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说笑,远处走来一队人,为首的两人,一个是靖文帝,另一个是名年轻的将军。两边人遇到,互相见礼。靖文帝对阿和介绍道:“这位是邵青邵将军,如今掌管御林军,抽空还教元祥他们骑射兵法。邵青,这位是泰成皇后。”
邵青见礼,元祥拉着他说道:“师傅师傅,快帮我扳回点面子,刚才我这几箭怎地这么差劲?平时不是这样啊。”
邵青笑道:“豫王殿下,您自己说说,最近多久没来练习了,臣都不记得上次见到殿下是什么时候了。”
元祥抓抓头,低声道:“那也不能啊,这丫头刚学就比我强?”
阿和听到了,笑道:“我可没说过自己刚学啊。”
元祥恼道:“那你刚才说吴国宫廷都没有!”
阿和笑得狡猾:“我又不是在宫廷里长大的……”
这俩人就像寻常的姐弟斗嘴,靖文帝和邵青听了都笑了起来。邵青问道:“未知皇后擅用何弓?”
阿和答道:“曾用过两番弓和小梢弓,百二十步为限。都是小时候玩的游戏,并不能与将军沙场见阵相比。”
邵青道:“实属难得了。”
元祥叫道:“不行不行,邵将军,好师傅,我以后天天去找你练骑射,断不能这般丢脸了……”
众人说笑一会儿,阿和带着宫人告退。留下靖文帝元坤、元祥和邵青还在演武场中。元坤见元祥又过去练箭了,才悄声对邵青说道:“你给朕收集一些泰成皇后和其父端王的详情来……”
邵青一愣,随即醒悟,领命而去。
靖文帝所有所思地看着箭靶上那三支正中红心的箭矢,心想:到底是吴国嫁过来一位失势的公主,还是燕国得到一位奇妙的皇后?
***
下定决心学好骑射的元祥果然减少了来宫中闲逛的时间,泰成宫里难得清静了几天。
一个月之后,关于秋猎的各种说法流传开来,有说围猎会持续十余天,又有说各地官员会来朝贺场面多达千人,甚至还有说后.宫会随驾同行。
这天元祥进宫,特地绕来泰成宫里,说起自己最近新学了跑马射箭,连中三元等技艺。阿和称赞几句,元祥忽然叹道:“可惜你是吴国嫁来的公主,又是皇兄的皇后,不然咱们就可以一起在邵将军那里练骑射了。”
阿和笑了笑,没有答话。
元祥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对了,秋猎的时候,咱们组一队,去围猎吧!”
阿和奇道:“我们也会去秋猎吗?”。
“是啊,会选出部分宫人女官随行的,皇后和妃子们应该也去的,毕竟机会难得嘛。”
阿和神色向往,道:“可以出去看看了啊,太好了。”
“对了阿和,趁这个机会,我还可以带你溜出去一下。怎么样?”元祥狡猾的眨眨眼。
阿和惊喜:“真的?有机会溜出去?”
“小声小声。我可不想被皇兄罚。
“话说秋猎的围场十几里外有个小镇,那里的美酒小吃别有一番风味……”
阿和听得入神。
***
有了盼头,时间说快也快,半个月后浩浩荡荡的秋猎队伍从都城出发。御林军护卫着华丽的皇家车辇,王孙公子们三五成群策马徐行。阿和坐在车中不住的掀开帘子张望,又一次次的被薛尚宫、周尚仪等人打断。可燕国的君臣似乎并不见怪,那些仪仗车马丝毫不觉得肃穆森严,反倒有几分热闹活跃。出了城之后队伍不再十分整齐,熟识的人聚在一起边走边聊,元祥还两次跑来车队中寻找泰成皇后的车驾,炫耀自己的骑术。
如此行军自然缓慢,却也趣味横生。傍晚时分终于到了猎场周围。众人还在整理行李时,元祥鬼头鬼脑模过来,悄声对阿和说:“今天晚上最方便偷溜出去,你安排好后悄声跟我来,我们不吃晚膳,出去小镇上找那些特色风味。”
阿和问道:“不要紧嘛?陛下会不会找你?”
