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节三两残酒
打牌的时光最容易过,曾夫人伸了伸腰,似乎有些累了,她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晨了?我怎么觉得月复中有些饥了饿起来?”
香儿忙上前:“回夫人话,已经酉时二刻了!”
曾夫人听了,放下了手中的牌,对几人道:“唉呀,真是的,都这么晚了,不怪觉得饿了,你们几个也都饿了吧?反正老爷今日也不在家,天又冷的很,让她们把炉火烧旺些,我就借老四的地方,让她们把饭摆到这里来罢,你们就和我一起吃吧,香茉,你不会赶我们吧!”
香茉一愣,随着笑着点了点头:“那当然好,平日里我想请大伙都请不到,夫人和二位姐姐肯在我这里用饭,那是给我面子呢!只是香茉这里实在有些小,怕只怕,夫人挤得难受!”
二姨娘眼一翻,道:“这有什么,让她们都到屋外去侍候便是了!你也真是的,我请夫人去我那儿还请不着呢!夫人可真偏心!”
青衣也赶着上前巴结道:“正是正是,刚好我那里还有一坛子女儿红,我让小厮回去取来,义母大人请客,我自然该孝敬一番的,大伙也可一快儿,好好的乐上一乐!”
三姨太也把牌一推,笑着道:“那可太好了,我今日的手气可真是背到家了,夫人人红运高,我那点子铜板全叫夫人赢去了,怎么也得吃个够本才是。青衣的珍藏更是除了老爷再没别人能见得着的了,今天我可是托了四妹妹的福,一定要好好的喝上几杯,再大吃一顿,这才合算呢!”
曾夫人指着三姨娘笑道:“这个老三啊,可真是个吃货!”大伙听了都笑了起来,三姨娘却毫不再乎,似乎还十分得意。
一个婆子把炉火拢得旺旺的,二个丫环把牌桌收了起来,排布好碗箸,过了一会儿,青衣的小厮也把酒取了来,随着一块儿来的,还有个红泥小炉子和一套景德窑的酒杯。红泥小炉燃起来,酒给温上了,不多大的功夫,屋里便飘起一阵浓郁淳香的酒味。
浓浓的酒香飘起时,几个下人抬着七八个食盒子进来,各色的菜肴从盒子里取了出来,摆上了桌。
屋子里满满登登的站丫环婆子站了一地,倒酒的倒酒,布菜的布菜,走过来转过去,曾夫人看着果然觉得眼晕,道:“行了行了,只留下红玉、莺歌侍候,其它人都出去罢!!”
站在曾夫人身后的香儿听见了,捏着手娟的手一挥,带着四五个丫环也都退了出去,青衣见香儿都出去了,忙也把自己的小厮打发出去,其她的丫头们更是有样学样,也跟了出去。
曾夫人自家坐了上座,看了几个还站在地上的姨娘,道:“一个个这是怎么了?我不是让你们坐么?怎么都还傻站着?再磨磨叽叽的,菜都凉了!”
二姨娘和三姨娘这才道了谢,坐了下手相陪,香茉却不敢真的就坐下来,道:“妾不擅酒力,不如,我来给姐姐们倒酒布菜吧!”
曾夫人显得有些不悦,道:“我不是说了嘛,老爷不在家,咱们娘们儿自己乐呵乐呵,你讲这么多规矩做什么?再说了,哪里就没人侍候酒菜了?再要如此扫兴,我们大伙可要罚你三杯。”
香茉还待再推,又听曾夫人笑骂道:“青衣,你快去,请你小姨娘坐了,给她把酒满上了,你们快给我先罚她喝上一杯,再不肯坐便她罚三杯。”
青衣去拉着香茉的袖子,撒娇撒痴,把香茉拉着坐下,香茉只得半推半就的坐了下来,又被青衣及二个姨娘逼着灌了一杯,辣得眼泪水都呛了出来。
曾夫人看着她呛得眼发红,笑的不行,道:“这就叫敬酒不吃吃罚酒,还不快好好坐着,难得今天雪这么大,还又有好酒,正该是行乐的好时候,大伙都得好好喝几杯才行呢!青衣,你小姨娘面皮薄,不好意思让人侍候,你就坐她身边,替她挟几口爱吃的菜!”
青衣果然依言坐在了香茉身边,手执了酒壶又替香茉满上了一杯,曾夫人见了,似乎笑的很是满意,这才道:“我们就不要讲那些虚礼了,这开始吃酒罢!”
