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这一跪,让一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项羽只是冷眼地睥睨着刘邦,虞妙弋拉住动怒的项羽,也只是冷冷地瞥了刘邦一眼,缓过惊吓的吕雉忙上前拉起自己的夫君,“夫君,我知道你一直都在自责,可酒醉糊涂又非你有意为之,你这么跪着只会折煞将军、夫人。将军和夫人都是雅量之人,必不会深究你的无心之失。”吕雉尽量放平声线,从容而得体地说着,已然扶起了刘邦。
刘邦长项羽足足二十四岁,虽然气恼他,但是让刘邦跪他赔罪项羽还是觉得不妥,所以吕雉扶起刘邦且说下那番说辞时,项羽也没有说些什么。不过,刘邦的这一跪倒真的让项羽收下了不少怒气,当下扬手说道,“沛公、夫人请坐吧。”
“谢过将军。”吕雉谢过项羽后,冷冷地瞥了刘邦一眼,收到夫人怨怪的视线,刘邦擦了把冷汗。刚刚不就是看痴了点才被项羽那样冷不防地大喝吓到。还好有他夫人吕雉那一番说辞救场才不至于让他丢大脸。而且这一跪似乎也让项羽对自己收下不少怒气,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刘邦在心下迅速思量一番后赶紧拱手朗声道,“刘某来薛城时就听闻少将军英勇不凡,雅量容人,今日之见果真如此。少将军天龙之资,仪表堂堂,将军夫人凤颜之貌,倾城国色。美哉妙哉,真是绝配啊绝配。羡煞我等啊,哈哈。”
刘邦大声赞美着二人试图缓和气氛,项羽虽不见怒容但脸面仍是绷着,他只是礼貌地扬手请他们夫妇二人饮茶,虞妙弋倒是笑了,浅浅的笑容,却是冷冷的目光,“多谢沛公的谬赞。其实您与夫人也是世间少有的绝配。”一个卑鄙无耻,一个歹心恶毒。最后这句虞妙弋没有说出,只是恨恨地斥责在心底。恨意再也难掩,这让一直看着虞妙弋的吕雉毫无遗漏地收到了她眼中的仇恨。虽然那道冷然仇恨的视线稍纵即逝,但天生直觉敏锐又善于察言观色的吕雉还是捕捉到,心下只是暗暗叫奇。这会看向刘邦的眼神更是怨然,莫不是死鬼不止碰了人家手而已?
刘邦轻咳一声避过吕雉射来的视线,顿了一会,再次站了起来,唤道,“将军、夫人,哎,”刘邦摇了下头叹完一口气后又是一个毕恭毕敬的卑躬,“将军和夫人量广,不计较刘某那晚酒后失态,但刘某还是过意不去,吓着夫人、触怒将军真不是刘某想要。今儿特携妻上门赔罪。望将军、夫人原谅。”
刘邦这一虚怀喟叹落罢,吕雉立刻跟着站起对着项羽夫妇二人微欠身子赔礼。项羽绷着的冷脸倒是缓和不少,刘邦夫妇二人这样三番两次的卑躬谦语让他再大的气也生不久。项羽上前扶住了刘邦,又看了下吕雉,说道,“沛公和夫人这是做什么?多次行此大礼项某承受不起。往事已矣,沛公酒醉无心,又是共抗暴秦的盟友,这事就不必再提了,更不必再说什么赔礼道歉的话。来,请坐吧。”项羽拍了下刘邦的肩头,请他和吕雉入座,脸上也终于露出悦色。
虞妙弋没有说什么,但嘴角勉强扯出的笑意已经没有了。见着那对夫妇三言两语就让项羽放下怨怪,虞妙弋心里的恨意更是滔天涌起,那端着热茶的手冰凉一片,毫无热度。为什么他们总能这么快抓住人心控制局势?就凭那副狡诈心肠,伶牙利嘴?不,她不会再让他们如此称心如意!虞妙弋恨恨咬牙,握紧茶杯,压制着心里汹涌的恨意。但她不住颤抖的身子让堂中三人都发觉,看了过来。
“妙弋!”项羽惊呼一声,一步上前拍掉了她手里的茶杯,抓住她的双手让她展开手心,虞妙弋不解看来,正对上他紧蹙的眉心和卷起波澜的重瞳之眸,顺着项羽的视线看向自己手心,虞妙弋这才看见自己细皮女敕肉的掌心被烫红了一大片。
“懿儿,快拿伤药过来!”项羽大喝着,懿儿吓了一跳赶紧领命离开,吕雉和刘邦都走了上来,看了一眼那被烫红的掌心,吕雉忙出声宽慰,“将军不要担心,茶水不是很热,夫人应该无碍。”
“嗯。项郎,我没事。”虞妙弋对着一脸担忧的项羽笑笑,不想这么点小事就让项羽担心让敌人轻视。说着已经在抽手。
