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冷少卿。
他对门牢房里关押着的是一身着白衣,容貌俊美的青年,他看起来很淡然,当这里如自己家一般,认真摆弄着药箱里的各种药材,翻看着手中的药典。
此人是寒如凛。
其他一干牢犯皆在哭天抢地、自艾自怜、郁郁寡欢、拿头撞墙……这二人如此淡定的画面实在显得有些诡异。
各自玩了会儿,冷少卿觉得无聊,开口与寒如凛聊道:“如凛兄弟,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你生的好看,你若是有姐姐的话,一定是个倾城美人。”
在牢狱里关了好些天,原本就曾见过两面的二人早就混熟了,什么人生、理想、兴趣、爱好也都差不多聊完了,二人倒是很默契的从未聊到过彼此的身世和经历。
听冷少卿冷不丁问起,寒如凛皱了下眉,放下手中正在研磨的干药材,抬头看向冷少卿,神情严肃,却掺了点悲痛的味道。
“姐姐……倒是有。美人?也许是……但同时也是个疯子。”
冷少卿见寒如凛那表情,非但没有知趣避讳这个问题,反倒双眸发光,明显来了兴致:“哦?你姐姐对你做过什么?”
反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死了,寒如凛此时也打开了心扉,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告诉给了冷少卿:“我姐姐……叫红湘。我们同是女娲一族,女娲一族生来就有灵兽护体,而灵兽的强弱都看血统纯正与否,为了不让女娲之血变淡,我们大都是族内结亲……而我不愿与近亲结合,很小就逃到了昆仑派去当修士。但我姐姐红湘竟然追到山上,将我捉走,强迫要与我**那时我才八岁自然不可能与她……之后她强行不成,为了不让我以后爱上别的女子,她竟在我身上施加了一种禁咒,只要我碰触到除了她以外其它已来过月事能够生育的女人,就会浑身如针扎般痛苦,若接触的再亲近些便会直接昏倒……”
冷少卿眼中流露出同情之色:“啧啧,你姐姐可真够霸道的。”
寒如凛恶狠狠瞪向隔壁的监牢,语气开始有些奇怪:
“明明我表哥是真心待她,她却从来视而不见,非要打我的主意,我真不明白”
隔壁监牢经常四面帘幕都放着,里面的人很少出动静,而一听到寒如凛的话,那边的帘子开了,一个身着紫衣姿态妖娆,模样美艳的女子露出脸来。
那女人长得与寒如凛男扮女装之时有九分相像,她看了一眼寒如凛,吐出一句慵懒的哀怨:“凛儿,你好薄情,姐姐对你一往情深你就如此糟蹋……”
她对面牢笼里关着的高凌风见状,连忙也凑到笼门前,一副神往之色望着对面的妖娆女子,语气中却是比她还哀怨:“如沁事到如今了你还惦记着你的亲弟弟么?”
寒如凛看都不看她和她对面那牢笼里的高凌风一眼。
冷少卿则是哈哈大笑:“哎呀居然都凑齐了?你们这一家子可真有意思”
寒如凛将亲姐姐与表哥引出来之后却是狠狠地无视了他们,而后对着冷少卿露出了最真挚的笑容:“所以,只要一想到她也会跟着我一起死,或许还能死在我前头,我就一点都不觉得被囚禁于此是件痛苦的事。”
寒如凛的姐姐高如沁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擦了擦眼角莫须有的泪珠,垂下帘幔又躲了起来。
反倒是冷少卿,开始替寒如凛惋惜起来:“可惜,你还未能当成昆仑派掌门……”
寒如凛摇头:“无妨,我并未连累到其它昆仑派弟子,我已经满足了。若是当上了掌门人,恐怕必定会牵连整个门派。况且……我从一开始就一直笃定,会有谁来救我,我不可能会死。”
冷少卿皱眉猜测着:“你说……会是白夜那丫头么?”
