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就要过年了。不论她平日出不出门!过年时总是有许多事,都要她亲自操持过问,比如出门去谒见上司们的太太,又或者和县令下属们的女眷们互相扯扯皮,又或许还会去庙里上个香、还个愿,只要她出门,虽然身边也有跟着的人,可也总不至于象县衙的高墙大院一样,把人围着,让咱们根本不可能着,只要我们多留心,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只要让我们逮着机会,我们便可把消息递给她,比如让她听到一场密谈,最差最笨的方法也还可以直接送一封信给她!这些都不难做到!”
桔娘听了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道:“正是,我们虽然不知道她究竟会去哪里,不过依我看,官太太们多半年前都是要去庙里许个愿的,我们如果好好打听一番。多半能碰得上!”
春娇想了想,觉得的确如此,而且庙里比别的地方更适合偶遇和相识,于是让虎头把这些想法都一起告诉熊爷,虎头带回了熊爷的话说,县尊大人的夫人并不信佛,却是个信道的,可巧她每个月的十五都就要去白龙观打斋,这个月的十五正好是三天后,正是个好机会,而且那天通常都会由他带着人保护着县尊夫人去,这给了春娇一个意外的惊喜,并对这件事情的把握又多上了几分。
春娇几人掰着手指头,望眼欲穿,终于等到了十五,和桔娘两人刚过了丑时便起来梳洗,收拾了些香烛果品,将个篮儿一提,也扮成了信众。虎头不放心,定要和两人同行,三人胡乱吃了些粥,提着个自己糊的纸灯笼便出了门。
虽然还算是在后半夜,路上却已经有了三三两两,提灯而行的行人,虎头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竟都是去白龙观的善男信女,春娇没想到常州这个地方竟然道教如此盛行。而这白龙观又居然还这么得人心,到是叫春娇意外的很,因为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佛教应该更深入人心一些。
白龙观在常州城外,离着常州城足有四十多里的路。春娇三人出城的时候又小小的惊讶了一次,因为平常这时后本就紧闭的城门,居然整晚都没关过。
原来,常州每逢初一,十五的头天晚上都不关城门,因为有些信众为了烧头柱香,一般是提前一天就早早先到了地方,然后再在白龙观附近找地方住下,等到了子夜便可以早早的去给天尊上香,很多信众都会去争烧头柱香。
才出了城门没走多远,官道的两边,停着几架驴车,那些拉车的小叫驴有的正打着响鼻,有的呜啊呜啊的叫得正欢,吸引了春娇的视线。这时,一个中年的妇人拦住了她们,还没说话。先彼此打量了几眼,这妇人客气的问道:”几位可是要去白龙观?”
春娇对虎头和春娇道:“去白龙观着实不近,要走着去,天都要亮了,等去到肯定都累坏了,不如我们坐这位大嫂的车去吧?”
桔娘看了看虎头,虎头自己不怕走路,却想着两个女孩子怕是走不了那么长,于是点了点头。春娇见大家都同意了,刚想问问车钱,旁边却又挤过几个妇人来,都对春娇三人七嘴八舌的道:“客人们坐我家的车吧!”还有胆大的直接伸手来拖三人,那先来招揽的妇人却被这几人帮意用身体挤到了后边去了,春娇和桔娘二人被挤得歪歪倒倒。
桔娘手中的竹篮被一个女人拉住,险些叫人扯了过去,她死死拉着篮子,鳖得话都说不出来。春娇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虎头这时抢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子把这些人和春娇两人隔开来,又伸出手捉住那只抢桔娘竹篮的妇人的手,朝她一瞪眼,拉开嗓子道:“抢什么抢?你们这些个老娘们儿,打翻了我们的东西,叫你们拿车赔!”
那女人被他那一捉,痛得立刻号了出来,不得不松开了手,虎头见她松开手,这才松开她来。道:“去白龙观的香火客人多着呢,你们犯得着抢么?大家都在这里等客,难道连个先来后到都不晓得?你们的车,我们一个都不坐,只坐方才这位大嫂的车!”
