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随着日子一天天转凉,大大小小的门派也开始陆续到达浮空山。元烈作为主人,必定要面面俱到,今天这盟,明天那派,反正每天都在设宴。
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曾随他一起迎接,只是总有那么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彬彬有礼、谈吐得体,暗地里看我的眼光却像看着美味的点心,在我脸上一遍一遍舌忝过,刺热粘腻。我能忍受轻鄙的态度,却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于是向元烈推说身体不适,听不得人声嘈杂,不再随他一起露面,甚至不常迈出自己的小院。
那些门派我已经提不起兴趣去了解,和无极门比起来,实在是不成气候。天星派曾是很大的障碍,但现在单是掌门惨死这一桩已够让其江湖地位一落千丈。整个东陵武林横看竖看都是无极门一家独大。此次武林大会对于元烈来说,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一切都按着他设想的步骤顺利进行着。唯一的不确定,就是我和他的事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总坛里的人虽狠不得将我挫骨扬灰,但至今仍未公开表示对我的不满。所以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虽然又忙了起来,但至少没有整日见不到人。晚上,元烈仍是雷打不动地来找我,不过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晚上临睡觉才来,早上没吃早饭就走了。
掰着指头算了算,武林大会定在九月二十九,现在才月中,也就是说,我还得无聊地混至少半个月才能解月兑。
盘腿坐在高高的树枝上,扁着嘴,郁郁地抓着叶子撕扯。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之前随元烈巡查途中无聊时,只觉得光想着他也能打发些日子;现在习惯了整天你侬我侬,竟然一天看不到他就心里发痒。
清晨早早醒来,元烈已经走了,懊丧地倒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小喜拿来的早饭是馒头和白粥,一看就直接没了胃口。这一个月来都是仗着元烈,我才过得那么惬意。这不,元烈一同我分开,每餐必有的莲藕糕就不见了踪影,连饭菜也不主动送到了,得又麻烦小喜去替我拿。
那小小的甜点不知是不是加了什么吃了会上瘾的东西来调味,不过才两三天没吃到就浑身不对劲,再加上同样两三天没怎么见着元烈,心里折腾得慌,一时间异常烦躁。(小寂:不是有一起睡觉么?尘尘:睡着了能看得到?小寂:呃……你有理。)
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子气。那糕点又不是只你一家才有,下了山只要小爷我愿花银子,吃一盘还拿回来丢一盘!
起身撒手丢掉树叶,拍拍衣服,跳下树来。回屋掀开枕头,抓了底下放着的银票和散碎银两,朝小喜屋门喊了声“我出去走走”,一纵身飞了出去。
我决定小小地冒一次险,只身下吴州。
我保证,绝对只是小小的冒险!我是路痴,但我不是白痴。浮空山半山腰的路上可以清楚地瞧见整个吴州城,加之周围是一大片平坦的农田,一眼望去,尽收眼底,因此路是决计不会找不到的。
不过两个小时的马程倒是不短的距离,饶是我轻功所需要内力极少,但路程太长仍是感觉难以为继,途中不得不停下来靠着路边的石头歇了两次。
话说,没有元烈陪着,一个人逛街还真是无聊,不过我进城的目的到也不是为了玩。
我想唯一不会因为元烈而改变的,恐怕就只有对这莲藕糕的味道了。
一如既往的好吃呢!
用它代替了午饭,一口气消灭了三盘,以弥补这两天的缺失。走的时候照原计划多买了一份,倒不是为了拿回去丢,好不容易下来一次,当然得带些回去。要不是因为这东西放到第二天会变得干,没了清香的味道,我还真想背个几十斤回去。
拎着小小的纸包,时不时举到面前闻一闻。好香啊!不出意外的话,元烈最近是肯定不会来吃晚饭的,晚上可就靠你了!
吃饱了吃高兴了,果然力气比较足,上山居然只歇了一次。
已经看得见无极门总坛的前门的屋顶,停下平静了一阵气息,理了理衣容,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逗弄年轻的守门弟子现在是我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轮值的人是三日一换,上次那两个太呆了,看我笑得灿烂,竟忘记和元烈行礼。元烈好笑地看了看我,咳了一声,那二人才回过神来,慌忙请罪。他们越慌我看得越开心,我越笑得开心他们就越更慌张。
不晓得今日该谁轮值呢?一个月三十天要换十次,算起来也才二十多人,最小辈的弟子起码也有百多号人,这么说应该不会是之前见过的。
路上走着出神,醒过来才看见元烈正率了十几个地位较高的弟子在大门前迎人,本想退了躲开等他们寒暄完走人,无奈不少人已扭头见着我了,只得偷偷撇撇嘴,把小纸包塞进袖里,挂上假笑走了过去。
元烈微笑着几步迈过来,礼节性地轻携我手,带我走到人前,相互引见。
脸上堆起笑,该做的礼数还得做齐。略略侧头低下,双手轻合成拳,眼角已飞快扫过面前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老者,须发乌黑,但脸上有明显的皱纹。想着最多也只相处半月,之后天南地北谁也不认得谁,再加上实在没兴趣对着一张老脸细辫五官,装作尊重的样子微笑注视,其实早已放空,唯一的印象就是看起来还算慈眉善目。
余下的人中,有个相比之下很是矮小的少年还算醒目,一双大大的杏核眼,五官精致,年纪看起来与我相仿。不过好像总觉有些奇怪,一时却不敢分心去想。我知道自己偶尔会犯迷糊,在各派人士面前万不能给元烈丢脸,每次迎客时都是专心致志,打着十二分精神。
元烈和那老者一路边说边往里走,我不好先离开,只得跟着一路陪笑。心下有些奇怪,元烈不知怎地,今日话特别多。
话说回来,不单是元烈奇怪,那少年和老者也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好像看起来都正常啊,可总觉得我好像遗漏了什么。
懊恼地皱了皱眉,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