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汉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低了头不再说话。宇文祥阴着脸冷声道:“这京城不是咱们的地盘,万事还是要小心为妙,暂时不要再派人盯着包如意了。反正她也跑不出这一亩三分地儿去,且过了这阵子风头再说。”
那中年汉子点了头,宇文祥这才挥手让他下去了。
当包府的马车在食园小记门口停住的时候,在门口候着客人的伙计早就瞧见了,那伙计见跟着马车过来的还有一个身穿武官服的年青男子,还只当是哪家的官太太来买点心,直到如意在金珠玉串的陪伴下走出了马车,他这才认出原来是自家大小姐。
因着上次如意曾带着伍若男和钟灵二人来食园小记吃过东西,那伙计是见过她的,便满脸带笑的上来招呼:“大小姐今儿有空来啦,快请进,”边说边往里面喊着:“掌柜的,大小姐来啦。”
这伙计倒有一把好嗓子,那掌柜的在里面柜台里听得清清楚楚,急忙出来亲自迎接,却见自家大小姐带着两个丫头,身边还有一个年青武官,掌柜的没见过沈元奇,但想着这位怕也是自家大小姐请来的朋友,便满面堆笔的将众人迎进屋里,亲请到里面会客厅里去坐。
待如意和沈元奇坐下,掌柜的早叫外头的伙计送来了刚做出来的新鲜点心,上了热腾腾的茶来,讨好的凑过去笑着询问:“大小姐,您今儿这是要来尝尝新鲜吃食呢,还是逛累了歇歇脚?”
如意轻啜了一口茶,吩咐道:“我是带朋友来尝尝咱们这里的新鲜小吃的,最近有什么新鲜东西?”
那掌柜的笑道:“哟,那小姐您今日可是来巧了。我们这里头三天前才招来一位新厨娘,她夫家姓饶,是南边儿来的,本来在家乡里也是开着小吃店的,只是得罪了那里的乡绅,怕受迫害,便举家来了咱们京城这里赁了房子住下,她丈夫备着考科举呢。她便出来想寻个地方做工,正巧赁的那房子是我一位旧邻居的,便引了她来咱们这里看能不能找个事做,我应了她让她在这里试用了三日,今日便是第三日,正巧碰上大小姐您来了,不如就让饶氏亲自做几样拿手的小点心吃食,您给评判一回,若您吃着说好了,我便留了她,若您觉得不太合口,便让她更找差事就是了。”
如意听他说的有趣,便叫掌柜的叫那饶氏进来一见。那掌柜领命出去,不一会儿带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如意见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蓝底碎白花的粗棉布衣衫,头上一块青帕子包着头,中等个儿,银盆圆脸,五官平常,倒是生得有几分喜庆,让人瞧着倒有几分舒服。
这饶氏知道如意是东家小姐,也听掌柜说了今日由小姐来定夺她的去留,便恭恭敬敬给如意施了一个礼,便站在一旁等着如意和掌柜的发话。
如意便问这饶氏会做什么拿手的小吃和点心,那饶氏便笑着回道:“不是我夸口,跟东家直说了罢,奴家本是北方人,后嫁了夫君到了南方,这天南地北的小吃大菜都略会一二,因着奴家在南边儿夫君的家乡那里开了几年小馆子,见多了五湖四海的过客商人,倒听说了不少南北小吃的做法,我便琢磨着一一做了出来,味道却是不错的。尤其奴家做点心是一绝,不说平常的糕饼酥点,就是有几种怕是这京城里的大酒楼里也未必有呢。不如就奴家捡那拿手的给东家小姐做上几样,再蒸上四样干点心,若是小姐吃着好,便留下我来给我个生计,您说成么?”
如意笑着点头道:“那自然成了,你只管到厨房里展一展手艺做去,若是做得好了,不但留下你,还有赏呢,若是合了我的心,说不定带你去我院子里做个厨娘,倒不用在这里抛头露面的。”
那饶氏听了,先是一喜,后又想起了一事来,皱着眉头说道:“东家小姐若是收留我进府自然是好的,只是我相公还要备考,我是不卖与人做奴婢的,就算是小姐收了我,我也只能在你家厨房里做事,却得准我随时能离开才行。”
她这番话说的未免有些浪费了如意好心的意思,不光是如意身边的两个丫头听着别扭,就连掌柜的也觉得这饶氏有些拿大,便横了她一眼,道:“你口气倒大得很,且先说这些废话做什么?你就敢肯定你做的那几样吃食定会入了我们大小姐的法眼?你虽说有两下子,可是我们这食园小记也不是养活闲人的地方,那后厨里哪个师傅没有几下子?你可小心吹牛闪了舌头。”
那饶氏闻言也不生气,只笑道:“掌柜的,我知你不信我的本事,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我这会子就去厨房里做几样小吃和点心来,到时也请掌柜的略尝上两口,就知道了。且不说大小姐留不留我,只说等会儿若是掌柜的您尝着说我做的不好吃,我二话不说,转身便走怎样?”
