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出现了难得的寂静,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那个伏在云姑唇边,正倾听她说话的男人身上,齐心等待着云姑的遗言。随着时间的推移,男人慢慢地坐了起来,脸上出现了无奈的神情,众人的心也随着他的变化而变化了。
“云姑和你说什么了?”任倚婕急切地问。
男人怪异地苦笑着,仿佛云姑的遗言让他很不情愿似的。他朝她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绝决与恨意。
“你们不是要抓六道散人吗?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们,我不是”
他的否认让众人一阵失望。其实从见到他的那刻,凡是见过六道散人画像的人都已经感到失望了。因为眼前之人与画像上的人一点也不像,但是大家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着六道散人会不会易了容而来。可是当地上这个男人亲口否认时,把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那你是谁?六道散人又是谁?”盛宣煜冷静地问着。
“罢了,云姑让我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呵呵我便如了你们的愿。若非如此,你们便是杀了我也休想从我嘴里探到任何信息。”男人傲慢地仰起头,与他对视着。
云姑竟然是这样的遗言,这让所有人都大感意外,不可思议地相互对望着,窃窃私语。任倚婕忍不住向盛宣煜望去,火光下他的脸更深沉了,眸子微眯,若有所思地对那男人说:“既如此,本官就洗耳恭听了。”
他的话一出,四周很快静了下来,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男人口中的真相。
男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云姑的眸子上,四眸的相交,仿佛千言万语都述说不尽。像是受了鼓励,男人终于决定开口了。
“其实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六道散人,他只是为了迷惑长孙冲而虚构出来的人。盛大人,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们是什么人了吧”
“如果本官没猜错的话,你们应该都是昔日吴王恪的旧部。”
“不错七年来,我们这群曾经受过吴王恩典的人,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小主人的回归,然后为吴王殿下复仇。”
“你口中的小主人指的是吴王的幼子李璄吧”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盛大人。不错,我们等待的小王爷正是他。七年前,吴王在被禁卫军带走的前一晚,便对着所有的部下宣布将世子之位传于这位年龄最小的儿子。”
“吴王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将世子之位传于年长的儿子?”
“这便是吴王英明之处。当年长孙无忌视吴王为心月复之患,几欲除之而后快。王爷早就考虑到一旦自己被害,他的四个儿子也无幸免的可能。特别是年长的三位公子,长孙无忌一定会特别派人严加看管,要想从他手中逃月兑,只怕根本不是易事。因此,为了保住最后的血脉,王爷决定铤而走险,将世子之位传于了最年幼的儿子身上。也是天见可怜,王爷虽然被害,但终究是保住四位公子的性命,并且让我带领兄弟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世子救了出来。”
男人嘴角一弯,露出了一个很得意的笑容,鱼网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让那笑容说不出的诡异。对于男人来说,当年的那次救援行动是他此生执行的最为凶险,却又最神秘的任务。他为完成这样的任务而感到骄傲。当然他并不知道,事实上拯救世子居首功之人应该是盛宣煜。若非盛宣煜的固执,以及赵擎宇的一念之仁,只怕李璄早已在永徽四年那场浩劫中,追随他父亲而去了。
“如此说来,当年是你们飞鹰卫队将李璄救走了。那么这些年来,你们将他藏于什么地方?”
“呵呵盛大人您一定特别好奇,七年来长孙无忌派出那么多的高手搜寻世子,却一无所获,一个十岁的孩子他究竟能藏于何处而躲过上千个探子的眼睛?你心里一定认为这是一件特别离奇的事,所以你认为是我们飞鹰卫队将他藏起来了,可今日我告诉你,我们从未藏过世子一天。世子的失踪,只不过是他去了一个你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什么?”盛宣煜不解地皱起了眉。“永远找不到的地方,那会是什么地方?”当年李璄只是一个十个的孩子,没有飞鹰卫队的帮助,他又能去什么地方呢?