听到“白夜”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寒如凛微笑着摇了摇头。
陌生,是因为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生命中曾有这样一个人;熟悉,是因为自从入牢以后冷少卿每天都在提她,而且告诉他白夜曾是他的同伴。
“我不知道是不是冷兄告诉给我的那个叫白夜的女子,但若是她的话……”
寒如凛略带忧愁地说着,而话说到一半之时,忽听监牢之外一声震天巨响随后而来的是大地剧烈的震颤了一瞬,接着一切又都平息了。
寒如凛的话被生生憋了回去,地震之后,牢内一阵诡异的沉默,大家各自大眼对小眼,不知所措。
而在沉默之中,牢门忽然被谁一脚踹开,铁门撞击墙壁的一声巨响令所有被囚者的心都一颤。
进来的,是一身着白衣的银发绝美女子,她一出场,清凛高傲的吐出一句——
“此地禁制结界已被我打破你们归我白夜管了我会抽去你们所有修为,将你们送到江洲天阙门,你们有三条路可走——要么拜入天阙门修炼日月五行之术、要么做回普通百姓、要么……全都给我死在这里”
随着白夜的一句话,所有的被囚者都开始骚动了——
“白夜?那祸世妖女白夜?她果真是要来颠覆这世道的么?”——没受过白夜恩惠或是打击过的门派只知道这个名头。
“白夜若不是这女人,仙剑派也不可能……”——仙剑派的则都是咬牙切齿。
“……”——天阙门的那几个则都是情绪十分复杂,只能沉默。
一片嘈杂议论之中,牢狱的尽头,传来一男子略显低沉但精神十足的怒喝声:
“白夜还我银子”
一听那声音,白夜一怔,唇边挂着玩味的笑意大步走向最里端,而云千烟则是跟在白夜身后,一路对那些被囚者投着蛊虫,吸去他们身上的修为,同时又将他们以“通幽”秘法传到天阙门去。
一路走到尽头,白夜路上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和各异的表情,她现在并没有空去理那些人,直接找到了最里面的冷少卿。
交臂抱怀站在冷少卿面前,白夜并没有直接去看寒如凛,反倒是笑的很诡异地问那冷少卿:“哟,你也被抓进来了?因为什么?”
冷少卿一脸懊恼之色:“嗨别提了……我回了青城派,准备想学一些法术,然后找你报仇,结果青城派掌门人居然把我逮住二话不说就送到了三清教说是因为我是土匪头子所以抓我……”
“啧啧,好可怜。”白夜话虽这么说,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幸灾乐祸,“不如这样吧,我救你出去,你当我没拿过你的银子,我们两清。”
冷少卿一脸为难:“你这女人头发都修白了还这么小气……”
“……”寒如凛望着那两个人在一边聊天,显得很迷茫。
冷少卿不是说白夜是他的同伴么?见到这女子后他也觉得十分亲切似曾相识,但这叫白夜的女人为何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接下来,白夜与那冷少卿又“讨价还价”了一会儿之后,云千烟已经处理完大部分的被囚者,来到了白夜的身旁。
这时,白夜才懒懒看了一眼寒如凛,开口道:“把那洁癖男的记忆给我恢复了,我可不想跟记不得我的人多作废话。”
云千烟点头,从怀中掏出解药,丢给寒如凛。
寒如凛未作怀疑,只是愣了一下后,就毫不犹豫扬起脖子将那解药吞了。
吩咐高凌风看好那群修士,云千烟将高凌风、高如沁、寒如凛挥手送走。
待监牢的角落内只剩下白夜、白行、云千烟、冷少卿之后,白行押着除了这些人的最后一个囚犯白君隐,来到了白夜面前。
白君隐一脸不驯,狠狠瞪着白夜,一副欲将其生吞活剥的架势,骂道:“果真如我当初所说你就是一妖女”
白夜翻了个白眼,抬手对着白君隐就是一个耳光,低声喝道:“这个耳光算是对你之前所做一切的惩罚,你我二人,两清了。”
接着,白夜不耐烦地挥手吩咐云千烟:“他归你了,杀了夺回你的一魂一魄吧。”
云千烟点头,微微一笑,伸手猛地卡住白君隐的喉咙,口中嘀咕了几句什么咒文,那白君隐没挣扎了一会儿后便咽了气。
有几道灵光自白君隐的尸体内飘出,归入云千烟的天灵盖内。
云千烟顺手烧了白君隐的尸体,碎了余下的不知是谁的二魂六魄,长吁一口气:
“总算……变回人了。”
见白君隐死,白夜心中倒是有些惆怅和失落。她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杀了白君隐,而当最后谜底一一揭开,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了杀他的理由。
前世的恩怨是假的,今生的恩怨是凰麒挖坑设下的阴谋,如今只落得个消散的下场,严格说来,或许是她和凰麒夺走了那前世名为“初翼”的银发富二代的一切,而非被他夺走一切。
“……人救完了,我们走。”
白夜转身,走向牢门。
云千烟指着冷少卿问:“那这男人怎么办?”
