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听任倚婕的话,顿时浑身一震,问:“姑娘以云姑的视角洞悉秘密,此话怎讲?”
“当我穿上云姑的衣服,躺在她的床上时,我试着将自己想成是云姑,走入她的世界。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一刻我突然能感应到云姑的思想和记忆。我和云姑曾经在吴王府见过一面,当时她把我误当成度母的化身,告诉我:度母佛像是吴王和王妃的,王妃曾吩咐过她,让她死也要守住这佛像,可惜她无能丢过一次,这一次不能再丢了。就是这句话,慢慢地幻化成一段影像出现在我眼前,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那段痛苦而艰难的日子。”
任倚婕一边感叹着,一边望向地上双目微开的云姑,就那么一对视,她的心莫名地又动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她总觉得云姑那看似无神的目光饱含着别样的意味,而那貌似已僵硬的嘴角意外地上扬了一下,仿佛在冲着她笑。
“我明白了”男人突然长叹道,而他究竟明白什么,他没有向众人解释。他温柔地又朝云姑望去,伸手轻轻地抚模着她的脸,若有所思地说,“我会按你说的做的。”
说完这句话,他转向任倚婕,高傲的目光第一次降低了敌意,平和地望着她。
“看来姑娘是心灵洁净之人,所以才得到云姑的信任,用意念之术与你的心进行沟通。姑娘见到的影像应该就是云姑真实的经历。不错,在下昔日确是吴王身边的贴身侍卫,姓风,名玉来。”
“什么?你就是风玉来?”任倚婕惊叫起来。男人的身份令她大吃一惊。风玉来不是莲花山寨的前任寨主,早就被千秋银给害了,怎么现在这人又自称自己是风玉来呢?
“看姑娘的表情,想来是知道在下曾经在江湖上的身份了。”风玉来微微一笑,说,“姑娘一定好奇,为何江湖传闻风玉来已死,为何此时又好好地活着呢?其实这个事只是风某故意放出去的一个谣言而已。”
“谣言?”任倚婕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正是。因为小王爷回来了。风某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去完成,这江湖上的名号当然只能先放一放了。”
“那千秋银跟你是什么关系?他究竟是不是李璄?”
“姑娘既已猜出了他的身份,又分析得头头是道,又何需风某再来确认呢?”
“这么说真的是他千秋银就是李璄”她突然有种虚月兑的感觉,这个结果虽然是她早就怀疑的结果,但当得到风玉来的确认后,她浑身紧绷的神经还是得到了暂时的松驰。
风玉来点点头,说:“正因为他的回来,我才决定退出江湖,并将山寨寨主的位子让给他,让他拥有一个不会被人怀疑的新身份。”
“所以山寨里才没有人对你所谓的‘死’有任何的异议,反而一致很忠心地归顺了千秋银。”
“不错。姑娘真的很聪明,很多事确如你所料的那样。六道散人就是小王爷的化身,他接近长孙冲的目的,也正如姑娘所说。小王爷肩负着血海深仇,自然是不能放过长孙家。至于赵大人,那实在是因为他多管闲事,不得已而为之。”
“你既然以前对他这么忠心,为何现在又要出卖他呢?”