那第一个来招揽春娇的妇人听了,又赶紧走过来,分开众人,把三人领到自己的家的驴车边。
那些女人见虎头凶巴巴的,都不大敢做声,只有那个被虎头捏痛了手的妇人不肯罢休,大声嚷道:“这厮好无礼,把我的手都捏坏了!你别走。”一边骂还一路小跑到一架驴车的跟前。
春娇三人坐上了那架简陋的驴车,看见那个骂人的妇人和一个牵着驴车的汉子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那汉子却似乎不高兴,和那妇人争了几句,那妇人用手指在男人的头上使劲戳了一下,男人气哼哼的往地上一蹲,不再理会她。
春娇看着觉得无聊,却听‘得儿,驾’一声,紧接着一声绳鞭空响,车子摇晃了一下,便稳稳的向前开动了。
车子不大。正好能坐下四个人,那赶车的男人是个老练的赶车人,一路上,那驴车跑着十分稳当,虽然不是很快,却比步行强的多。
天还黑着,星月未沉,暗如荧火。车轮声和得得的驴蹄声,夹着驴车吱呀吱呀的声音,被一阵阵冰凉的风裹挟着远远的传出去,前后也有些别的驴车象她们一样正在赶路。偶尔还能听到随风传来的笑声或人语声。
桔娘正和那妇人低声的询问什么,春娇裹紧了衣领,遥望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常州城,想起了青松带她逃出程家坞时的情景,心里酸涩难当。
她本以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顺利的在常州落了户,日子应该慢慢的好过起来,她本还打算将来要想办法做点小生意,象千万穿越大军一样,随随便便发一发王八之气,在这十世纪也能做个小富婆,再不济也能做条米虫,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却没想到,只不过是好心救人,没想到却害无妄之灾,青松已经关在县衙大牢里快一个月了,希望此行一切顺利。
驴车晃悠悠的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看见了白龙观所在的那座静卧如的紫霞山,春娇听到那只大青驴哼哧哼哧的喘着气,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个名词:“驴友!”深深地吸了一口混着泥土气息的冷空气,心里自嘲,原来驴友其实是这么回事儿。
桔娘真埋怨四十个大钱的车钱太贵,直说早知如此,就宁可走着来也不坐那驴车,那妇人尴尬的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道:“已经不贵了,别家还要收五十,因为姑娘们不坐别人的单坐我的车,我才只收四十的!”说完想了想又数了五个大钱递回了回来,春娇扯住了桔娘想要收钱的手,笑了笑道:“不防事的,只是为什么这里看不见白龙观?”
那大嫂高兴起来,脸上的笑容松动了一下,带着些骄傲的道:“这里是紫霞山的黄猫岭,白龙观就在这山的后面半山处,香客为了表示诚心,都是从这里上山的!不是我说的。虽然姑娘自带了有香烛,可是哪里有在观里买显得诚心啊!我弟弟便在白龙观里修行,很得玄清道长的喜爱,道号青霜,若是姑娘要买好香好元宝,就到宝经堂问他便可以了,啊,对了,我娘家是姓白,虽然他是出了家了,可是如果您去说我让您找的他,保证香油打的足足的。”
春娇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大嫂是算是白龙观的半个推销员儿,她心里没将这当回事,不过脸上还是笑着,谢过了白氏,按照她所指的方向,和桔娘虎头三人一起,一路朝白龙观行去。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气温也比在路上时上升了许多,林间一条青石垒起来的小路,蜿蜒向上,山并不陡峭,路上不时有三五成群的信徒和春娇他们错身而过。
虽然是寒冬的山间小路,却并不觉得十分冷,林间甚至偶有鸟振翅鸣叫和小兽活动的声音传出,显得这黄猫岭前安宁详和。
春娇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明悟,那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如潮水般朝她袭来,来到这世快要半年了,之前种种,春娇不过是硬着头皮撑着过了的,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春娇面对这自然的山野,她才终于明白,自己真的已经开始了另外一段人生。
桔娘忽然发出一声欢悦的笑声,指着林间一处坟起的小土堆连声喊道:“妹妹快看那里!有一只好大的鸟”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春娇看见,原来是一只冬日出来觅食的大野鸡,毛色油亮鲜艳,许是听见桔娘的喊声,受了惊吓,扑愣愣的飞了起来,火红的尾羽,一忽一闪,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林中,藏了个不见踪迹。
虎头也见到了,仿佛有些心痒难挨,手虚虚的做了个张弓引箭瞄准的架势,道:“要是有弓箭在手,一定让这厮变成我们的一锅好汤!”
春娇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高兴了起来,把心头的郁闷丢在一边,又象是宣布决定似的道:“等我哥回来,过完了年,我要和你们学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