白夜挥手丢下一句:“不理他,把他的那柄堕日霄宇戟抢来,或许会有用处。人直接扔天阙门好了,反正他这种白痴只对钱有兴趣,让他去找白松他们讨债去。”
……
处理完一切之后,白夜、云千烟、白行三人出了三清宫监牢。
一出去,便有数百三清弟子如狂蜂一般围了过来。
而围过来的三清弟子之中,还掺着正在拼死与三清弟子相抗的墨央和烟月。
白夜见他们两个打的辛苦,挥手降下雷光道道,将围在他们身旁的十几个三清弟子直接劈死。
见白夜下手如此阴狠无情,那些奉命而上的三清弟子也都开始有些战意不足,纷纷退开躲避雷电,遂在白夜与墨央烟月之间让出一条路来。
墨央和烟月见状,立即赶往白夜身旁与之会合。
见那二人来了,白夜对墨央点了点头,而后视线落在了烟月身上,低声道:“你小子倒是挺会躲,为了找你我们可是耗费了不少的力气。”
墨央冷哼了一声:“没想到他竟然躲到了东北渤海国去,真是让我一番好找。”
烟月低垂着头,怯怯小声道:“三清教似是对我和止戮剑并无兴趣,或许是我修为浅薄吧,那日仙剑派被三清教突袭时我逃走躲起来也未被追杀,呵呵……”
懒得去理那些修为至多天证的三清弟子,白夜挥手在与她一伙的几人身旁布下电光阵,阻绝了三清弟子一切接近的可能。
在有些吵闹的噼啪电声之中,白夜严肃地问烟月:“你究竟与止戮剑结魂契没有?”
“我……”烟月眼神有些闪躲,支支吾吾道:“这个……其实……并没有结魂契……总觉得用魂契对待一件好法宝太过可惜,凡人生命不过数十载,让它随我同逝,于心不忍……”
“干得好。”白夜微微一笑,一把夺过烟月手中的止戮剑,转而丢给了墨央。
墨央和烟月皆愕然,白夜却是神秘一笑,对墨央道:“你不是曾说过拥有止戮剑的是我命中注定的双修对象么?”
墨央一怔,眉眼间渗出一丝笑意:“怎么,你看上你的小师叔了?**,不好,会遭人耻笑。”
白夜皱眉:“我只是看不上烟月那种娘娘腔,让你暂时保管我造的剑罢了。话说回来,我如今这具肉身还是天阙门的祖师女乃女乃呢,真要乱的话这笑话可就闹大了……对了,天玄帝用活人炼丹一事,是怎么回事?”
此时也不是闲聊胡扯之时,墨央正色,为白夜解释起那紫宵龙庭丹炉来:“紫宵龙庭丹炉,为皇室历代所有,只有拥有真龙之血的皇族才可使用。天地间一切拥有灵气之物投入炉中,都会被融成可供丹炉主人吸收的灵气,是个不用潜心修炼就能够得到修为的厉害东西。历代皇帝也都是靠这东西所给予的力量才能镇压住正邪两道,霸占江山。”
白夜皱眉:“那天玄帝……岂不是很强?”
“……”墨央不说话,只是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白夜不服气的挑眉:“那现在的我,与那天玄帝,谁更强?”
墨央轻轻叹气:“他强你太多。”
白夜惊:“那你前几日为何还约在皇城相见?岂不是自寻死路……”
墨央微微一笑:“我自有办法……只要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我们或许有胜的希望。”
白夜还想问些什么,却忽听雷壁外响起一阵慌乱无比的嘈杂叫喊声。
撤了雷电壁障,白夜蹙眉望着眼前那有些不太真切的画面。
一身着金白两色绣龙锦袍的青年男子自东向西而来,身后雷云漫天,电光闪烁,那不容忽视的强大存在感,宛如雷神一般。
他一边向白夜他们的方向走来,一边与十只大如宫殿般的白色灵狐缠斗着,在那些或飞或奔的庞大灵狐面前,那男子如同一只蚂蚁,但却淡定自若,面带讥笑,道道雷光劈下,反倒是那些庞大的灵狐有些坚持不住。
而在那黄衣男子的前方,有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在奔逃着,白夜仔细一看,是云锦与云萌。
云锦与云萌拼力逃跑着,看样子那些灵狐也是他们二人所唤出来的,二狐妖一见到前方的白夜,便立刻僵住,以一种极为惊恐诧异的神色看着她。
云锦蹙眉惊呼:“龙鸢?”
