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不愧是宝马,几十里路转瞬即到。卢廷和我终于在夜晚时分赶到了驿站。晚上草草果月复后,安顿下来。我一人点着三根蜡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来想去,决定给小谢写一封信。要来纸笔,我抖着手,开始一笔一划地慢慢写着近日来的所有一切,一丝一缕地倾诉着我对他的想念,写着写着,心逐渐安静下来,想起一首曾经很喜欢的诗:
“木叶纷纷归路。残月晓云何处。消息半浮沉,今夜相思几许,秋雨,秋雨,一半西风吹去。”
写完之后,我将信纸叠好,放进信封里,交给驿官,让他等邮差来时,帮我寄走。
一夜少眠,第二天我们换下旋风,拜托驿官到时还给王爷,又匆匆上路了。这一路走的都很顺,反而让我无端心慌起来,总觉得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卢大哥,咱们这样赶路,几天能到京城?”
“五天。”
“噢,”我点点头,眼睛向远处望去,只见林子越来越深,透出阵阵凉意,马蹄过处,惊起满树栖鸟,我打了个哆嗦,凉意从头窜到脚。
“姑娘你冷,就下马再披肩衣服吧。”卢廷说着停下马来,我拿出包袱里小红给我做的厚夹衣,向林子里走了几步,转过身套上,随后又走出林子。走出林子,卢廷先让我上马,他刚要也爬上来,这时三个蒙面的人,仿佛从天而降,出现在我们面前。卢廷立刻从腰间抽出刀来,护在马前。
“你们是何人?”
对方不说话,上来就砍,卢廷大喝一声:“姑娘做好”,随手将缰绳缠在我腰间。这时一个蒙面人的刀已经快要砍到卢廷胳膊上,我大叫一声:“小心啊!”可那刀已经入肉三分,卢廷趔趄了一下,也不理会,用刀柄猛扎了马,马儿吃痛,一声嘶鸣,撂开蹄子飞奔起来,我一下子被带着向后栽去,幸亏卢廷用缰绳将我缠住,我赶紧扑到在马背上,使劲抓着缰绳,一动也不敢动。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刀枪相抵的“乒乒”声,我哭着大喊起来:“卢廷!卢廷!你也快上来啊!”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马拖着风一般向前跑去。
泪早已在脸上干涸,变成皲裂的沟壑,不知过了多久,天慢慢黑了,马也终于慢了下来,我又累又怕心又疼,呆呆的看着前方,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我恍惚看到了有隐隐约约的烛火和炊烟,似乎还听见了狗吠。我软着身子滑下马来,牵着慢慢向跟前靠近。快到附近时,我停了下来,将马拴好,自己掂着脚尖想跟前走去。
一只黄狗正冲着屋子欢快地摇着尾巴,烛火映在窗户上,形成了一个瘦小的剪影,似乎是个孩子。我的心总算安稳了一些。
“大黄,去叫爹爹吃饭!”的确是个孩子,屋里传出清清脆脆的童音。
那黄狗仿佛通人性一般,摇着尾巴出了院子,可是它突然顿住,冲着我狂吠起来。一个小小的身子从屋里跑出,手里拿着棍子,冲着狗叫的方向看过来。
“是谁?”
我站起身子,神情疲惫不堪,头发也散乱了:“小哥,我……我是路过的!”
“你……你是个姑娘?”
我走近了些,点点头。那孩子赶紧拉住了狗,上下打量着我,眼睛全是警惕。我冲他咧开嘴笑了笑:“我是好人。”
孩子皱了皱眉,嘟囔道:“也没人把“坏人”写在脸上。”
我又笑了笑,伸起胳膊,抖了抖手,说道:“坏人都带着刀呢,你看,我身上什么也没有。”
孩子毕竟是孩子,立刻相信了,他拍了拍狗的,说道:“好大黄,没事了,你快去找爹爹。”
我冲他再笑了笑,这次,他却腼腆起来,冲我也象征性地咧了咧嘴。我跟着小哥进到了房子里,小哥递给我一碗水,我坐在墙角,一边喝一边打量着这个小木屋,虽然有些杂乱,但很干净,墙上挂着山鸡、野兔、野猪,还有一件虎皮。
想起卢廷为了救我生死不知,我无比难过,胸口窒闷,眼泪像水管一样,哗哗而下。我将头埋在膝盖里,小声哭泣。
“你……你怎么了?”
“我……我朋友走散了。”
“没关系,这山里就一条路,他肯定会找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更难过:“我的朋友被坏人追杀,恐怕……恐怕……”我说不出话来。
“别害怕!我爹爹武艺高强,坏人来人,定然能将他们打跑!”那孩子蹲在我面前,安慰着我:“看,这虎皮就是我爹爹从活老虎身上拔下来的!”
