪笑地对着身边围观的人说:“谢谢啊,谢谢。我没事了,大家自便吧。”
话刚说完,一阵风吹了过来,狠狠呛了我一嗓子。我正撕心裂肺地咳嗽,身边的人“嗖”的一下不见了!怎么回事,看大家都向一个方向跑去,我心中顿时醒悟,也跟着发足狂奔,您想啊,肯定是明星来了!
也不知道是我冲的太猛,还是他们跑的太慢,我一个箭步出去,超过了所有人,直接冲进人墙包围的中心,来不及收闸,我大叫着“靠边儿!靠边儿”就直扑在一个彪形大汉的后背上,把他也压了个跟头。“哈哈哈哈”众人发出一阵狂笑。我赶紧爬起来,一边爬一边拽被我压倒的大汉:“大哥,对不起啊,您没事吧,我刚才跑猛了!”
看着他满脸是泥,我赶紧用手给他擦脸,谁知擦着擦着,周围没响动了,大汉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我来回这么一看,乖乖,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其中还包括人墙中间站着的一个……嗯,怎么说呢,勉强算是书生打扮的男子。那男子长得那叫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面皮白女敕,额头光洁,在这一堆土人儿里真是显得鹤立鸡群、玉树凌风啊!以一个从警八个月警察直觉告诉我,那玉树兄应该是这帮群众演员的头,我放开正脸红的大汉,拍了拍满身的土,走到了玉树兄的面前。
“玉树……哦,不,这位大哥,请问这是哪儿啊?我们分局的崔头,哦崔大力崔队长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玉树兄直钩盯着我,除了呆若木鸡之外,没有一丝反应,我只能又以较慢的语速重复了一边刚才的问题。
半晌,玉树兄才抽了口气,抿住嘴巴,瞪着我,想见了鬼一样,悠悠地说:“这里是蓟县,属幽州地界。不知……不知姑娘从哪里来?”
“哎,我说你怎么不好好说话呢,什么幽州、蓟县,这里不是北京吗?”。我一个白眼飞了过去,同时伸手推了他一把。
“嘿”人群里发出一声低呼,我扭头向四周一扫,大惊小怪!
“我不管这里是哪,我就问崔头什么时候来接我?”看来得厉害点儿,我又伸手推了玉树兄肩膀一把,恶狠狠地说道。
“在下并不知谁是崔头”
“嘿,您倒早说啊!”我一股子没好气,扭脸问围观群众:“你们谁认识xx公安分局刑警队法医队的崔大力?”
我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颤,拼命摇头。没办法了,我又转向玉树兄,伸出一只手,说道:“借我手机用用。”
“手……机……?是何物,在下没有。”
“你怎么这么小气啊,我是民警,警察你都不懂!借你手机用用,给队里打个电话就还你!哎,这样吧,大不了我给你钱”我一边说,一边模屁兜,没有,又解开扣子,把手伸向衣服里兜模了模,也没有,想起走得急,没带钱,这才又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好家伙,玉树兄的脸红的比猴还水灵。
“我出门急,没带钱。这样吧,等崔头来接我时,我让他给你钱。”我边说,又伸出手去拍了拍玉树兄的肩膀。这在刑警队养成的动手动脚的毛病,看来是改不掉了,我见玉树兄被我拍得一脸不自在,心里也有些不落忍。正在这是,一个穿着衙役衣服的人跑了过来,边跑边喊:“找到了,找到了……”
我这一高兴,还以为找到崔头了,赶紧冲上去,揪住那衙役甲的领子,劈头盖脸问道:“在哪儿?!”
也许是我的高音过于具有穿透力,衙役甲明显惊着了,呆呆地伸手向西北方45度角的方向指了指,我一把松开他,吼了声“谢谢”,就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喊:“崔头,崔头!你害我差点儿小命没了,回去得请海底捞……”
一口气冲了200米,怎么一个人也没见,我站住左右一打量,发现50米前,一个人面朝下趴在地上,身上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我心中一怔,恐惧立刻占满了整个人!我颤颤巍巍地向地上那人走去,身后是打狼一般随着我跑过来的人群。
终于走近了,一看,我的心顿时平静了,那人,哦,不,应该说是尸体不是崔头的。既然不是崔头的,我就没有了心里负担。习惯性的,我站起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头到躯干再到四肢,仔细观察了尸体以及尸体四周,没有带划粉,我只好用手指在松软的地上划出了尸体的大致轮廓。随后,我潇洒的一抬头,指着离我最近的衙役乙说:“麻烦您搭把手,帮我给尸体翻个身。”
衙役乙很夸张的浑身一抖,看向玉树兄:“大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