龙鸢,三百多年前插手断了妖族侵占人间一事,杀了他上千妖族的,凶猛无情的女人。
但她不是已经转世为人了么……
但聪明的云锦在看到一旁的白行、墨央、云千烟、烟月之后,便立即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儿,与妹妹对视一眼之后,再度迈开步子逃向白夜的方向。
而其他三清教弟子皆如鸟兽奔逃,不敢留在此处,也难怪他们方才并没有去叨扰白夜几人,毕竟那边来的天玄帝更为可怖。
墨央凝眸,望着那暂时被十只灵狐绊住的青年,眼中流露出浓浓恨意:“那便是天玄帝。”
白夜眯着眼睛,感受到那天玄帝所散发出的浓浓灵气,身子不由微微颤栗起来,也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那灵气过强,让她本能的感到恐惧:“果然……很强。”
感受到危机的白夜连那状态有异的云锦云萌兄妹都顾不上多看几眼了,慌忙从乾坤袋中掏出天阙门那些所剩无多的灵丹,大口咀嚼起来。
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趁现在多补充回一些灵气总是有好处没坏处的。
而那浑身伤痕的云锦云萌则是一边跑向白夜一边对白夜大声吼道——
“接着”
“接好”
未等白夜明白过来怎么个意思,只见云锦对她丢出无字天书和狐鸠扇,而云萌则是抛出了赤蓝两色的两颗珠子。
“白行”
白夜腾不出手,连忙唤白行去接,白行闪身接下那些抛过来的宝贝,递到白夜面前。
无字天书和狐鸠扇自不用多说,而那两颗珠子散发出来的灵气……果然没错,与飞雪连城环和葬戈止戮剑所用的材料一样
白夜抓过那两枚珠子,再一看云萌那紧闭的双眼所流出的鲜血,与那两颗珠子上微微的腥气与温热的手感,白夜立即明白过来——这是九火封魔珠和九寒灭神珠
白夜茫然:“这……到底……”
而云锦云萌在看到白夜准确接到那些东西之后,竟是放心至月兑力,双双跌倒在了地上。
白夜连忙跑向那二妖,揪起那如今伤痕累累的云锦质问:“你们把那些东西都给我,是什么意思?”
云锦苦笑,抱紧怀中的云萌,看了一眼远处那开始越来越少的灵狐,和那依然淡定却下手更为凌厉凶猛的天玄帝,十分吃力,断断续续不太连贯地吐出几条句子:
“我们兄妹已将浑身修为都化成了那些白狐,时日无多了,若那些白狐死了我们也……你们一定要阻止那个疯皇帝……三清教的长老们都已经被他给熔炼进丹炉内了……不知他究竟在策划着什么阴谋……”
喘着粗气说完,云锦更加抱紧了怀中云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云锦虽维持着妖型,如今身后竟无一条狐尾,那疲惫不堪的面容,和开始无光的冰蓝眸子,代表着他如今所剩时日着实无多。
云萌只剩一条狐尾,虽魂魄皆全,却显得状态更差,虚弱地倒在兄长怀中,如同一只残破的布偶,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干净的肌肤,到处都是污泥与伤口。
喘了口气,云锦继续对白夜道:“抱歉……为了光复妖族,我们欺骗了你……但如今看来,我不仅无法救回我的千妖部下,还有可能让妖界跟着遭殃……或许只有你们能阻止他了……”
云锦的话听得白夜云里雾里,似懂似不懂:“天玄帝究竟要做什么?”