掌柜的见她这样说,倒也不便再说什么,只让人带着她到厨下去了。如意瞧这饶氏说话间信心十足,想是应是有两下子本事的。那掌柜的还怕饶氏吹牛,等会儿做出来的东西不合自家小姐胃口,便问要不要别的师傅再做几样吃食端上来,如意因对饶氏感兴趣,便说不用,只等着吃饶氏做的东西。那掌柜的便退了下去,自去厨房看饶氏做吃食。
沈元奇喝了两口茶,瞧着如意微微一笑,道:“你准备留下那饶氏么?”
如意心里一动,好奇的打量着沈元奇,偏着头笑嘻嘻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瞧出什么来啦?”
沈元奇道:“我刚才见那饶氏上来,你的神情倒像是看她挺顺眼的,后来那饶氏说不能与人为奴婢,你也不见丝毫着恼的模样,倒是眼睛都亮了,怕是还比较欣赏这饶氏有风骨,那掌柜的说要别的厨师再做几样吃食来,你想也不想的拒绝了,想来一是对那饶氏有信心,二是怕也存了维护她的心,便是那饶氏厨艺寻常,你怕也要让掌柜的留下她,寻个差事与她过活罢?”
如意不想他竟能猜中自己的心事,不由得笑道:“你还真聪明,这察言观色的本事果然不小,人都说文官心细,武官心粗,我瞧着倒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你这武官却是比刑部大堂审案子的大人来得心细。你说对啦,我瞧那饶氏麻溜爽利的一个人,且她既然敢说那样的大话,应该是有些手段的,定不会让我看走了眼,就算是她做的吃食不适合在食园小记里发卖,也可以跟我回府,在我院子里的小厨房里一展身手。而且我家的奴婢也不少,哪里就缺她一个?到时候让她在我家里做工拿月钱就是了。”
正说着,却听外面一阵吵嚷,听声音却像是伙计跟人争执起来,如意便让玉串出去瞧瞧。过了一会儿,玉串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小伙计,如意便问那伙计道:“外面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我听着倒象是跟人争执起来,不会是跟客人发生口角了罢?”
那伙计跟外面争吵的那位平日里关系不错,此时既怕说实话惹恼了东家大小姐,又怕撒谎给自己找来麻烦,便吞吞吐吐的道:“大小姐,是外面….有客人故意找茬儿….”
如意听了不信,“你这话我倒不信。人家客人来这里是买东西,又不是来找气生的,若不是外面那伙计言语间冲撞了客人,人家怎会跟他过不去?你只实说,到底是为着些什么竟与客人争吵?”
那小伙计不敢再瞒着,生怕大小姐一怒之下自己要跟着吃瓜落,便一五一实的说道:“外头来了两位客人,一位公子,一位小姐,看那穿戴打扮都是富贵人家的,都带着丫头小厮的。来了咱们这里要了几份点心打包,还要咱们做外卖的吃食带走。小姐您是知道的,咱们这店铺平日里是不卖小吃的,只是在年节下应景卖几日特色小吃,这都是老客人们都知道的规矩,今日这两位客人想是新客,我们便解释与他二位听,可是那位公子偏说咱们是看人下菜碟,是故意不卖与他的,非要见咱们东家评个理。那位小姐倒也没说什么,只她身边的丫头不是个善茬儿,说咱们既店大欺客便要使人关了咱们的铺子。小东子这才恼了,与他们争执起来,那位公子跟着的小厮便来推搡他,好容易让人拉住了,这才吵嚷起来…”
如意听了,沉吟了半晌方道:“原来是这样,这倒也不怪你们。只是这客人在咱们店里吵起来,让别人看见了,只当是咱们的不是,你倒是去厨房让掌柜的去跟人家好生解释一番,只说明咱们平日里是不卖特色小吃的,再多送他们一人半斤点心便是,别再吵嚷了。”
那小伙计见大小姐没有责怪自己,这才放了心,转身去厨房找掌柜的去了。
沈元奇见状苦笑道:“这两位客人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些,他们只管想着买,也不想人家是不是要发卖?这世上有好多人便是如此,便凭着他们的意愿行事,不听别人的解释,只一味胡缠,不依着他们的心便说是对方欺侮瞧不起他们,也真是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