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又过了半月,十二月的天更是寒冷,雪下了好几天,在今早终于停了。六万大军长驻安阳已达四十天,从镇里强征的粮食已经快吃完,钟离昧为此发愁,虞妙弋也开始心忧,因为她知道一件大事将要发生了。
上一世,在宋义停滞安阳的第四十七天早上,项羽终于隐忍不住闯进他的营帐,斩杀了他,并取代了他的低位,号令三军救赵,展开了空前绝后的巨鹿一战。
还有七天……但她却还没有遇到好时机和项羽相认。虞妙弋苦恼着,为自己的瞻前顾后懊恼,却也无可奈何,更何况项羽根本不是她这炊事营的小兵可以随便见到的。她每次见他还是偷偷模模的……
气候越来冷,但将士们却没有加衣,一连好几天的大雪让将士们叫苦连天,虞妙弋差点又被冻病了。还好钟离昧送了她几件厚袄,可当追问起来,虞妙弋才知道这几件厚袄是阴淮的……
这些日子,阴淮和钟离昧对她都很照顾,特别是阴淮,但他这样近乎面面俱到的照顾让虞妙弋觉得怪怪,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阴淮这人对时局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但有些的郁郁不得志,似乎项羽真的不待见他。对此虞妙弋也爱莫能助,只能等着和项羽相认再向他美言几句。
冬雪融化的天极冷,这个时候若能泡个热水澡就好。可惜军营条件很差,洗澡都要好几天才一次,更别说泡澡。但虞妙弋却意外地发现一处温泉,这还是在军中缺粮,她随钟离昧等人一同上山挖野菜发现的。而且发现这处温泉的只有她一人,虞妙弋对众人隐瞒着,避过几天后才再次踏足这里。
半个月没洗澡,又经常泡在厨房,接触柴火,虞妙弋浑身又脏又痒,这才私心选择隐瞒众人,自己先过来享受。毕竟她的女儿身,洗澡这事是件忌讳。
晚膳过后,虞妙弋独自一人偷偷上山,找到了这处温泉,只月兑了外衣和厚袄,虞妙弋便下水。虽然这处的温泉不大,但虞妙弋还是不敢在太显眼的地方泡澡,躲到了角落,衣服也都放在岸边的草丛中。
入水后,虞妙弋便舒适地轻叹出声,手附上小月复,感受里面生命微乎其微的跳动,她甜甜的笑了。可也深深地蹙起了眉。肚子再这样大下去会很麻烦,她得尽快和项羽相认,否则,她怕……流产这两个字眼揪得虞妙弋心疼,上一世曾经经历过的伤痛与绝望让她已经开始后悔这次的任性。她如果好好呆在虞溪就好了,不会让自己受苦,更不会让月复中的骨肉一起受难。洗着洗着,虞妙弋又陷入对项羽的思念中,更怨然最近联系不上某猫这事。都快一个月不见它,虞妙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它遗弃了。
没有项羽,没有某猫,虞妙弋这些日子来一点也不好过。温泉水汽氤氲,迷迷蒙蒙中,陷入沉思中的虞妙弋忽然从水雾中看见了她朝思暮想的身影。天也有从人愿的时候吗?虞妙弋苦涩一笑,但眼睛却不敢眨一下,真怕眨眼间美梦成空。眼前,她的项郎也只身穿一件单衣,披散而下的乌丝落在雪白的单衣上,黑白分明宛如泼墨的画,水雾缭绕下,如梦似幻,让虞妙弋以为身处梦境,但无论是梦是醒,是幻是真,再见他,她不由得潸然泪下。
泪眼朦胧中,虞妙弋看见项羽焦急地淌水过来,还不待她哽咽地呼唤他,项羽早抢先一步拥紧了她。他抱得很紧,几近让她窒息,但他在颤抖,不可抑止地拥着她颤抖,让虞妙弋无声凝噎。紧拥后是项羽灼灼印下的一吻,酒的浓烈与醇香由他度入她的口中,带着思念,满含深情,让久别重逢的爱侣难舍难分,沉醉难醒。
突然,“嘭”的一声闷响后,项羽轻哼一声,松开虞妙弋,往后仰倒,虞妙弋惊诧不小,叫唤一声“项郎”,忙伸手扶住他。
“放开他!”身后突然传来的一声暴喝着实让虞妙弋吓了一跳,还不待她反应,来人已经一把拽住了她扶着项羽身子的手臂,硬是将她拽开。虞妙弋震惊,回身看去,竟见一脸阴云密布的阴淮。
阴淮不知何时竟站在水中,来到他们的身后,他的另一只手里还紧紧地抓着一根粗木棒。刚刚竟是他出了项羽?
失去虞妙弋的搀扶,昏迷中的项羽眼看就要倒入水中,情急之下,虞妙弋咬了下阴淮的手背,挣月兑开后,上前扶住了项羽。眼前紧密相依的两人让阴淮脸色更加阴沉,“你就这么不知廉耻?”他恨恨咬出的话让虞妙弋蹙眉,“他是我的……”
“‘项郎’是吗?我听到了!”她想解释,阴淮却厉声打断,“你那晚昏迷时呓语的‘项郎’就是他吧。原来你从军真是为了他!但是他是你高攀得起的么?更何况他已经有一个妻子,听说他们夫妻间恩爱甚笃,你这么费尽心思就只想当他的一个小妾?”