元祥道:“不会的,今天晚上最是繁忙,要准备明天秋猎的仪式,要接受外臣朝贺,皇兄没工夫管咱们的。倒是从明天开始,每晚大小宴会不断,想溜就没那么容易了。”
阿和点点头。
这般说后,阿和换了件不起眼的男装,给薛尚宫等人留了张字条,便与元祥一起从还杂乱一团的营地里溜了出来。营外两匹马已经备好,豫王府的一个家臣守在旁边,见元祥来了连忙牵马上前,也不多话。元祥轻车熟路,显然这样偷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让他意外的是,阿和也不啰嗦,翻身上马十分干净利索,本想借此机会看她笑话的打算也落空了。
元祥不解,南朝公主不都是斯斯文娇滴滴的么,怎么这位这么出奇?他还是问了一句:“你会骑马?”
阿和调好缰绳,答道:“这不已经骑着了么……”还用废话么?
“你……哎,幸好我没说教你骑马的话。”元祥还记着上次教射箭的糗事。
阿和笑道:“老师要教的话,学生洗耳恭听。”
元祥哼了一声,纵马而去。阿和也不落后,紧紧跟上。两骑快马争先驰骋,不多时就到了一个小镇。
不过百余户的小镇,街坊错落有致,楼舍井然有序,不少临街店铺灯火通明,十分热闹,可见里面客人不少。
“这里托皇家秋猎的福,这个小镇每年都有许多达官贵人到此,不少亲王贵戚也会乔装游玩。我幼时就随皇兄他们来这里微服游览,眼见着这里越来越繁华。”元祥解释道,走到一家酒庄前,“这家的酒菜别有风味,我每来必吃,今天就带你尝尝。”
阿和点头跟上。
只见这家酒庄的大堂十分宽敞,布置简单雅致。正门对着的墙上挂着几排宽大的竹简,上刻一首临江仙:“忆昔午桥桥上饮,座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二十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阿和念了一遍,有些恍然。
店里的伙计过来招呼道:“二位小爷何不要个临街的雅座,边品美酒边赏夜景,岂不快哉?”
雅座中酒菜备齐。阿和隔窗望去,街上的集市热闹,行人如梭,将初秋的夜色冲淡。
大吴自诩礼仪风雅,实则无谓浮华。如今看来,文质彬彬,当属北国。
阿和与元祥对饮几杯,尝了几道小菜,说着明天秋猎会有的盛况。忽然一楼堂中传来嘈杂声,似乎是有人在争执。
一个年轻公子朗声笑道:“怎么,北燕皇室的眼皮底下也就这几分能耐?哼,真不知如何有胆摆这个局!”
他对面一个中年人已经紧张得擦着汗,颤声说道:“可是这位公子,您要的十倍赌注却是没这个规矩的……”
阿和好奇的望去。元祥解释道:“这家店的主人好棋,堂中摆了个赌棋的棋局,我见过几次,每局一钱银子,输了的店主还会讲棋给人听,也能颇有受益,却没见过起争执的。”
那位公子不屑的道:“规矩?爷的规矩从来都是自己定的!”
一边还有随从帮衬道:“你刚才既收了我家少爷的银两,如今我们赢了就应十倍奉还,这利息就先免了,姑且算你一百两好了!”
那中年店主急道:“我原以为各位没有碎银才收了锭银,现下原物奉还便是。本利一起不过几两的输赢,如何能算出一百两?”
“你定的一局一钱,可我家公子出的那锭银子便是十两。本金十两的话,如今公子赢了十子,那十倍的彩头便是一百两,外加本钱,这个么,本应是一百一十两,算你一百两已经是便宜你了。”那随从虽是胡搅蛮缠,却还说得振振有词。
“你你你……你们这是故意搅局,我要报官!”店主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
“报官?既然输不起,何苦摆这个局?莫非北燕的官员也都这般厚脸皮,或者北燕君臣闭门造车,容不得他人指点……”
听到这里,元祥“霍”的站了起来,探身叫道:“少嚣张!小爷这就来指点指点你!”
阿和一愣,就见元祥一阵风般的下了楼,要去应战。阿和急忙跟在后面,不放心地问道:“你棋艺很好吗?”。
元祥气哼哼地道:“放心,师父已经教完整地了!”
呃……
阿和抚额,无语地站在元祥身后。她想起刚才这对主仆明显挑衅的言语,心中疑惑,北燕前北燕后的,莫非这二人不是北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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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词为(宋)陈与义《临江仙·忆昔午桥桥上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