男人得意地笑着,并不打算立即替他解惑。然而这时,有一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我明白了我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诧异地转向了说话之人——任倚婕。
任倚婕的脸因着兴奋而气血上涌,呼吸稍稍有些急促。她缓缓地走到男人的面前,大胆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当年吴王身边的贴身侍卫。萧王妃临死前,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一分为二,分别交给了你和云姑,让你们去救世子,然后将东西转交给他。对吗?”。
“你……这些你怎么会知道?”地上的男人果然有些坐不住了。他错愕日的表情说明,她所感应到的云姑的经历全部是正确的。
她没有理睬他,继续往下说:“在逃亡的日子中,你和云姑分开了。云姑为了让你能顺利找到世子,而故意留下一些线索将追兵引了过去。这帮助了你终于能够在几日后,赶上了押运世子赴岭南流放的队伍。以你的身手骗过所有押运的人,潜入世子房中,应该不是一件难事。但是对于把世子从看守严密的驿站救出来,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你不得不借助一件法器,将你的小主人送到一个你也不知道的时代,而这件法器正是萧王妃给你的那件东西……”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突然男人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特制的鱼网将他越是挣扎的身子勒得越是紧。“你和萧王妃是什么关系?”
他竟然怀疑她和萧王妃有什么关系,任倚婕微微一笑,说:“什么关系也没有。我是什么人,你暂时无需知道。你只需要回答我,我说的事正确吗?”。
男人瞪着她,不置可否。但从他神情中,所有人都能明白任倚婕就算说得不是百分百正确,也八九不离十了。
“李璄在这件法器的帮助下,穿越到了另一个时代,因此,在这个时代就算是派再多的人搜寻,也不可能找得到他。他就像化作了一团空气,那个驿站的房间里消失了。所以他的失踪案成了当年最离奇的失踪案。对吗?”。
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的目光转向了父亲,仿佛她问的人不是地上被鱼网制住的男人,而是父亲任树坚。李璄的失踪案和六个月前父亲的失踪案几乎如出一辙,这也是她敢如此推断的理由。父亲微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欣赏的笑容,很显然他也赞成她的推理,并向她眨了下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得到了父亲的鼓励,刚才还有的疑惑与不安减弱了,她的自信心突然猛增,这个案子虽然匪夷所思,但是她相信她可以抽丝剥茧地把它理出来。
“这件法器叫‘雷神之泪’,相传它是雷神向度母示爱时,落下的一滴眼泪。为了向度母证明自己千年来的守望,法力无边的雷神赋予了这滴泪穿越时空的功能。‘雷神之泪’被供奉在度母神像的半开莲花上,有时夜晚会闪耀出神秘的蓝光,后人不知所矣,均认为是度母显灵。因此历经数朝,最后被北魏皇室所得,供奉于皇室的宗庙之内,以振国运。只是没想到子孙不肖,北魏的江山最终还是被北周与北齐所瓜分,直至百年后被隋文帝再次统一。
“吴王怎么会得到这件神器,我猜应该是和隋炀帝有关。大家都知道吴王恪的母妃是隋炀帝的公主,而‘雷神之泪’在经历战乱后,从北魏皇室转到北周皇室,再由北周皇室转到隋朝皇室,这是说得通的事。那么吴王能获得‘雷神之泪’,便极有可能是从他外公手中继承过来的。”
“想不到姑娘居然知道‘雷神之泪’的来历,看来姑娘的来历也不绝不简单。”地上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刚才惊乱的神色已全部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沉着与冷静。鱼网后探视的目光税利无比,而原本些微颤抖的声音,此刻却稳如泰山。“姑娘说的大致都不错。萧王妃临终前,确实将‘雷神之泪’交予我手,并告诉了我这个杨家传下来的秘密。但是姑娘说是我用‘雷神之泪’将世子送走,却是说错了。”
“哦?”任倚婕秀眉微扬。
“关于‘雷神之泪’有穿越时空的说法只是一个远古留下来的传说。事实上很多人就算是获得了这件法器,也根本不知道使用的方法。别说是我了,就是吴王殿下,他也不知道怎么用,否则当年他自己就可以从牢中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了。”
“那么你又是如何助世子逃走的?你们又是如何得知‘雷神之泪’的启动方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