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进发之后,虽然渭阳太守几次相邀,说郡中已准备好了行宫,请陛下和娘娘移驾而居。确实,这几日秋衣越发浓了,早晚都不免有些凉意,戍蛮大营的帐篷虽好,当然比不过一应俱全的行宫。元坤自己并不打算住过去,毕竟打着御驾亲征的旗号,大军一走他就住进行宫,成何体统?但是阿和不必跟他一起受这个苦。他说了行宫的事,问阿和要不要住过去,阿和呆了一会儿,反问,陛下不过去吗?那臣妾怎么好厚着脸皮住过去?还是留在这里陪着陛下吧。
除了早朝的操练以及议事,中军帐就空了出来,元坤多数时间就在附近探访或回到寝帐看信看书看地图。进军很顺利,前方的通报源源不断送回,听说靺鞨王庭已经退兵三十里,并将自己的家眷送往兄弟部落粟末部,却被安车骨部劫回。粟末部派出接应的人马晚了半天,给了安车骨部设埋伏的机会。邵青又及时与安车骨部取得联系,派出元肃和韩云、卫岚夫妇率队两万,火速支援了安车骨部,给了粟末部迎头痛击。是役,粟末折损近万人,想来不敢再轻举妄动。
别的都还好,元坤怕军中单调无聊,阿和没有玩伴和话本相伴容易闷到。他正想问阿和要不要去渭阳郡里逛逛,买点传奇话本回来时,却发现闲不住的阿和已经拿起了他案头的《肃慎图志》、《山河经?漠北卷》等颇为正经的书目,居然看得还津津有味,十分起劲。一次元坤问她,看出什么门道来了,阿和答:“忽然觉得以前看过的传奇话本,多半都是说书先生编的,虽然有趣,可谬误也不少,不少山河地理全是错的。更有对关外一概不知信口胡诌的,比如咱们自己有金殿,说书先生就说靺鞨王庭有银殿……靺鞨我虽没去过,不过在黑水时就见到,他们的风土人情与咱们大不相同,这个银殿想必也子虚乌有吧。要是个什么金顶大帐,我倒是信。”
原来她看出这个。元坤笑了笑,也就任她捧着正经书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了。
这天夜里,元坤照旧批了几封御批后开始查看地图。元祥一溜,京中虽然有几位老臣顶着,但仍有不少事宜需要元坤下旨批复。三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折,处理完这些,再看行军地图,元坤将手指移到一处渭水的支流,猜想着邵青等人今晚会不会在这里安营扎寨。正在想着下一步进军的目标时,一双玉手映入眼帘,悄悄地将案头的冷茶换了。
他抬头一看,正是阿和在蹑手蹑脚地在换茶,又要给砚里添墨时,终于发现元坤的目光,讪讪地停下手来,小心问道:“吵到陛下了?”
元坤心中一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笑道:“皇后这么体贴,朕真是好福气。冷不冷,叫人加个火炉?要不要吃夜宵?”本来这种事情交给侍女做就好,阿和却怕人多影响到元坤,就都屏退了。这帐中虽然比别处宽敞,若跟宫中相比,到底还是局促了些。就两个人在还算清静。所以阿和就好像微服出行时那般亲力亲为,让盈风和侍月回自己的营帐休息了。元坤看在眼里,自然懂得她的心意,忍不住也想对她好点。
阿和记得今晚刚吃过烤肉,这会儿肚子还鼓鼓的,怎么还吃夜宵?她皱了皱鼻子,道:“陛下再喂,阿和就要变成个球了”
元坤轻笑:“怎么会?”
“怎么不会,单这几天就胖了一圈了幸好臣妾已经嫁人了,若是在吴国,这样下去肯定嫁不出去”阿和开始口没遮拦。
元坤不以为意,调笑道:“是么,可朕觉得完全还不够。就你身上这几两肉,太没手感了……”
阿和毫不客气地挥手打掉了正欲上下其手的狼爪,干净利落之余,让元坤想起大婚之夜的那一巴掌,顿时收敛一二。
阿和从他怀中挣月兑出来,逃向屏风之后的床铺。这床是个好东西,比平时宫里的那种红木雕花床还大上一倍。阿和铺床时特意将两人被褥各占一边,包管风平浪静,互不打扰。“陛下打算几时休息?臣妾先把床铺好。”阿和给自己找了个活儿干,也是逃开陛下的借口。
元坤也月复诽这床好些日子了。先前正人君子装得太过,此时还真不好强下手不是?可是吧,感情还是要培养的。耳鬓厮磨得久了,自然就能顺水推舟那个顺势推倒……奈何此床宽敞到他一手都不一定抓得到小白兔,但狼子之心必然会暴露,如何能装得如无其事地耳鬓厮磨?万一阿和还像在宫中那样喊两句“来人啊”,“非礼啦”,营中住得这么密,肯定能有人听到听到就听到了,不过要是有人不识像地过来打扰,那就太扫兴了……哎,营中住得混杂,没答应渭阳太守去行宫真是失策。
这厢盘算着,元坤开口道:“阿和,天气冷了,夜里小心着凉,千万别冻到。”
阿和应了一声,问道:“陛下这么说,是不是该拿条毯子出来在旁边备用?”
元坤道:“毯子什么的倒也无所谓。若是嫌冷,不如两人睡得紧一点,挤一挤自然就暖了。哦,不如索性就换成一床被子吧……”
“我拒绝。”阿和在屏风后面探个头出来,瞪了眼脸不红心不跳的元坤,斩钉截铁地答复。
元坤颇为受伤,转而说道:“那万一朕夜里冷了,想靠近阿和,是不是也要被拒绝?”
阿和犹豫一下,起身说道:“我去让盈风再拿条毯子过来……”
看来还是会心疼人,元坤一把拽住她,顺势在那双小手上亲了一下,笑道:“有你这片心,朕就不冷了。”
阿和知道自己又被耍了。她皱了皱鼻子抽回手,转身回去继续铺床。原地留下的元坤,看着屏风后面那越发分开的两床被褥,独自黯然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