“不是。你听我说……”
“羽哥。”然而还未待虞妙弋开口解释,不远处传来的叫唤让两人都吓了跳。虞妙弋吃惊是因为听出这是项庄的声音,这个本该在戚家的人不知何时竟也来到安阳,而阴淮则是怕人撞破眼前假小子的女子身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隐忍下火气,阴淮上前帮忙扶过项羽,让他靠着岸边岩石坐在水中后拉起了虞妙弋。从草丛中捡起她的衣物,扔给她后,就拉着她离开。知道他想带自己走,但虞妙弋哪肯,“阴大哥,放手。我要留下。”好不容易和项羽相遇,她不要就这么离开。
“你要留下?为什么?别忘了你是个女子,你这样堂而皇之地女扮男装混入军营是要被论罪的!”阴淮心里有气,但更多的还是担心。知道他是好意,虞妙弋平心静气地再次解释道,“我知道。但是他不会论我的罪。因为我是他的夫人。”
短短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阴淮久久地怔住,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不可能……”这个玩笑,他接受不了。
呆怔只在阴淮的脸上停留片刻,很快他恢复了常态,但他却没有放手,反而越抓越紧,拉着虞妙弋不由分说地离开。
“阴大哥,放手,我真是项羽的夫人,我的哥哥就是虞子期,我的真名是虞妙弋。我……”
“向榆,项虞……”阴淮忽地顿住,呢喃念道,当回头看她时,他眼中流露的伤痛让虞妙弋都有些酸涩,但她不得不雪上加霜,再次告诉他这个事实,“我真是项羽的夫人,项虞氏。”
“够了!真是荒天下之谬论!”扔下这句话后,阴淮仍是强行要拉她离开。见阴淮如此不可理喻,虞妙弋只好出手,挣月兑他。然而,她的反抗无疑触怒了阴淮,但他仍不舍对她动粗,几招化解虞妙弋的攻势后,就紧紧地抓住她的双手,让她挣月兑不得,而虞妙弋这才知道平素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阴淮原来是深藏不露。
空出一只手点住虞妙弋的穴道,阴淮强行带走了她。这让虞妙弋很是气愤。回到帐中,阴淮还是没有解开她的穴道,两人无声地对视,久久地僵持。
“解开。”久久的沉默后,虞妙弋冷冷地命令道。对阴淮这样的做法很是不解,对与项羽的再次错过更是不甘。
“可以。但你要保证永远不见他。”阴淮来到她的眼前,捧起她的脸,望进这双因愤怒而熠熠放光的眸子,他发觉这样的神采让人痴醉。但无疑他这样的碰触让虞妙弋脸色刷白,“放手,不准碰我,我是项羽的夫人。”她都表明身份了,阴淮竟敢对她如此无礼,原来他平素的谦谦君子都是装的?
“住口,不准再提!”阴淮喝止她,但看着她的目光却那样温柔缱绻,却让虞妙弋心底发毛。“你只是在跟我开玩笑的,是吧?小榆。你怎么可能是别人的妻子?不会的。”
“我说的是事实。”虞妙弋蹙眉,不明白他不肯相信的原因。她坦荡地迎视他,阴淮却避开她的视线,放开她,转过身。聪明如他却找不出任何否认这个事实的理由,反而很多疑问因为这个事实而真相大白。她对项羽的关心,会三番两次去偷偷看他还有她取的别名都表示着她项虞氏的身份。
传闻项羽夫妇伉俪情深,原来真是啊……
她的从军只是为了生死随夫么?
“我以为我比军营中任何一人都早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没想到我还是错过了……”晕黄的烛光笼罩着阴淮,在地上投下一道孤单的身影。他如此落寞的感慨让虞妙弋蹙眉,有些吃惊,“你早知道我是女子?”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的?
“对。”阴淮回过身,望着她,目光无奈而感伤,“在你昏迷的那天,洗去你脸上的伪装我便知道你是女子。你的绝色出尘是我平生所见之最。”他的赞美并没有让虞妙弋高兴。想起这些日子以来阴淮在深知她女子的身份还和她共处一室,她就觉得对不起项羽。
“阴大哥,你是帐内郎中,你应该能见到项郎吧。可不可以帮我,让我见他?”竟然已经说开,那么虞妙弋就请求他的帮忙。她不想再这样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更不想和项羽可望而不可及。
阴淮沉默,只是望着她。气氛压抑而沉闷,他哀然的目光宛如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虞妙弋的心头,让她也难再开口一句。
然而根本无需阴淮帮忙,因为下一刻,项羽和项庄已经闯入了他们的帐中。没有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妻子坐在其他男人的床上,可以无视他们孤男寡女目不转睛的对视。项羽一进来就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收拾了阴淮一顿,扛走了她。对,是扛。项羽既不解开她的穴道也不温柔点对她,直接像沙袋般把她扛起,如狂风般掠过众人,直奔他的寝帐。此刻盛怒的他就像一团烈火,虞妙弋无奈长叹一声,而他们的身后真有烈火在熊熊燃烧。那是阴淮的寝帐,项羽一怒之下将它付之一炬……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见面了吧~~~
下一回,明天晚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