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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山,光明顶。
一条蜿蜒向山顶而去的长路,路以汉白玉石板铺就而成,宽的地方两三丈,窄的地方也有一丈多,如一条盘绕在山上的白龙一般。
而在这“白龙”之上,如今聚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修士,数以千计,男女老少皆有,各色道袍如一朵朵彩云荡在山间。
所谓修士大集,主要就是在这条通到山顶的长路上举行,街道两旁,如今被各种小摊摆满,前来趁此机会倒卖些法宝灵器赚些小钱的小贩几乎要赶上游客的数量了。
白夜在后,烟雪姣在前,一边随着人潮向山顶逛去,白夜一边和她聊着什么,似乎想要从她口中套出些什么秘密。
但那烟雪姣口风异常的好,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说。
大集上无非也就是买卖一些法宝、飞宝、灵丹妙药、坐骑、灵兽、秘籍……太好的买不起,太次的白夜又看不上眼,没一会儿白夜脸上的兴奋和快乐就被前方那无穷无尽的人头磨光了。
渐渐地,白夜和那烟雪姣的行程变的如同两只木偶在闲逛,两人都是面无表情,也都不再多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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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奴虽说分成一组,被要求不要太接近白夜,但他们又不能看又不能说,实在没什么可逛的。
只能如幽灵一般默默隔着一段距离跟着白夜。
这三个“少女”路上引起许多修士的侧目,有的好奇三个盲女身旁为何没有高人跟着,有的奇怪为何会三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一起瞎了,有的则对这三个孩子的法宝和飞宝产生了好奇。
白行因为身上的剑太长不方便行走在人群中,他踩着黑蝠飞宝时刻悬于白飞羽和白荷儿头上六尺处,加上背上一柄七尺长剑,在人群中显得分外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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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姐妹”俩因为云锦身上的禁咒而不得不离白夜很近,紧随在三奴后面。
云锦和云萌走在路上也颇为受注目,恐怕是因为二人看起来像是双胞胎的关系,而且离前面的三奴那么近,云萌又是个“盲女”,穿的衣服又一样,实在让人不得不在意为什么那个门派尽出瞎子。
虽说和白夜他们那群修士呆在一起那么久也有些习惯了,但云萌还是很不喜欢隐藏妖气在修士之间行走,尤其是被许许多多修士从上到下打量,她更是觉得心慌,深怕一不小心现了原形。
察觉到了妹妹的惊惶,并排而行的云锦看了一眼云萌的手,而后伸出自己的左手,牵起了妹妹的右手。
感觉到手被握住了,云萌一愣,停下了脚步。
云锦脸上的表情带了浓浓的歉意,他握紧妹妹的手,将她轻轻拖到了人比较少的路旁,沿着泥土路向山上走去。
云萌低头,沉默着,乖乖被云锦牵着走。
走了一段路后,云锦轻叹一声:“萌萌,我们已经有多久没有到这种热闹的地方来了?”
云萌小声:“……人间的,从来都没来过。妖界丰谷祭……已经是四百多年前的事了。”
“四百年啊……”云锦想是在自言自语的开口嘀咕着,“这些年来你先是随着我征战沙场,后又与我共同被封在云深处度过了漫长的三百余年……辛苦你了,毕竟再怎样,你也是个女孩子。”
云萌轻轻摇头:“……只要能与哥哥在一起,我不觉得辛苦。”
云锦苦笑,笑容有些凄凉:“我不是个称职的哥哥。被困三百余年不说,现在又受制于白夜一个小小修士,还为了她的目标不得不装成女人,上千妖族部下复活遥遥无期……你一定对这样的踏雪妖帝很失望吧?”
“……”云萌沉默。
失望,她的确是失望。
曾经狂霸天下无所畏惧的兄长,如今任凭一个女子摆布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替哥哥的一身本事和修为大材小用而觉得委屈。
而且,她嫉妒。
嫉妒白夜与哥哥拥有那种“彼此距离不会超过一里”的微妙羁绊。
但……现在的日子不好吗?
倒也不是。
沉默之后,云萌挪了挪手指,与云锦十指紧扣。
云萌柔声道:“从前的哥哥不会像这样牵着我的手逛集市。”
云锦愣了一下:“……是啊,毕竟男女有别不能太过亲密,如今都是女人模样,可以不用顾忌那么多。”
云萌有些羞涩的笑了:“我很开心。”
因为那笑容,云锦也变得有些扭捏:“嗯……你开心就好。”
握着云锦的手,云萌的语气中添了些期待:“如果有一天,你可以以男人的模样这样牵着云萌,云萌就满足了。”
云锦为难:“……毕竟只是兄妹,有点难啊。”
云萌声音有些飘渺遥远,小到几不可闻:“兄妹……为什么只能是兄妹呢……”
被云萌那透着凄凉落寞的嗓音震的心头一疼。
明知这些年来一直互相依偎,双方的感情早已超越兄妹之情,但云锦也不希望妹妹将那感情视为男女之情。
他松开了云萌的手,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脸蛋:“正因为是兄妹,我们才能共同度过这一千多年。”
听到哥哥的回答,云萌有些失望,但却依然乖巧的点头:“嗯……只要能和哥哥一直在一起,那些小遗憾,无所谓。”
说着,她对云锦伸出了手,声音里有些乞求:“可以继续像刚才那样吗?”。
云锦却是假装没有听见,转身跑向街道,口中兴奋地说:“萌萌,你在那里等着我看到一个好玩的东西,这就去买给你”
看着云锦跑到一摆摊的商贩那挑选起发饰来,云萌半抬的手臂,有些落寞的放回到了身侧。
……
没一会儿,云锦便带着两根红色缀着碎红玉的头绳,回到了云萌身旁。
云锦温柔的捞起一束云萌的秀发,细细编起,最后绑上了其中一条红头绳。
一边为自己绑上另外一条,云锦一边解释道:“这东西叫‘月老线’,是一种法器,两条为一对,只要注入灵气之后,佩戴双方只要一直戴着它便永远只会在相距彼此十里之内的地方生活。即便两人仅隔十里也因为种种原因见不到面,只要能一直在同一块土地上,吹着同样的风,看着同样的雨,也不会觉得寂寞。”
云萌愣愣看着哥哥,因为自己的心情被哥哥参透了,而开心的有些不知所措:“这……像是一种咒缚。”
云锦揉着云萌的头,微微笑道:
“我心甘情愿被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