却还未等云锦开口回答,只见天玄帝那边忽地雷光大作
雷电将大地撼动,将四周宫殿劈碎成齑粉,那成百上千道雷光刺得白夜几人连睁眼都有些费力
当雷光闪过,十只白狐皆消失无踪,换来的是云锦云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惨叫声过,云锦身体内飘出点点绿色萤火。
他怔了一下,而后温柔地抚摩着云萌的脸,道出最后一声离别:“若是白夜他们胜了……你就跟着他们吧,他们都是好人,定不会责怪你曾做过的……”
声音渐渐远淡,最终,云锦彻底化作一团萤火,飘向天际。
云萌感觉到怀中一空,惊慌地在面前胡乱抓了两把,没有触碰到想要触碰的人,连气息也感受不到,她沉默了。
之后,云萌蠕动双唇,身后那最后一条狐尾陡然月兑离身体,化作一巨大灵狐,扑向正朝几人慢慢走来的天玄帝
云萌的速度快到白夜都来不及去阻止和反应,而面对那只灵狐,天玄帝只是一挥手,几道雷光降下,便劈碎了那只白狐。
而云萌,不悲不痛,只是淡淡开口道了一句:“哥哥,等等我……”
便化为萤光散去。
“……”
抬头目送那两团萤火缓缓升天,白夜攥紧了拳,转而怒瞪着面前向自己而来的天玄帝。
天玄帝面带自信到诡异的笑容,踏雷乘风而来,宛若修罗,宛若恶鬼,却丝毫不像是真龙天子。
天玄帝站在距白夜一丈开外之处,上下打量白夜等人,最终不屑地把目光落在了白夜身上,开口冷冷道:
“看来,你就是那碍事的女人了。竟然先朕一步动手参与修士之事,你胆量可是不小,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白行、墨央、云千烟不出声,各自做着各自打算,而白夜则是出面与天玄帝对峙的那人:
“我不过是一想让这世界毁灭速度慢一些的无名小卒罢了。倒是您堂堂一国之君,跑出来抛头露面,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天玄帝阴冷一笑道:
“那刚好,朕与你所行相反,你为救世,朕便为毁世。”
白夜唇边勾起蔑笑,身上灵气尽数散出,气势浓烈逼人,比那天玄帝虽弱上许多,她的表情却毫不露怯,简直比对方还要自信狂傲。
见白夜一头银发逆风翻舞,姿态高傲不惧,那逼得人喘不过气的精纯灵气倒真有几分救世仙神之感,天玄帝摇了摇头,而后抬头看天,笑的狂妄轻蔑——
“呵,人间定然是不会有你这种修为之人,恐怕,你是从异界来此当救世之主的吧。而这人间已破烂污浊不堪成这般,早已没了救的必要,不如你我二人合力毁了这世界,将这世上所有灵源皆收为己用,而后去异界征战开拓新世,岂不是更好?”
说着,天玄帝一挥手,口中呢喃了几句什么,一丈多高的紫宵龙庭丹炉出现在他身旁。
原本云锦云萌的逝去就令白夜心头发堵,而接下来,那天玄帝所作之事更是彻底激怒了白夜——
丹炉倒出虹光,将那正在向空中飞散而去的云锦云萌兄妹的残余灵气捕入丹炉之内,天玄帝手按丹炉,幻出猛火炼化。
“人间污浊……还不是因为有你这种愚蠢帝王?我要杀了你,然后颠覆这世界”
白夜低喝一声,挥手祭起葬戈剑,使出仙剑派剑法——万剑归一。
仙剑派剑法皆无秘诀,只要修为越强,所幻化出来的剑威力便越强,想必当初云千烟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故意给白夜一本仙剑派秘籍来打发无聊的时光。
葬戈剑幻出数千幻型,密密麻麻铺漫天,而后如剑雨一般袭向天玄帝
与此同时,一直沉默着的墨央忽地冷冷一笑,抬手,盯着那紫宵龙庭丹炉大声喝出——
“苍天证吾道,鸿钧映吾心,十州帝王显,诸天万灵,应吾龙脉,听吾号令”
随着墨央这一句咒文吐出,原本正在抵抗白夜所幻万剑的天玄帝,脸色顿时煞白
那紫宵龙庭丹炉竟然笔直飞向墨央,不再听他号令
方才天玄帝唤出丹炉时,墨央之所以一声不吭,就是为了通过他的唇形参透他所诵出的咒文是何。
因为没料到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谁能操纵这丹炉,天玄帝读咒文时夜并未避讳,而这一点恰恰被墨央利用到了。
天玄帝大怒,施法降下千万道玄雷,将白夜那些葬戈剑幻型一一打落。
白夜收回葬戈,看向墨央,退了两步,将场面都丢给了墨央。
天玄帝不敢置信地瞪着墨央,怒喝:“紫宵龙庭丹炉非帝王之子不可用,你究竟是何人?”