看着孩子认真的笑脸,我勉强笑了笑:“真的啊?好厉害!”
“哼,老虎算什么?我爹爹还猎过熊呢!他是有名的猎手,这里没有人不知道的!”
“是吗?比武松还厉害?”
“武松是谁?没听过!”
我笑了笑,说:“没事儿没事儿,他哪有你爹爹厉害啊!”
正说着,屋外又响起了狗叫声和马蹄声。一个带着斗笠,披着黑氅,提着尖矛的人进了屋。
“爹爹!”
“健儿,”他亲昵地将孩子搂近怀里,边警惕地说道:“是不是有人来了?”
“是……我!”我站起来:“叔叔好!”
那人抬起头,看向我,这是我才看清他的模样,岁数顶多35,个子175厘米,鞋码大概在44号至46号,浓眉毛,大眼睛,耳朵一侧有一个直径0.1厘米的小痦子。
那人目如鹰隼,警惕地看着我,我有些害怕,颤颤地说:“您好!我是过路的,与队伍走散了,看到您这里有烛火,这才过来的……”
“门东面草窝子处的马,可是你的?”
“是我的。”
“哼!好狡猾的丫头!你分明是官府的人!”
“啊?不是不是,我真不是!”
“那为何你骑着驿馆的官马?”
咦?他怎么知道?难道这马还盖着官戳?没办法,我只能瞎编了:“大哥,我是蓟县人,叫小红。本来我和老母亲一起生活,可是偏偏被朝廷里一个什么大官给看上了,他们非要抢了我去。我是五日前被他们抓上路的。刚才在前一个驿馆休息时,我拼死偷了匹马,逃了出来。”说着,我还挤出了两滴眼泪:“大哥,您要是不救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那些人知道我跑了,现在肯定还在追我呢!”说着我有些害怕,万一那些人追来,岂不连累了他们!我焦急地看向那猎户,没想到,他赶紧一把把门关上,对我说道:“姑娘别怕,官府不仁,我张五哥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我感激地冲他连胜道谢,突然想到门口那匹马,赶紧对他说:“只是那匹马比较麻烦,既然张五哥都能看出来,那要是追我的人看见了,一定也能认出来啊!”
“这好办!”
天渐渐黑了,我们牵着那匹马,将我的包袱依旧绑在马背上,张五哥先是在马蹄子上涂抹了什么,然后拿出匕首,在马尾巴上一划,那马立刻跳起脚来,这是健儿和大黄也跑了过来,急匆匆地说了句:“快来了!”
张五哥扭头看向我说道:“你躲到屋里去别出来。”随后披上我的衣服,跨上马去。
“等等!”我说着,从屋里爆出一块木板,说道:“放在身后”。张五哥看了看,接过来,绑在要腰带里,笑着说:“还是你心细。”说完,上马走了。
我赶紧跑回屋里,看着张五哥一路飞奔过去,不过眨眼功夫,三匹黑马也从眼前奔过。我心砰砰跳的厉害!张五哥,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我坐立不安的一直踱着,健儿一句话不说守着炉火,不断加着柴。我看着他,心里充满愧疚。
“健儿,我……”
“爹爹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一阵风刮开了门,一个人被风卷了进来。
“爹爹!”
“张五哥!”
我和健儿都跳了起来,迎了上去。张五哥笑着模了模健儿的头,转身关紧屋门。我从窗户上望去,外面黑洞洞的,一点儿光也没有。
“放心吧!他们亲眼看着姑娘跌下山了!”
“啊?”我扭过头,不明就里。这时才看到张五哥的右臂衣服被磨破了,露出胳膊上的血印子。
我赶紧上前,拉起他的胳膊说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张五哥豪爽地笑了笑。
原来,张五哥扮成我的样子,骑着马一路向悬崖冲去,边跑边将包袱扔下,快到悬崖时,他滚了下去,拉住崖边藤条,攀在岩壁上,这一切,让后面的追兵看起来,就像是措手不及,掉下山崖一样。张五哥,等着那些人走了,这才爬了上来,抄小路回了家、
“我年年入秋来这乏驴岭打猎,这周边的山没有我没爬过的。这就像我的家,在咱自个家里戏弄几个追兵,还是不在话下。”他骄傲地说,健儿在一旁为他清理伤口。
我冲他笑了笑:“张五哥,您真是行侠仗义,为国为民!”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声,说道:“姑娘严重了。我只不过看不过这官府,强抢民女、欺凌百姓算什么英雄,有本事怎么不去和那些辽人真刀真枪地拼杀一番!”