屋里炉火通红,暖意融融,夹着阵阵的酒香,渐渐地热闹起来。香茉却不过二个姨娘和青衣的轮流轰炸,连饮了几杯,本来便如桃花般娇女敕的小脸越发显得容光焕发,娇艳欲滴。
香儿带着一群丫环退到屋外,乍从暖和的屋里走出来,这些丫头们都是一个激灵,香儿窝了窝领子,只听一个胖胖的丫头有些报怨的道:“夫人今天真是好兴致,只是这样冷的天,却让我们在外边侍候,我们都没吃饭呢,这又冷又饿的,可怎么熬啊!”
二姨娘的丫头听了笑道:“翠沁,你可是夫人身边侍候的呢!居然这样抱怨夫人,要是换个人,谁知道该怎么想啊!真是的,夫人干嘛非要我们都出来啊,这样冷的天,非冻杀了不可!”
香儿眼睛一瞪道:“还不快闭上你那丧门没把的嘴,仔细夫人听见了,不等你冻杀,先打杀了!那时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那丫头吐了吐舌头,却有些不服气的讽刺道:“我说的是实话嘛,感情姐姐穿着大毛衣服,倒不觉得冷哩!”
香儿又想发作,翠沁赶忙上前拉住,道:“算了算了,唉,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脸红脖子粗的,要不我们大伙先去边上的屋子里等吧,也好避避寒。”
可是这个提议却没有得到大家的拥护,只有二个年纪小些的丫头高兴的道:“好!”可是看见别人都不作声,又期期艾艾的缩了缩脑袋,闭上了嘴。
香儿望着屋里,听了一听,又想了一想,也点头道:“这样也好,只是夫人吃完饭要人侍候,找不到人却怎么办?”
一个看起来,眼睛透着精明的丫头道:“要不,我们借四姨娘身边这位姐姐的屋避一避害,过一会儿大伙便轮流来看一看,谁见到有动静时便告诉大伙,这样不就可以了?”
香儿听了觉得这主意不错,便终于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就这么办,可是都得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然出了错,我也保不了你们。”
这时从屋里出来一个丫头,众人见有人出来,都马上闭了嘴,香儿一看,正是和自己一起的莺歌,知道她的来意也不做声。只听莺歌道:“夫人说了,怕你们在屋外冻着了,干脆到前院去,赏你们几个喝上几杯,暖暖身子,也自在吃顿饭!不用白站在这里,等吃完了让人去喊你们便是,只是不许喝太多,要是站不起来,当不得差,可不好怪人!”
一群丫头本来正因要站在寒风中饿肚子而烦恼,听了这些话,分外高兴,连连称谢,都道:“绝不会耽搁差事的!”便由香儿领着,去了前院。
见这群人都走的远了,那传话的莺歌才一甩手,转身又进了屋。
屋里的人们,兴致正高,都聚精会神的在听青衣说着故事,青衣正说到那一年,太湖水匪十分猖獗,不但抢劫太湖边的各个渔村的百姓,曾经有一年还抢过钱王赈济灾民用的赈米,闹得钱王震怒,欲要发兵清剿,只是当时宋军时有异动,钱王不敢大势调兵,因此虽然几次出兵,却不能根治匪患。
几个女人听的长吁短叹,不时还为那些被劫的百姓担忧,又听说曾仕琦此去之处离水匪最近,还有可能会与水匪打上照面,不由得又都为他担忧起来。
曾夫人一脸正气的道:“老爷在外辛苦奔波,也是为国为民,一片忠心,苍天可鉴,那些水匪不过跳梁小丑,不足为虑,就算遇上了,也必定不是老爷的一合之敌,我们干一杯,遥祝老爷诸事顺利,马到功成!”众人当然无不相和……纷纷大说吉利话。
曾夫人听众人都好话不断,十分高兴,连连让人满酒。兴致正高时,却听红玉道:“夫人,没酒了!”曾夫人一看,果然酒坛已然见了底,她似乎还意犹未尽,不曾过瘾,又赶着人取了一坛自己藏的绍兴黄。
香茉酒力不继,早已经被灌得面红耳赤、头晕眼花,她实在坚持不住,只得告饶,曾夫人见她确实醉了,道:“妹妹酒力果然浅,早知应该少喝点啊,醉成这样,可怎么好!”
香茉虽然听见曾夫人的话,可她的舌头已经不利索了,旁边的二姨娘正捂着嘴偷笑了几声,这才道:“看来真是不能喝的,要不,我扶妹妹进屋歇一会儿吧!”
曾夫人笑着点点头,示意三姨娘也搭把手,香茉这才由二个姨娘扶着进了睡房,曾夫人在她们身后又叮嘱道:“你们替香茉把外裳除了,让她好好歇着吧!”二人边走边应承,扶着香茉进了房。
曾夫人转头问红玉道:“我那绍兴老黄酒,还有多少?”
红玉将温酒的酒壶拿起来摇了一摇,又打开壶盖看了一眼道:“不多了,只得这些,能有三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