墨央站出一步,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玄帝:“我?是你亲弟,墨央。皇兄,我真庆幸娘亲当年并没有修为,不然,你定是会将娘亲丢入这炉中,将娘亲与她月复中的我炼化成你方才使出的一道道煞雷。”
若恨也罢了,若骂也罢了,若气也罢了,若因复仇而喜也罢了……偏偏墨央的神情是那般冷漠,毫无波澜,令天玄帝不由无名火起。
墨央还是冷冰冰的表情,眼底却有一种说不清是嘲讽还是什么的情感:“皇兄,你用此丹炉的方法不对,让我来告诉你,怎么用这丹炉才是对的。”
天玄帝不屑冷哼:“你又无法用那丹炉熔炼了朕,它忠于皇室血脉,不会伤及朕一丝一毫。”
墨央冷冷摇头:“我不会像你那般践踏人命。”
说罢,墨央对白夜伸出手,看了一眼她的葬戈剑和她的乾坤袋:“葬戈,双珠,飞雪连城环,无字天书,狐鸠扇,拿来。”
白夜几乎一瞬犹豫都没有,连忙将墨央要的东西都递给了他。
就连云千烟,也将藏于飞雪连城环内的各种法宝灵物取出,而后扯下了颈上飞雪连城环丢给了墨央。
墨央点头,将葬戈剑、止戮剑、九寒灭神珠、九火封魔珠、一对飞雪连城环、无字天书依次扔进了紫宵龙庭丹炉之内。
那些法宝灵物一入丹炉,墨央便催动灵气引火,将它们一起熔炼起来。
见状,天玄帝急了,一声暴喝,幻出无数玄雷劈向墨央
墨央一心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丹炉之上,割破左手食指,跳上炉盖,以自身之血在丹炉盖上书写着什么咒文。
感觉到天玄帝攻击来了,墨央喝出两个名字——
“白夜云千烟”
白夜与云千烟对视一眼,而后点头,白夜弯身抓起那柄从冷少卿手中夺来的堕日霄宇戟,化出万戟去引天雷。
云千烟则一甩手中长镰,万鸦立显于身周。
如蜂鸦群将云千烟整个人包裹其中,带着他飞向天玄帝,在邻近天玄帝之时,鸦群忽地散去,而出现在天玄帝面前的,是红眸红发,妖邪无比的魔化云千烟。
三魂齐聚,如今的云千烟便可拼尽全力显出真身,毕竟,他如今只有一条命了,每一次的战斗都关乎着生死。
长镰舞风,刃破虚空,云千烟缠于天玄帝近身,身周与镰刃上弥漫着的浓烈黒邪煞气令天玄帝皱眉,不由手下忘了施法,为躲那煞气退了几步。
而天玄帝的本事毕竟在这些年来熔炼了太多高阶修士,即便是如今三魂齐聚的云千烟与轮回重生的“龙鸢”也是无法相抗,稍微停了一会儿看透了云千烟与白夜的修为套路之后,天玄帝开始了凌厉的反击,那防不胜防的各种雷术没几下就将云千烟和白夜打的伤痕累累,只剩抵挡之力。
随着斗法愈发激烈,一时之间,整个皇城永裕天昏地暗,风雷、乌戟、煞气乱舞,远看如同空间撕裂,邪魔入侵一般瘆人。
而一旁的白行和烟月,就算想帮忙,也根本不够等级,参与不到他们的战斗之中,只能在一旁观望着,祈祷着。
白夜本就有些疲累,若非那堕日霄宇戟撑着,她恐怕好几次都要死于雷电之中了。天劫怕是也没有这位暴虐皇帝凶猛
在白夜和云千烟快要撑不下去之时,墨央一声冷喝:
“白夜接住”
话音一落,白夜便感觉到有一物飞向自己,她挥手在头顶布了一十几丈宽高的冰壁挡雷,御空急退,一把抓住了那被墨央扔来的东西。
一看手中之物,白夜被那汹涌到令她手颤的灵气震住了——原本算不上是什么神兵的葬戈剑如今经过墨央一番熔炼,最起码是仙品上级
而葬戈剑剑身上那破洞处,空悬着那颗九火封魔珠,大部分的灵气皆是那九火封魔珠散出的,而飞雪连城环则成了一条剑穗垂在剑柄上,散发出幽幽红光。
更令白夜吃惊的还在后头,刚接过剑,她便感应到墨央的方向真气汹涌,一股完全压过天玄帝的气息猛地爆出
回头,白夜看到墨央此时身悬半空,青衫翻飞,青色止戮剑在其面前立竖。
有虹光正源源不断自紫宵龙庭丹炉涌向墨央,钻入他的身体之内,在墨央身周聚拢成圈,最终聚成一道蔓延数里的彩虹。
与宽虹毫不搭调的是那虹上飞舞着的无数冤魂之气,那少说上千的冤魂嗡鸣着,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杀气。
墨央面上挂上温柔的笑意,低低道了一句——
“千妖,为你们的踏雪妖帝复仇去吧。”
语罢,那些墨央从狐鸠扇中解放出来的冤魂就真如洪水一般涌向了天玄帝
云千烟和白夜及时撤离,云千烟带着白行与烟月退到了安全处,施了护身壁障悬空,遥望墨央那七彩虹光与雷光之战。
而白夜则退到墨央身旁,持葬戈剑与他共对天玄帝。
天玄帝被那千妖魂魄纠缠,一时腾不出手来攻击白夜墨央他们,而墨央却没有趁此一击灭了对方,只是凝视着那头,沉默不语。