“辽人?”
“可不是!”
“张五哥,这儿是哪儿啊?”
“这儿是瀛洲和冀州的交界。对了,姑娘还打算回蓟县吗?”。
“不了不了,我要去找我……表哥。”
“你表哥在何处?”
“江宁”
“那可还有好远呢!”
“我知道”想着自己的脚力也没了,钱财也没了,这下真是路漫漫兮修长远啊!
“那你怎么去呢?”
“我也不知道”说着说着,我竟然眼泪流了出来。
“唉,你也别太难过!”张五哥看着我,挠着头说:“这官道姑娘一个可万万不能走,要不你先和我回到村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商队,你也好又个照应。”
“嗯。”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张五哥收拾起了猎物和打猎家伙,带着我和健儿,还有大黄一起回到了村子。张五哥的媳妇是个很羞怯纯朴的女人,张罗好饭菜,一句话不说,就忙着去割皮子。我在张五哥家住了两天,就遇到一个从太原过来,要上去开封的商队。我向张五哥一家道别,嫂子用新猎的皮子给我做了件衣服,还带了几个馍馍,我把包袱里仅有的一贯钱藏到了他家炕席下,含着泪,与他们挥手告别,打扮成小厮模样,跟着商队,一路向南。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我们一边经商,一边南下,时而住上两三天,又时而猛赶几天路。由于我伶牙俐齿,又有眼力,老板比较器重我,一路下来,竟然还攒了点儿小钱。从冀州到洛县再到魏县再到澶州,我们走了两个月。那一日,站在澶州旁的小山上,我愣了半天,真有些“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这个小小的城,此时是多么平静,鸡犬相闻、老幼相扶,有谁知道几年之后,这里将会成为大宋永远的耻辱呢?
过了澶州,再过黄河,开封就近在眼前了。进城那天,正好是十月二十,皇城里的娘娘公主、王子王孙要到城外龙王庙乞求黄河风调雨顺。长长的巷路铺着黄沙,我们都退避三里,跪在路旁,黄幡招招、车辇如云,我突然想到赵彦玥应该已经回京了,就悄悄在人群中抬起脸来,离着三里,我只能隐隐看到模糊的轮廓。
开封那个时候叫东京,非常繁华热闹。商队住在太庙附近的旅馆里,准备一直休息到进了腊月才回太原。但是我却没有停下来观赏的闲情逸致。离我在信里告诉小谢的两个月已经过去了,可是路程还走了不到一半,我怕他心急,只想着快快上路。我和老板说明了情况,准备继续一路南下,不作停留。老板念旧情,也没太强留,给了我一些银两,还帮我联系了一家即日就要启程去苏州的商队。
明天就要离开东京了,我打算晚上去益王府探探赵彦玥的情况。王府就在皇宫的南面巷子里。古人讲究宽街窄巷深府高墙,我循着巷子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高门楼子,只见门辑上飞檐走兽,立着好几个我也叫不出名字的怪兽。正门不开,我绕了一圈,看到东门留着半扇,我手里捧着一件商队里贩卖的皮子,走到门前。
“唉,你是干什么的!”小厮拦住我。
“这位小哥,我是山西的客商,看您府院大,想问您要不要皮子。”
“快滚快滚,你是什么货色,都敢来王爷府里卖皮子。”
“小哥,您先别急。我知道自己成色低,入不了王爷的眼,不过府上总有些姐姐、哥哥们需要些皮子做衣服不是。您看看,我这皮子是从活老虎身上拔下来的,皮毛鲜亮着呢!”
听我这么一说,那小厮口气缓和了下来,他抖搂开皮子,看了看又模了模,我在一旁说道:“看您这手法,就知道是行家,见过大世面。我这虎皮斑纹多清晰、多水亮,看着就像染了油一般。就您这一搭身,绝对称!”
那小厮被我一顿拍,尾巴都快翘到天上。看着他高兴,我故作不经意的问道:“都说咱王府气派,今天真是开眼了。咱府里的王爷想必也一定不是凡人。”
“那是,我们王爷是当今皇上的嫡亲侄子。今天拜龙王你看见没有,就走在太子身边,威风着呢!”
看来赵彦玥平安无事,我放下心来:“我听说咱们府里还有一个叫卢廷的大哥,身手很是了得!”
“你这人耳目倒多,不过卢廷以前是很厉害,不过跟王爷办了趟差受了伤,现在只能做些轻便的活,马是骑不了了”他一边看弄着皮子,一边随口和我说着。我心里踏实了很多,要是卢大哥真有不测,我这一辈子心都难安啊!
“你这虎皮多少钱?”
“五贯。”
“这么多?”
