簿簿地宣纸上刚劲有力的书法一看就是盛宣煜的手笔,任倚婕的心狂跳起来。早就猜到伍飞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她,果然他送来了她一直等待的密信。
宣纸上字不多,只有六个字:“想你,勿念,等候”
虽然字不多,但他的心意她已什么都明白了。她将宣纸快速地塞入自己的怀里,等小菊回来时,她假装着正在看着伍飞送她的书。
盛宣煜让她等候,她就耐心地等候也许他有什么办法可以和平地解决这件事也说不准。自己又何必先在这里杞人忧天呢。想通了这一点后,她像吃了灵丹妙药一样地一天一天好起来,原先愁闷的心情因着怀里这只言片语而一扫而空。所有人都惊奇于她的转变,却又模不着头脑,只道是伍飞送来的养身之书起了作用。
李贞的寿辰临近,杜王妃见任倚婕身子复原得差不多了,便提议在寿辰当日来个双喜临门,将寿宴婚事一并办了。任树坚当即反对,说是查过黄历了,那一日不利婚嫁。杜王妃无奈只得作罢,但又说在寿辰之日后的第一个宜婚嫁日把喜事办了。任倚婕刚刚松了的一口气又重新回到体内,郁结不散。她心里明白,退婚的事不能再拖了,她必须立即通知盛宣煜早做准备。于是,她故意借养身书上某一个地方不明白,想请教伍飞为名,差人去大理寺。她相信盛宣煜和伍飞一定会明白她的用意的。
傍晚时分,伍飞终于又来了。可是不知是不是引起了李贞的怀疑,这一日他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就留在“可人苑”不走。伍飞来的时候,他也在。当着李贞的面,任倚婕和伍飞什么也不能多说,只得继续演着戏,说着无关的话。
任倚婕猜想伍飞身上一定携带着盛宣煜的密信,却是没有机会给她,而她也需要把婚期的日子告诉他。望着小菊给她端进来的补药,她突然灵机一动,故作晕眩状,在接过那碗补药时故意将它打翻。果然,李贞大惊,急忙扶住她,将她扶到床上躺下。
“小婕,你怎么了?”
她借此机会忙说:“谢王爷关心,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手软。伍大人精通医术,不如让伍大人替我把把脉吧”
李贞略一思量,点点头,示意伍飞近前请脉。
伍飞当然知道这是她制造的一个机会,于是非常配合地上前把脉,并故意侧身挡住李贞的视线,偷偷地将一张小纸条塞进了她的手里。
“任姑娘无碍,请王爷放心。只是姑娘身子还弱,需多加休息,刚才的晕眩应是累着的缘故。”
原来是这样,李贞松了口气,心中也觉得可能是今日一下午她因为陪伴自己而没有好好休息造成的。于是略感歉疚地说:“既如此,我们速速回避吧,让她能尽早休息。”
“嗯”伍飞正待告辞,却听任倚婕又说:“伍大人,三日后是王爷的寿诞,五日后就是我和王爷的日子了。你和盛大人还有大理寺的一干兄弟到时可要来王府喝一杯。”
伍飞一愣,但随即拱手贺喜,道:“恭喜王爷,恭喜姑娘姑娘的盛情之邀,伍某谨记。”
就这样,她把这个重要的信息传递给了伍飞,她相信伍飞回去后,会立即告诉盛宣煜。心里惴惴不安,盛宣煜又是否能力挽狂澜呢?
好不容易盼到了李贞离去,她又急忙把小菊支开。因着刚才伍飞的话,小菊也认为她需要一个人安静地休息,因此听话地退出了屋子。她躲在被窝里,小心地摊开伍飞给她的纸条,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了起来。
字仍然不多,却比上次的话更令她心跳。
“事情不妙,走为上策。三日后,越王寿宴,后院万花亭旁侧门等。”
天哪他这是约她私奔可她该跟他疯吗?她迷茫
从密信来看,盛宣煜与李贞的这一盘棋局里,李贞占了明显的上风。盛宣煜并没有抓到李贞的小辫子,可以迫使他退让,但是他说过他不会放弃她,因此他才约她私奔。可是私奔的后果会是什么呢?
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回响,“你和他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不想他因为你而前途尽毁,死无葬身之地吧”
她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
缓缓地她将密信撕碎,一点一点地吞进肚子里,俏目中泪光莹莹。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他为了她什么功名利禄、身家性命都不要了,她还犹豫什么呢?这一生既然爱了,就要爱到底,死便死了,活着不遗憾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他们还有机会活
她想到了“雷神之泪”,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回这件法器,并且弄明白启动它的方法。只有它,才能救他们二人。如果在唐朝他们无法待下去,她就带着他去另一个时代。二十一世纪也罢,其他朝代也罢,她相信只要二人同心,他们一定可以存活下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至于改不改变历史,她不管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请不要让她带上沉重的历史枷锁。
次日,她便决定开始寻找“雷神之泪”,首先,她把父亲找来。在支开了小菊后,她直截了当地和父亲说:“爸,我要找到‘雷神之泪’,越快越好你看它可能会在哪里呢?”
任树坚盯着女儿的眼睛大约三秒钟,微叹一声,说:“我也想找到,可是它如今最有可能是被千秋雪拿走了。那**被她抓走时,她可有在你面前透露去什么地方?”
