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倾唬了一跳,忙起身弯腰扶起鳌拜:“你这是干嘛?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鳌拜又一拱手:“奴才求静主儿救救小女金婵”
苏宛倾疑惑地看向鳌拜:“何出此言?”
鳌拜屈膝又要下跪,被苏宛倾眼疾手快地及时拦住。鳌拜叹口气:“静主儿,奴才只希望女儿找一门当户对的旗人嫁了,一辈子不愁吃穿,有人疼有人宠不受气就够了。奴才不想让金婵大起大落……”
苏宛倾嘴角抽搐了一下,呵呵,大起大落……“或者干脆备受冷落吧……”
鳌拜忙说:“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苏宛倾看向亭外,百花齐放,鲜艳欲滴。
鳌拜不知该怎么解释,索性也沉默了。
苏宛倾重新坐了下去,淡淡一笑:“呵呵,花无百日红,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光耀门楣是男儿的事儿,怎么能强加在女子的身上呢?”
鳌拜感激地看着苏宛倾,自己笨嘴拙舌,幸好苏宛倾明白事理,不但没有怪罪他唐突,反而能体谅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良苦用心。
正想着,苏宛倾又缓缓开了口,继续道:“可是话说回来,鳌拜,女子不是生来的弱者,金婵有自己的选择权,你有没有问过她的想法呢?”
“她的想法?”鳌拜有些惊诧,自己从来都没有问过金婵是不是想入宫,金婵……难道会有自己的想法?
苏宛倾点点头:“对啊,她自己的想法。”
鳌拜沉默了,苏宛倾也悠然地欣赏着这美好的景色。呵呵,自己何其不幸,只身一人来到了这险恶的皇宫;自己又何其有幸,能够切身体味这遗失已久的美好。她曾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傻傻地生活下去,不是说傻人有傻福吗?即使自己不动脑子,也会有骑士守护她。可是,福临不是骑士,而是一个骑着白马的毛头皇帝。没有唯一,没有留恋,没有守护……原来不是每个穿越都会遇到一个无条件将自己铭刻在心里的大侠,穿越中遇到的皇帝也不都会为一个毛愣愣的傻丫头摒弃六宫粉黛。
我不是维纳斯,也不是雅典娜,可是,我已经长大,我要做一个善良的女强人。尽管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尽管福临遗忘了自己,但,我还是苏宛倾,我不能遗弃我自己。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如此,金婵会有什么想法?她什么都不懂。”鳌拜摇摇头,自我肯定道:“奴才经历了大风大浪,难道还会选错了么?”
苏宛倾闻言,收回了远飘的思绪,早料到鳌拜无法接受她的想法:“你是为了她好,做父母的自然不会害自己的子女,但是,她有追求幸福与自由的权利。”
鳌拜皱皱眉,并不苟同:“她怎么知道幸福是什么?让她自己选,万一以后不幸福怎么办?奴才给她的自由够多了,才会使她一身臭脾气。”
苏宛倾笑笑,起身走到鳌拜面前:“我不试图说服你接受我的想法,我也不知道金婵是不是想做妃子。我只是提醒你,也许你选择的路金婵并不喜欢罢了。对于咱们这些人来说,自由的确很奢侈,正因为奢侈,才显得弥足珍贵。反正我是觉得,能放手追求自己心中所好就是幸福。即使选错了路,那也自得其乐,与人无尤。”
鳌拜越听越迷惑:“静主儿,你说的大道理奴才不懂,奴才一介武夫,只求静主儿帮帮奴才,救救金婵,奴才不想小女入宫”
苏宛倾轻轻叹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难得你想得开,身在你的职位,只怕很难不想把女儿送入宫为妃呢。是否要我帮你,你还是问过金婵的意思吧。”
倏忽又是几日。
这日,苏宛倾用绳子做了个悠悠床,系在柚子树树枝上,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念着手里的书卷:“落红成阵,风飘万点正愁人。池塘梦晓,阑槛辞春。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惹落花尘。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
“主子,您这是看什么呢?奴才怎么听不明白啊?”乌恩其一边荡着秋千一边问。
“嘻嘻,乌恩其,以后就叫你‘梦晓’吧,一夜大梦归,黎明时分最是好了”苏宛倾放下书卷,笑嘻嘻地看着乌恩其。
“可是,奴才有名字啊,奴才叫乌恩其。”乌恩其也停下来,歪着头看着苏宛倾。
苏宛倾呵呵笑了:“你不想有个汉人的名字吗?梦晓,多诗情画意啊”
乌恩其眼珠转了转:“可是奴才的名字也有涵义啊乌恩其象征着忠诚,奴才对主子永远忠诚不二。”
苏宛倾玩笑着叹口气:“哎,看我这主子当的,你是越来越皮了,都敢于我顶嘴啦好吧,你不稀罕,咱就不叫梦晓,还叫你的乌恩其。”
“主子,你看的是什么书啊?”乌恩其好奇地问。
“这是秘密。”苏宛倾神秘地说。
“哦。”乌恩其扫兴地点点头,便继续荡秋千了。
苏宛倾抄起书,随手翻了一页,继续念道:“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伯劳东去燕西飞,未登程先问归期。虽然眼底人千里,且尽生前酒一杯。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
“好一句‘未饮心先醉,眼中流血,心内成灰’。”一声叫好,宁妃走了进来。
苏宛倾放下书卷,兴致大减,但还是站了起来,微笑着对宁妃点点头:“什么风把宁妃吹来了?”