“因为他竟敢背着我杀云姑”男人突然瞪大的眼,凶光四溢,“既然他不仁,我当然不义了更何况云姑也让我说出一切。”
她瞪着他,不再言语,一切似乎都真相大白,又似乎理顺成章了。可不知为什么,在之后的日子里,她却一直没有感到轻松。
那一日,云姑总究是没有挺过来,死在了风玉来的身边,而风玉来也被关入了大理寺狱,他没有任何的反抗,似乎云姑的死让他心灰意冷,了无生意了。望着云姑的尸体,她总觉得她临死前的微笑很是诡异。
后来,盛宣煜关于她感应到的那段影像一事,又详细地询问了一遍,告诉她这是江湖上传闻的一种‘通心术’。以前也只是听说过,并没有亲眼见过,想不到云姑竟然会在临死前使用。这种神奇的意念之术并不是所有人能修炼成功,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能有效,一般来说,只有意志坚定,且亲密无间的人之间才能有效发挥。而云姑与她只是萍水相逢,为什么他们之间会产生心灵的共鸣,只怕已随着云姑的死成了一个永久之迷。
第二日再审风玉来,异常地顺利。风玉来承认了赵大人与东来铁铺凶案均系他与千秋银共同策划,并且也交待了他就是昔日飞鹰卫队的队长。但是当盛宣煜让他写出其他成员目前的下落与身份时,他却拒不配合,只说,所有卫队成员均只是奉命行事,大理寺擒获真凶便了,又何需再祸及他人。
盛宣煜又问他,如何才能找到千秋银,他笑着说,只要将他的尸首悬于城门之上三日,千秋银自会出现。盛宣煜尚未明白他此话何意,正欲询问时,他突然做出了一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服毒自杀了
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他在毫无任何征兆下咬破了一直藏于齿间的毒药。仍然是恐怖的紫色曼陀罗之毒药,临死前,他与云姑一样,笑得特别诡异,口中喃喃有词:“善恶到头终有报,小王爷,一切……”后面那几个字,没有人听得清了。
当任倚婕在越王府听说风玉来自尽的事后,原本应该为案子即将了结而感到高兴的她,不仅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还说不出的难受。心中有一个疙瘩存在,即为了风玉来与云姑的死,又为这案子仍然存留的几个疑点未解。
不过,风玉来既死,千秋银是一定要抓回来的。那些存留的疑点只能寄托在千秋银的身上了。为了抓捕千秋银,她又一次向李贞要求出王府,兴许是李贞也想这案子主犯早日抓获,这一次没说什么便同意了。
风玉来死后,盛宣煜按他临死前的说法,将他的尸首悬于长安城的东城门上,并对外宣称,此犯罪大恶极,故曝尸十日。同时,联合京兆府和守城将士,在东城门处做下貌似松散,实为严密的埋伏,以等待着首犯的入网。
三日后的夜晚,月黑风高,城门上的火把闪耀不停,几个守城士兵懒散地徘徊着。风玉来的尸首在风中轻微摇晃着,借在火光在地上投下令人窒息的巨大阴影。远处传来的打更声让这貌似平静的夜显得更诡异。
离城门不远处的一家茶楼二楼,黑暗中聚满了埋伏的官兵。熬了三个夜晚的任倚婕顶着一双熊猫眼,透过微开的窗,注视着城门处。浓浓的睡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引来众人的侧目。她有些尴尬地揉揉眼睛,这已经是她第十个哈欠了,在这样重要的夜晚,频频的哈欠,显然是不合适宜。
“看什么看啊,人家白天没睡好,所以困嘛”她弱弱地自辨。
盛宣煜立即横了她一眼,冷道:“撑不住就别来凑热闹。隔壁有房间,没人逼你在这儿守着。”
“谁说我撑不住啊”她不满地回瞪他一眼。心里却也在嘀咕,这家伙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这三天来也没见他比她多睡一会儿了啊,怎么精神还是这么好。
她话虽这么说,其实心里还是很想去隔壁房间躺会儿。在她自告奋勇要参加这次行动时,真没有想到会这么累。终于是有机会体会到以前父亲当警察的不容易了。可是生性倔强的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去,再累,她也得坚持着。
“你说,为什么风玉来要说让他的尸首悬于城门之上三日,千秋银自会出现?”她突然问。提问,思考都是驱赶睡意,强打精神的方法。
“不知道”盛宣煜面无表情地回答。
“千秋银这个人心狠手辣,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逼杀夏草根父子和云姑,难道会对风玉来刮目相看,而为他来收尸?你不觉得这不合逻辑。”
盛宣煜这次没了声音,却能听到他鼻腔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任倚婕的话他何尝没有想过,但是风玉来拿自己的命来引出千秋银,这应该不会是个无聊的恶作剧。更何况恩师的案子拖了这久未破,于公于私他都难辞其疚。上次在莲花山让千秋银逃月兑更是他策划不周所致,如今千秋银的去向不明,他们根本无法掌握,因此无论风玉来说的是否有效,他都不得不试。
忽然,众人的眼前只觉得一道宛如闪电的东西划过,一把锋利的飞刀破空而来,割破了吊挂风玉来的尸首的绳子,随即那刚才还是摇晃的尸体便一下子滑落在黑暗中。
“他来了”
盛宣煜低吼一声,麒麟刀出鞘在手,人已破窗而去。
这一次,他绝不能让他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