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二十四节死而翻生
在别人家过年,自然不象在自家随意,虽然周宅比府学巷阔上许多,只是春娇总觉得还是在府学巷更加自在,但见其他人似乎对周家周到的招呼还是很满意的,自己也不好说什么,特别是在她见到杜姨女乃女乃对自己似乎比对桔娘及其他所有的人更加加倍速的周到和细致时,春娇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一丝十分别扭的感觉来。
曲氏的病是因为贫病交加而起,加上一路奔波,天气恶劣才更加的严重的,因为到了周家后,医治的条件明显好了许多,加上春娇和桔娘精心的照顾,到了元宵节前三天的时候,曲氏的病情有了明显的起色,她已经能起床走上几步,并且也能自己喝些汤汤水水了,一顿能吃下大半碗红枣粥。
周家的杜姨女乃女乃隔上二天便要来探一探曲氏,每次杜姨女乃女乃来探望时,便向曲氏大赞春娇和桔娘的孝顺能干,夸得春娇和桔娘的脸都烧得通红,曲氏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杜姨女乃女乃这样对女儿大大的夸赞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反而对这些话觉得十分的中听。
虽然是过年,青松几个男子汉包括陈尧咨在内,天天都早出晚归,整日不见人影,忙活着新买的宅子那边的事,坠儿已经被接到新宅,原来的郭宅原来挂在门楣上的写着大大的“郭”字的圆灯笼,已经被换成了两个椭圆形写着“曲”字的灯笼,大门也被刷了一道新漆,显得格外的精神亮眼,院子也收拾的十分整齐利落,一个模样秀气的娇小妇人正忙里忙外的指挥着几个大汉摆放家什,又偶尔用几句话答应打发几个来问事的妇人,间中还稍微的停下来喘上一口气,正是已经从医馆被接到新宅来的坠儿
坠儿觉得有些累,走进正院的一间偏屋打算坐下来稍稍歇上一会,她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不禁又想起这些年来的遭遇。
月复中的孩子没能保住,但总算捡了一条命回来,她在廖家时曾见过那被害得没了孩子的小妾的惨样,自然知道自己这次多么凶险,加上她本来对胡秀才和胡氏娘子都没什么好感,伤怀了几天没有办法也就丢开不再去多想。
本来坠儿还为自己的将来若是离了医馆,没有着落之处忧愁不已,突然听大夫说春娇让大哥青松接自己离开,开始还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又要面临被卖或都被抛弃的下场,待来到曲宅,听说青松打算让自己在这里接着静养些日子,并对自己说,若是自己愿意留下的话,以后便在这里谋个差事,若是不愿意,或者还有别的亲戚可以投奔的,愿意赠她些银子,并请人护送她前往。
坠儿顿时哭了,她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卖了,根本就不记得家在哪里,因为有把好嗓子,又长的有些姿色,便被卖到楚馆秦楼,五岁上开始,不管风吹雨打,大病小灾,每日都要跟着师傅学唱,一个不好便是一顿藤条细篾的好抽,读书认字数数,要是敢打瞌睡偷懒,肯定要饿上好几顿……十三岁就破了瓜,十四岁被廖家买去,没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十七岁上又被廖家卖了,可是却遇到胡秀才还有他那个折磨人的娘子,到他家里,连三天的热乎劲都没有,便被赶到了厨房去睡,主母还三天二头窜捉了官人打自己,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大冬天也还要逼着自己用刺骨冰冷的井水洗一家人的衣服……这些苦,坠儿回想起来三天三夜也数不完
坠儿一边想到这里,一边心里又暗暗的咒骂了一句道:“活该胡家没有孩子,活该那胡氏做个寡妇,这样心狠的女人,哪里配有孩子只是自己的孩子没了,大夫说自己以后也不一定能再怀上了,虽然这是他们胡家命里不该有后,只怕我自己也是个命苦的,不然若是能生下来,也许后半生也能有个指望啊”
正在出神,院里有人唤道:“曾大姐姐,有人拉了一车炭来,说是大官人买了叫送来的,你看应该搁在哪里啊”