宁妃一笑:“我也是闲来无聊,各宫走走罢了。希望没有打扰你。”
苏宛倾莞尔一笑:“怎么会是打扰,我也游手好闲着呢,你来了,咱们正好一起。”
宁妃脸色变了变,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有些僵硬:“呵呵,静妃的话真有意思。”
苏宛倾侧眼看向乌恩其:“乌恩其,还不快给宁妃请安?”
乌恩其慌忙跳下秋千:“奴才给宁妃娘娘请安”
宁妃抬手捂住樱桃小口,笑得花枝烂颤:“今儿我真大开眼界,静妃你这永寿宫就像是戏园子一样。你这儿的宫女倒也配合”
苏宛倾看了眼乌恩其,乌恩其福了福身子,便转身去客厅里沏茶了。
苏宛倾心里巴望着早些送走这个家伙,脸上却不得不始终挂着充满诚意的笑容:“外面风大,宁妃还是进屋子里喝茶吧”
“我看这东西倒好,敢请静妃教教我怎么做的?”宁妃羡慕地打量着悠悠床。
苏宛倾眼珠一眼,计上心头:“宁妃你喜欢?我叫乌恩其解下来给你送去,或者你嫌弃的话,我叫乌恩其再做个新的给你送去?”
“呵呵,还是不用了。我喜欢的话,随时来你这儿逛逛就好了。你不嫌烦吧?”宁妃已走到悠悠床边,抚模着悠悠床,指尖自然地触到了那本书。
“哎”苏宛倾一个没叫住,宁妃已经拿起了书卷念道:“《西厢记》?”
苏宛倾的脸“腾”的红了,这可怎么得了?在现代倒无所谓,可是在古代,礼教森严,看这种书要被笑死的,虽然自己很前卫,但还得入乡随俗不是?可恶的宁妃,无事不登三宝殿,跑这里来搅合什么?
宁妃却不知不觉的:“这是什么书啊?”
苏宛倾撇撇嘴,心里很不屑,切,就不信你真的不知道,纵使是大家闺秀,哪个没偷偷看过几本所谓的“yin词艳曲”?现在《红楼梦》是不存在,若是存在了,你还不抢着看了?这可都是文学的奇葩
“呵呵,”苏宛倾脸上的笑却挺尴尬,“没什么啦,戏园子么,我就是学学唱戏的,咿咿咿,呀呀呀——”苏宛倾开始学戏子吊嗓子。
“唱戏?”宁妃皱皱眉。
苏宛倾三步两步走上前,不着痕迹地将书从宁妃手里拿回:“呵呵,你看这些词句啊,都太俗了,不适合你这种雅人看。我是静妃嘛,没事闲的就翻翻,一把岁数了,也不想学人家没事儿就东跑西跑的唱出戏,自己一个人闷在宫里唱给自己听就好了。”
宁妃掩口而笑:“静妃,你的话越发有趣了。你知道前几日三皇子的乳母犯事了么?”
苏宛倾心里冷笑,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就说肯定有事。但脸上的笑容依旧傻傻的:“三皇子?佟妃的儿子吗?”。
“是啊,三皇子的乳母涉嫌虐待三皇子,佟妃跑到皇太后那儿哭的稀里哗啦的,很是可怜呢,求皇太后将儿子还给她抚养。皇太后当然不会同意了。”宁妃撇撇嘴,“想我的福全也是可怜的娃呢”
“主子,宁妃娘娘,请用茶。”乌恩其已走过来奉茶。
苏宛倾就近坐在了悠悠床上,一边用茶盖儿磨着杯沿儿,一边含笑道:“这么说,宁妃是有意借此与佟妃联手要回抚养权了?”
宁妃端着茶杯四下看了看,并无可坐的地方,蹙蹙眉,道:“我才没那么蠢。我是想,你跟佟妃那么要好,佟妃有没有向你透露过她想要谁养三皇子?”
苏宛倾嘴角一扬:“乌恩其,还不快搬个椅子给宁妃?你是越发没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