白夜察觉到,墨央竟在微微颤抖,迟迟不去握那柄灵气逼人的止戮剑。
白夜犹豫了一会儿后,伸出手,执起墨央的手,在他的诧异之中,强行将他的手按在了止戮剑上。
“杀了他,今后你的人生会截然不同,不会因此迷失,只会比现在更好。”
见白夜猜到自己犹豫是因为杀了天玄帝为娘亲复仇是他唯一信念,怕自己完成之后会随之迷茫,墨央一怔,半垂下眼帘:
“我,有些担心今后能否胜任国君一职。”
白夜对墨央绽出了最温柔的笑容——
“别担心,有我陪着你。”
墨央闭目,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微微一笑。
握起止戮剑,墨央凝眸,身形一闪,疾冲向天玄帝,扯出一道虹霞。
止戮剑刺穿天玄帝胸膛,墨央闭目,冷冷对皇兄道:
“你糟蹋了紫宵龙庭丹炉,去阎王殿受祖宗们的训斥去吧。”
虹光爆,刺穿浓厚雷云,照亮整座永裕皇城。
……
……
天玄二十五年,三月十二,三清灭,皇城破,天玄帝薨。
前帝民间遗子墨央以暴力镇压皇室,掌天下权,立国号为“当立”。
虽掌权,墨央却始终以“央王爷”自居,费心于国事的同时,尽心培养三名与自己毫无亲缘的王爷之子,似乎并未对皇位有过觊觎。
而其虽年纪轻轻,起初又是以暴力执政,初些年彻底整顿清扫修士一事也惹得各方怨恨不断,但当央王带领天下唯一修真门派天阙门、天下最大邪教鬼煞教、重组朝廷所管治下的天昭国开始渐渐趋于正道,比天玄帝即位时更加安定和平,渐渐,怨声被赞赏所取代,恨意被敬意代替。
而央王,治国九年未曾纳一妃一妾。
有传闻,他常佩之剑“止戮”其实是与一女子有关,而其一直未娶,也是因那女子。
至于是真是假,无从得知……
……
……
当立九年,五月初五。
天昭国九年无帝,终百官与皇族联名上书,求立国君以定天下,而这帝,自然而然就是央王来当。
三天的思量之后,央王同意于五月初五登基。
万元州新皇城内,今日忙成了一锅粥。
宫女们忙着布置登基大典之上的布置,因事务繁重,就连天阙门的弟子们也都赶来帮忙了。
如今身为月阙府师父的柳翠梦,九年之后已月兑胎换骨,早不是当初那傻丫头,长成了一个端庄优雅的女人。她在祭天台上指挥着那些宫女或弟子布置祭品,忙得不亦乐乎,就连她的宠物赤目黑豹也未曾闲着,充当牛马,帮忙运送着一些轻物。
一旁的掌门人白松却径自倒在祭台下,假意在指挥其他弟子干活,其实却总是趁人不备偷偷吃着那上等祭天烤肉。
见白松又在偷吃,柳翠梦怒叱,几步冲到白松身旁,提起他就往祭天广场外拖:“师兄你又胡闹不帮忙就给我滚出去”
白松一脸惋惜的挣扎着:“啊……我的肉,就让我再吃最后一块又能如何?”
柳翠梦更怒:“今天是墨央登基的大日子,你身为他的弟子,怎么可以做出那种丢脸之事给他抹黑?”
白松任由柳翠梦拖着,一声长叹:“反正如今全天下都在说他的好话,怎会那般容易就被抹黑?况且……墨央也不喜欢当这个皇帝。”
柳翠梦眸子一黯:“墨央怎么这么傻,为了那个逃兵白夜随口说出来的约定,居然等了九年……说什么待天下太平便会回来与我们重聚,到头来不过是一个谎言罢了”
当年,白夜在杀死天玄帝之后,带着白行消失了,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未曾与柳翠梦、白松、云千烟道别,只与墨央定下了一句如玩笑般的约定。
约定的原因是墨央向白夜要回被其“没收”的虹霓剑,而白夜的回答是——“天下太平之后我会回来与诸位重聚,届时会归还你的虹霓剑,我也会带着惊喜归来”。
就是这样一个约定,绑住了原本对政务极为反感喜好自由的墨央九年,让他不得不去做一个好君主。
直到现在,就连熟悉墨央的白松他们也弄不明白,墨央究竟是为了虹霓剑而死撑着治国,还是为了白夜。
……
墨央的寝宫,朴素简约的如同一般民房,丝毫没有帝王该有的奢华富贵。
屋内唯一奢华之物,就是今日宰相送来的登基华服。
墨央一脸冰冷,听着屋外的鼎沸人声,叹了口气,开始动手解开青色长衫,一脸认命的准备去穿起黑底金边的华服。
终究……还是没能等到白夜兑现承诺。
这些年他一直培养着下一任有实力和潜力,比他更适合当君主的少年,一直等待着白夜兑现九年前的承诺。
但恐怕,是等不到了吧……那他便忘了自由,继续做一个全心为民的帝王罢了。
墨央苦笑着一把抓起那华服,刚欲套在身上,房门却被叩响。
门外响起一女子之声:
“你终于当上国君了。”
那声音是那般熟悉,令墨央手中的华服顺手滑落在地,呆怔不知所措。
许久后,墨央才不敢置信地吐出两字:“白夜?”