“您看这是好皮子,五贯银子真是不多,要不是您这益王府,别人出再多我还不卖给他呢!”
“……嗯,那好吧!你门外等着,我给你拿钱去。”
我低头说是,退出了大门。看看月亮,我长舒了口气,赵彦玥和卢大哥没事,我心里的石头也算放了下来。正想着,突然半扇门被推开了,我一个错愕,抬起眼去,只见大约有十多人正要出来,中间衣着华贵、目不斜视的不是赵彦玥是谁。我赶紧低头向一边闪去。
我今日出门,依旧穿着张五嫂给我做的小皮衣,只不过两月来风吹日晒,早已灰黑了许多。而我也瘦了一大圈,再加上蓬头垢面,更加看着黑黑小小,不成个样子。他们走的匆忙,没有注意到墙角的我。正好买我皮子的小哥也出来,将钱给我,我拿着道了声“谢谢”,低头就走。
“等等!”一声将我唤住。我心里犹豫,那人一把将我拉转过来,打量着,说道:“你是干什么的?怎么鬼鬼祟祟的!”
还好不是赵彦玥,我低着头,低声说道:“小人是卖皮子的,想看看府上有没有人买。”
我一边说,那人一边打量我,只看得我头皮发紧。
“啪”的一声鞭响,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吴勇,你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那个吴勇吃了一鞭,赶紧丢下我回身跟上:“王爷赎罪,王爷赎罪。”
说话间,一群人打马走了。我长舒一口气,这才慢悠悠踱着步子,向外走去。
东京繁华如旧梦。一点儿不假,毕竟是帝辇之下,我一路走来,大街两边行人如织、商贾密集,楼肆间歌舞生平,不亦乐乎。我模了模那五贯钱,走进了一个普通馆子,点了一碟点心坐下。
台上一个小女孩正在唱着曲,我听那词好像是白居易的《长恨歌》,小女孩穿着单薄,唱得也是颤颤巍巍,我看着有些心疼。她端盘子下来时,我给了她一贯钱。她睁大眼睛看着我,满眼都是感激。这两个月,我跟着商队一路过来,深深感到老百姓生存的不易。北方干旱,只种一季粮食,很多地方的人一年三季都要出去卖艺乞讨。我看着心酸,伸手攥住小姑娘的手,说道:“妹妹,你别唱了,姐姐替你唱一首怎么样?”
她直直地看我,满是惊讶。我冲她笑了笑,站起来,走到台上。
“各位大爷,小妹我不才,想献个丑,还请大家赏脸一听。”我转头一看,弹琴的老人也呆住了。我想了想,走到最前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碗,一支筷子。众人也都不再说话,齐刷刷看向我。我笑了笑,冲大家鞠了个躬,说道:“刚才这位妹妹唱的是《长恨歌》,我唱一首也是讲唐明皇和杨贵妃的,叫做《剑阁闻铃》”说完,我咚咚掉了几下小碗,沉了沉气,开口唱到:“马嵬坡下草青青,近日犹存妃子陵。题壁有诗皆抱恨,入祠无客不伤情……”
这首京韵大鼓是我小时候最常听的曲子,当年住在宣武,女乃女乃没事儿就带我去湖广会馆听戏。自从买了录音机,这首骆玉笙先生唱的《剑阁闻铃》就被女乃女乃从早放到晚,别的小朋友第一首儿歌不是《我们的祖国是花园》,就是《太阳当空照》,我倒好,还没学会说话,就会唱“君王一夜无眠悲哀到晓”。
当我最后一句“猛听得内宦启奏起驾登程”落音时,馆子里的人都还沉浸在曲子中。我给小妹妹使了个眼色,让她快点儿收钱,随后,大步离去。
第二天我从住的地方起身与南下的商铺会和,那商铺与赵彦玥的住所隔着两条巷子,我穿着一身灰白粗布衣服,挽着头发,站在车下规制东西。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我回头看,只见赵彦玥在一群人的簇拥中,正打马前行。昨晚天黑,我没看仔细,现在看来,他瘦了很多,桃花眼也不再飞扬着,而是凌厉地眯着,他脸色阴郁,看起来很是暴戾,就跟当时一刀劈了马爷时的神情一样,我看着摇了摇头,突然他向我的方向转过头,两眼直看向我。我吓了一跳,赶紧低头,随手扛起了一个大包。
“可以走了!”老板招呼我们。我赶紧上马,坐在车厢外一角,一队人溜溜达达向城南走去。
“飘飘?”耳边似乎有一个迷茫的声音传来,我不扭头,心里默默地念到:“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你无须惊讶亦无须欢喜,在转瞬间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