任倚婕沉思片刻,说:“没有。我记得她说‘真怀念二十一世纪,可惜你是回不去了’,这是否表示她有可能回二十一世纪了?”
父亲不置可否,沉默着。可她却明白父亲已经做出了肯定的回答。此刻他们不愿意看到的情况便是千秋雪带着“雷神之泪”返回二十一世纪,而这个情况又恰恰是最有可能发生的。
“爸如果我做了错事,连累到你,你会不会怪我?”她突然心生内疚,如果她真的与盛宣煜私奔了,也许第一个遭殃的便是父亲。
“你打算做什么?”父亲警觉地反问。
“你知道,我不会嫁给越王的,所以我……我想逃走”
“是和盛宣煜一起吗?”。
她一滞,红着脸低头不语。她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父亲,索性就来个默认吧。她以为父亲又会像上次那样劝她,跟她说一大堆道理让她放弃这个念头,然而这一次,什么也没有,只是拍拍她的肩膀,说:“爸爸虽然不同意你的决定,但是如果你已经决定了,那就是去做吧不用为我担心,越王还有很多事要依靠着我,暂时是不会动我的。但是希望你走了以后,就永远不要后悔。”
眼睛不禁红了,她像小时候那样扑到父亲的怀里哭了起来。这一去,便是亡命天涯,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和父亲这辈子也不知是否能再见。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可是让她放弃爱人,被迫嫁给越王,她真的做不到。
三日后,是李贞三十二岁的寿辰,越王府宾客如云,一改往日的宁静。每年的这一天,杜王妃总会忙进忙出,竭尽所能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今年也不例外。越王是当今圣上的哥哥,在宗室时又具有一定的威望,因此前来贺寿的人均是皇亲贵戚,朝中重臣,便是宫中的天皇天后也有遣人送来贺礼。一时间这场面恢弘,热闹非凡。
任倚婕一早便被人精心梳妆打扮一番,然后像个木偶一样地被人牵着走。古代的繁文缛节让她头晕眼花,所幸的是今天她不是主角,否则只怕她会累得瘫倒在地上。由于她尚未过门,身份不贵,因此在座位上被安置在正厅外面。她极力不想引人注目,但还是引来人不少人的关注。一些王孙公子,京城贵妇经过时,都会朝她瞟上两眼,然后窃窃私语一番。一时间,弄得她又是尴尬又是紧张。
与她同桌的都是一些跟随官员前来贺寿的妾氏。她们一个个似乎都对她特别好奇,一会儿问她是哪里人氏,一会儿又问她家里是什么背景。她虽然心里烦得要命,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一一笑脸回复。当听她说自己只是一介平民,并没有什么亲人在朝中为官时,这些女人都不免露出了轻视,忌妒的目光。兴许是李贞太受欢迎了,她们一个个都暗地里觉得她配不上李贞,说话也慢慢尖酸起来。若换作平时,她早就与这些人唇枪舌剑了,可今日她不想惹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折腾了半天,总算是到了开席的时候,她环视了四周,都没有发现父亲的踪迹,心里不禁有些凄然。与父亲这最后一面,怕是要见不着了。接着她看到盛宣煜了,气宇轩昂,俊美不凡的他引来一片爱慕的目光。如今在朝中,只怕他不仅成为各个高官要打笼的对象,还成了京城未婚名媛的目标了。
盛宣煜也很快发现了她,然后朝她眨眨眼,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那些偷望到这一幕的名媛们,顿时朝她射来惊奇,怀疑又忌妒的目光,刚才还有点凄然的心情慢慢转好了些。少女的虚荣心还是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这一顿饭,她吃得心不在焉,她不方便总往盛宣煜那儿望,但余视中将他的一举一动瞧得一清二楚。终于她现在他起身离席,她的心“彭彭”直跳,这一刻终于来了,她朝李贞望去,他显然忙于应付来宾,没空看着她,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找了个身子不太舒服的借口,她也匆匆离席,因她的特殊身份王府内的侍卫没有过多的盘问。一路上,她想像着等下怎么搞定小菊这个跟屁虫,说不得只能委屈她一下。进了寝室,她故意说口渴让小菊给她倒水,小菊不疑有他,转身去拿杯子。她随势操起早已准备好的一根木棍将小菊打晕了。望着倒地的小菊,她一边庆幸小菊不是武艺高强的郭玲,一边又对她心生愧疚。自己这一走,小菊怕是少不了一顿责罚。
不过,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自己逃命要紧。于是她把小菊抱上了床,与她交换了衣服,然后用被子替她盖好,草草地收拾了一下行李,顺手拿了几样值钱的首饰,便出门直奔万花亭而去。
因着后院的侍卫大多调到前院维持秩序,她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障碍,非常顺利地便来到了万花亭。翘首望去,果然一个戴着斗篷的黑影已伫立在侧门外等她。因这夜色已暗,她虽看不清黑影的面貌,但料想应该就是盛宣煜,于是高兴又紧张地奔过去,小声说:“我来了”
黑影慢慢转过身来,向她一扬手,一股奇怪的气味瞬间笼罩着她。在她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前,人已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