房门被推开,一银发雪衣的女子站在门外,她容颜依旧如九年前一般美丽,只是眉眼中多了些内敛和历练。
白夜淡淡打量着墨央:“你看起来要比之前老了一些,不过,恢复修炼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再年轻回去了。”
墨央失笑,弯身拾起登基用的华服:“还不是被你那约定逼得怎么,总算肯还我剑了?”
白夜从乾坤袋中取出墨央的剑盒与虹霓剑,丢给墨央:“想不到九年未见,你果然第一件事就是来提这虹霓剑。怎么不问问我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墨央玩味一笑:“那你都去做了什么?”
白夜语气平淡:“我去毁了仙山十二洲。”
墨央出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埋怨:“既然你已有了毁掉仙山的本事,又为何回来为这小小的虹霓剑而见我?”
“我是来劫持你的。”
白夜大步走向墨央,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将其向外拖。
墨央一怔,却并无反抗,随她到了门外,只见庭院中一眼上蒙着黑布的青年正踩在一条巨大黑龙头上。
已长成俊秀青年的白行对墨央与白夜伸了手,示意他们爬上龙背。
白夜看着墨央,一字一顿:“跟我一起走,毁灭十二洲之后,我与白行发现了紫宵龙庭丹炉的秘密,我们必须尽快销毁掉那丹炉,不然的话……”
白夜松开了墨央的手腕,以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墨央皱眉,沉默了一下,后摇摇头,转身回了房间。
“……”见他返回,白夜眸中闪过一瞬的失望。
只听房内乒乒乓乓一通翻箱倒柜之声,随后,墨央很快就又再出了房间,方才被月兑掉的青衫再度穿回到了身上,剑盒也背在了他的背上,他手中还拿着一储物灵玉。
在白夜松口气的表情下,墨央叹了口气,跳上黑龙之背,对白夜冷冷道——
“既然是要去销毁紫宵龙庭丹炉,你不让我带好东西我们如何销毁?九年未见,你还是莽撞依旧。更何况,这九年来我也曾试图毁坏这丹炉,你当真以为这丹炉轻轻松松就能毁了?这一行,不知又要被你连累多少年。”
白夜微笑,跟着跳上龙背:“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可以别跟来啊。”
墨央长吁了一口气:“我怎么敢不跟你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离开皇宫的最好理由,九年,我总算能摆月兑这无味的皇宫了。”
白夜追问他:“那国家谁来管?”
墨央微微一笑:“想当一国之君,有能力当一国之君的大有人在,无需担心。”
白夜也笑了,拍了一下座下黑龙,一声指令——
“出发记得要先绕皇宫一周告诉天下人,我白夜将他们的皇帝给带走了”
……
央王留书失踪,原本正在准备登基大典的人们慌乱了。
而相比一皇宫的热锅蚂蚁,第一时间发现那留书的云千烟手拿那张墨央所书之纸,坐在墨央寝殿屋顶上,眯眼望着空中那正在放肆周游的黑龙。
留书上只写了三个字——“我走了”。
这三字,却是书写的刚劲有力,又透着决绝之意,看样子写下这三个字的时候,墨央的心中已是决定离开,一个字也不想再多说。
“真是个任性的女人,回来都不见上一面,反倒留下一堆烂摊子还要我们来收拾……”
挥手丢了那张留书,云千烟摇了摇头,跳下屋顶,去想办法安定整座皇城的慌乱去了。
……
当立九年,五月初五。
央王被一黑龙劫走,有传言说其并非是被黑龙劫走,而是被黑龙主人劫走。
还有传闻说,那黑龙主人是一倾城美人,央王九年未近皆是在等那一天与那女子私奔。
而至于真相,无从得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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