坠儿听见了,放了杯子走出门外,看见说话的原来是门上的一个小子,忙道:“让他们拉到侧门去,放在柴房边的库房里吧,让他们好好的卸,可别弄的一地都是,我立马就去点数”
才安置好了这一车炭,打发了送炭的人和车,门上的小子又跑来对坠儿道:“曾大姐姐,大官人打发人来了,说一会儿就到,还问院子可收拾好了,若是还没收拾好,要紧着先收拾正院,大官人想这两天就把老夫人请回家来呢”
坠儿一听,忙道:“那正好,正院和东西两跨院都已经收拾好了,来了便能住人,后边的那个大院子照大官人的意思想隔成两间小院子,只怕还得要些日子,正收拾着呢前院有些地方我还要问问他的意思,先前说要做练射箭的场子,可后来又说要多留些地方,好准备将来人若是多了也能住,因此许多地方都要改动,等大官人来了,我还要问问大官人的意思”
小子听了坠儿的话,答应了一声又跑去了前门门房处,把坠儿的话向来人学说了一遍,正说话间,门被拍响了,小子从角门向外一看,正好看见一辆驼着二个大箱的大车,车上跳下个人来,不是虎头是谁,那拍门的竟是青松。
小子连忙把头缩回去,朝着院子里几个正在忙碌的汉子喊道:“大官人回来了,快来几个人来,帮大官人把车上的箱子搬进来。”一边说一边把大门大敞开来,那几个正在忙碌的汉子也纷纷停下手中的事,赶了过来,果然看见门口大车上绑着的两个乌油油的樟木箱子,便七手八脚的把绳子解开,将箱子搬了进来。
这时那传话的人也走到青松身边,把小子方才传的话向青松学了一遍,青松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让人抬着箱子跟着自己朝正院走去。
见青松和虎头来了,坠儿连忙亲自捧了茶来,青松忙接下,道:“辛苦曾大姐姐了,你身子还没好全,千万不要太过劳累,有什么事,让她们做便是了,你只要帮看着做事的人便成了”
坠儿笑了笑道:“多谢大官人体惜,莫说我也只不过是动动嘴,说几句,并没有特别累,便就是比这再苦累十倍,我也是愿意的,曲姑娘救了我,又出钱出力给我医治,如今又好心收留我,我做这点子事又哪里算得了什么?”说完便把这些日子的收拾的进度,又细细的向青松说了一遍,道:“听说老夫人要来新宅过元宵节,那可是已经大好了吧,真是老天有眼,好人有好报啊,我还等着给老夫人磕头呢”
青松笑着点头道:“娘是比之前要好多了,如今已经能下床走动走动,只等这里一收拾好,便马上搬来,总在别人家住着,也怕扰了别人,另外娘搬来之前,我还想先备上几个人来侍候她老人家,和曾大姐姐商量商量,看是雇人好,还是买的好”
坠儿笑道:“大官人的孝心感天,老夫人知道了一定高兴,不过这家里用的人么,若是一般不常用的,自然是雇的省心,只是若是要放到老夫人身边,当然还是买的才能放心,只是这会子要临时买,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吧”
青松点头道:“即是如此,那便去人市挑一挑吧,我才从街听说宋国的赵官人把齐国打败了,好些齐人被捉了,也有不少逃到我们南边来的,这样天气,许多人都没法活了,只怕若是没去处的还要闹出些事来,这些天,我们要抓紧时间把这里都收拾好了,不然等拆了封,知府大人那里只怕会有许多差事要派到县里来,那时我便没有时间来理这些琐碎的事了,因此到时都要麻烦曾大姐姐和我妹子去商量了”
坠儿知道青松说的是春娇,应道:“大官人的吩咐,我记下了,到时一定事事请教曲姑娘的,您便放心吧”
青松满意的笑了笑,指着二只黑漆的樟木箱子,又对坠儿道:“这箱不过是些家常用的被褥帐子,还有一箱是些为我们娘儿几个准备的衣物,你点一点,记个帐,或是先存到库里,或是该派到房里,当如何分派,都由你来安排吧,还有前院,便留着做下人的住处便好,我看东跨院十分宽敞,又没什么干碍,若是改做靶场,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这事也急不来,以后有时间时慢慢改也就是了……”
坠儿听了边点头,边在心里一一记下,青松都交待了之后又起身道:“眼下便是这些,我这就赶去人市上挑几个人,然后给你送过来,我知道曾大姐姐在大户人家见过世面的,教上的事就也拜托了”
坠儿脸红了红,知道青松说的是自己那时向他哭过在建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