“还动!”项羽爆喝一声,虞妙弋乖乖顿住。刘邦、吕雉纷纷侧目看来。项羽的力气刘邦早就领教过,所以项羽这么一喝,刘邦忙在心里心疼那娇小的人儿。但吕雉却眼尖地发觉暴怒中的项羽那抓着虞妙弋的手根本没有用劲,看似盛怒的眸子却柔情难掩,满含的担忧。
“我真的没事。”虞妙弋仰着头对项羽柔柔一笑,宽慰他。她自然知道项羽这样生气下满含的担心。项羽只是轻哼一声没有理她更没有松手。懿儿一送上药项羽立刻取过,亲自给她上药。
冰凉的药膏敷上手心,虞妙弋忍不住“嘶”了一声,蹙起了眉。
“哼,知道疼了?刚刚还说没事。”项羽怨怪着,但是抹药的力道明显又收了一分,属于他特别的关心和难得的温柔让虞妙弋翘起了嘴角。“是,妙弋知错了。”她打趣着笑道。
项羽又是瞪了她一眼,但嘴角也跟着有了笑意,“刚刚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项羽问着,矮下了身子,已经开始给她另一只手抹药。这一问让虞妙弋敛住了笑容,目光也渐渐变得冰冷,涣散的眸中冰霜一片,似出神片刻,她回过了神,越过项羽看向他身后的刘吕二人,“刚刚我一直在想菜谱。”说罢,虞妙弋已经将汹涌的恨意沉进心底,对着刘邦夫妇浅浅一笑,“项郎,你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既然沛公夫妇上门做客,我们就请他们一同用膳,如何?”
“嗯。”项羽只应了一句,继续给她抹药。而一旁一听虞妙弋要邀请他们一同用膳的刘邦夫妇心下不由一喜,因为这正是他们此行目的最为重要的一步,而且此时夕阳已下,正逢晚膳,他们完全没有拒绝的必要。当下刘吕二人再谦辞几句就开始转口谢过项羽夫妇相邀,高高兴兴地留了下来。
抹好药后项羽夫妇就把刘邦夫妇请到了膳堂。到膳堂后,侍婢立刻端来酒水,虞妙弋起身对着三人说道,“项郎、沛公、沛公夫人你们先坐,妙弋今儿特地为沛公夫妇想了道新菜,待会就能呈上,还望到时沛公和夫人不予嫌弃。”
“项夫人客气了。早闻夫人厨艺甚佳,湘西名菜更是深得精髓。如果能品尝到夫人亲自烧炒的酸辣佳肴,定是我和夫君三生之幸。可是刚刚夫人手烫伤,还上了药,若还让夫人下厨劳累,我们怎么过意的去?”
“呵,谢沛公夫人关心。手心只是小伤,无足挂齿,”比起自己和项羽那割断咽喉的一刎简直是九牛一毫,虞妙弋脸上在笑,可眼底却冰冷无温,她冷然地看向吕雉,勾着嘴角反问道,“还是沛公夫人觉得妙弋厨艺浅陋,不愿赏脸?”
“哪儿的话,姐姐怎么会信不过妹妹的厨艺?”吕雉赶紧赔笑道,顺带慢慢拉近两人的关系,首先就从称呼上开始。“姐姐这不是怕劳累了妹妹吗?要不这样吧,姐姐虽然手艺不及妹妹,也让姐姐过去给你洗菜切菜如何?”
“那倒不必。来者是客,沛公夫人你若跟着我下厨只会让人见怪我们不懂待客之道。”这话回绝着,口气更是冷漠,吕雉故意姐姐长、妹妹短地想拉近关系,虞妙弋加重语调清清楚楚地咬着“沛公夫人”几字来拉开称谓。那一世她与吕雉是交换头钗的金兰姐妹,项羽和刘邦还是对天歃血盟誓的结义兄弟。可这又怎样?到头来,吕雉利用她窃取军中机密,刘邦撕毁鸿沟约定,背信弃义地偷袭逼得项羽兵败自刎身亡……
情义于他们只是一纸空谈,她吕雉配不上她唤一声“姐姐”,无耻的刘邦更没有资格受项羽一声“大哥”!刘邦与吕雉的罪恶虞妙弋无法不计较,虽然不能杀他们,但今晚既然他们送上了门,她没有放过的道理。不让他们吃点苦头难平她心头之恨!
“妙弋,”项羽上前轻轻环住她的身子,“沛公夫人说得对,你手受伤就不要下厨了。”
虞妙弋笑着摇了摇头,“项郎不用担心,大不了其他菜色我交代厨娘做。但是那道新菜真是我特为沛公夫妇二人‘准备’的,今天怎么也不想扫兴。”她今天怎么也不会放过他们二人!
项羽环着她的身子坚持着,虞妙弋也坚持着,最后虞妙弋不得不妥协,“项郎,其实那道菜不是很复杂。呃,好吧,我就在旁边监督,只给厨娘打下手下下调料,翻炒部分就交给厨娘。嗯?可以吧?”
“说到做到。”见她如此坚持,项羽再叮嘱一声才放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