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立于六十七号房阳台之上,手中捏了一把炒米,对苍穹之上七轮夺目明月,一粒粒细细的嚼着焦黄香脆的炒米粒。
空中只有真正的那枚月亮会移动,那六轮法宝月镜是不会动也不会有阴晴圆缺的,但受天台山灵气循环影响,每隔约莫一刻,它们便会全部熄灭一次,眨眼间又会再恢复光亮,那一瞬短的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不会影响岛上照明。
白松冷静地等待着,等待着。
楼下白英的弟子房中不时有女人的声音传出,但白夜的声音一直隐没在其余人的声音之下,白松听不清她现在是何状况。
时间缓缓流逝。
待空中六轮月镜忽地灭了又亮了,白松淡定自如的表情一沉,转而严肃紧张起来。
一把丢掉手中炒米,他御起飞剑踩在脚下,而后便要飞起。
刚欲飞起,却只听脚下白夜的声音传来:
“那,各位师姐,白夜告辞了。”
接着,一道紫影轻盈跳到二层阳台的围栏上,轻巧地跃起,一攀六十七号房的阳台下侧木板,借力跳上三层,毫不掩饰她身手的灵敏。
白松凝眉,月光下,紫衣女子忽然自下窜上,高高跃起又轻盈落脚于阳台之上,风满广袖,如同一只自在飞舞的紫蝶。
随着紫影的缓缓落下,白夜那张面无表情的美丽脸蛋出现在了白松面前两步外。
白松看她手上,那半册仙剑派弟子诀已经不见了。
松了口气,白松下了飞剑:“刚好一刻钟。”
“已经结束了。”白夜淡淡一笑,以仅二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如今白英和白梅青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不管,师兄,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说完,不等白松回答,白夜便诵起咒文,引动身上灵气,灵气聚于其右手食指指尖,她万分小心的以左手手掌将右手食指挡住,似乎很怕被自己和白松以外的任何人发现。
而在她指尖,有一枚银色的电球在闪动,像是百里外的烟花一般,有些隐隐约约,似乎风儿一吹便能让其消失于无踪。
勉力控制着灵气的流动,白夜额上有汗珠滚落,显然,仅仅是这一枚小小的电球,就让她费了不小力气。
而白松,在看到那不如拇指指甲盖大的电球后,竟惊的差点叫出声来!
白松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白夜,而后连忙捏住白夜右手食指末端,以自己的灵气暂时封住了白夜那根指头上的灵脉,将那电球灭了,随后把白夜拖进了六十七号房内。
关好阳台上的木门,白松紧张兮兮,这才压低声数落起白夜来:“你竟越级偷学日阙府法术!被人知道了去与任何一位师父打小报告,你都死定了!”
白夜狡黠一笑,拍了拍白松的肩膀:“师兄放心,我并非偷学,这可是我用‘半盏月’今天早间与墨灵儿师叔换来的。”
“半盏月”是白松花了三年时间酿成的美酒,用的是仅在昆仑山才有的可治眼疾的珍稀灵草“半月草”,喝了能明目驱浊。白松只酿了三坛,且一直视为宝贝,在白夜满十八岁的新年,白松才总算舍得让出一坛来给白夜。
白松早就奇怪:白夜并不好酒,为何当初会向他要那压箱底的好宝贝?
但一见白夜如今欠揍的笑脸,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敢情她早就想要用这好宝贝去贿赂墨灵儿师叔了!
白松心疼得牙都快咬碎了,一把就抓住白夜的肩膀猛摇:“你怎么可以把我的心头肉给那死酒鬼墨灵儿?!而且只是换她教你简单的中级法术?!你若是想学,我宁可冒着被逐出师门的风险教你,你也不能用‘半盏月’去和墨灵儿换啊!这买卖亏大了!”
白夜被晃得头晕,本能地想要反抗,肩膀一松,移肩转臂,挣月兑了白松按在肩头的那双大手。
她了解,能让一向懒懒散散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白松疯狂的只有四个字——暴殄天物。
而给墨灵儿那种喝最便宜的玉米酒都很满足的烂酒鬼喝他精心酿造的“半盏月”,就是暴殄天物。
白夜也不敢去多说什么惹白松生气,却低声嘀咕道:“那只是比较稀有的酒而已,又不是能增寿千年的琼浆玉露,墨灵儿师叔喝了又能如何……”
白松听不清她的小声嘀咕,却能感觉到她说的不是什么好听话,眉头一皱,怒道:“你在嘀咕什么?!亏我这些年将你视为亲兄弟一般对待,我说你两句你竟然还不满的犯嘀咕!”
瞧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白夜脊背一凉,看的浑身不舒服,她连忙劝:“我是说——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用你的宝贝酒只换一个小法术?放心,有了这酒的贿赂,以后墨灵儿师叔那边就能多关照我一些了。”
白松斜眼看她:“真有你说的这么容易?一坛酒而已?”
白夜眉一挑,抓住了把柄似的:“你看!你也说了‘一坛酒而已’!就一坛酒而已你还跟我大呼小叫的,天色晚了,回天阙府去睡觉吧你!”
白夜推着白松,将他往门口推去,白松自是不愿,极力反抗,但奈何不了对方细胳膊细腿掩盖下的一身蛮力。
挣扎着被推到门边的时候,白松忽然轻叹一声:“唉……看来你是不想知道首席的事了……”
原本把白松当做麻烦往外推的白夜一怔,停止继续推白松,急声问道:“白君隐那里如何了?”
白松一坐在一旁的床上,声音略带沙哑的慵懒叹道:“不妙啊……他伤已经差不多好了,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他今天下午出了炼丹房,装着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但我能一眼看出,那家伙正在酝酿着什么……恐怕对你,极为不利啊。”
不知为何,白夜听了之后,心忽然跳的非常快,她十分不安的揉了揉脸:“……我想去日阙府躲一阵子,这件事我已经在送酒的时候与墨灵儿师叔说过,她愿意藏着我,只要你肯给她酿一大坛子槐花酒。”
白松凝眉,这回却并不是因为酒而烦心,槐花月阙府周围到处都是,看来墨灵儿师叔也并非是要刁难白夜,而是诚心相助。
他所不安的是:“……除了我这种在其他府有特殊职务的弟子,其他弟子皆不可乱级到别府去。你若是被发现了,墨汶师叔不知会怎么对你。”
白夜满不在乎:“墨汶那老东西一直看我不顺眼,为了逼我离山怎么凶狠的招式他都用过了,我不在乎多这一次责罚。”
说着,白夜已经开始动手收拾起去日阙府用的衣物和铺盖来了。
说来也好笑,墨汶这些年拼死要赶白夜走,而墨央那厮却为了阻拦她而设下禁咒,这两个家伙是故意耍逗白夜玩儿呢么?!
白松想了想后,勉强点了点头,帮着白夜一同收拾起东西来:“除了为墨灵儿师叔酿酒外……师兄还能做些什么?”
白夜眼珠一转:“你去四处传播消息,就说我忍受不了天阙门这些弟子,跑下山了。我要去墨灵儿师叔那儿好好学点东西,然后……”
却未等她话说完,房门被人一脚猛地踹开!
夜风灌进六十七号房,也扬起了房门口年轻男子的衣袂与长发。
这不速之客,是天阙府师父,墨央。
他眸子如鹰,盯着白松冷冷开口:
“白松,出去。为师有话要与白夜单独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