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拣小猫咪 正文 第四十章

作者 : 栎阳锦

戌时便是黄昏,也有叫日夕、日暮、日晚的,意思差不多一样,指天快黑却还没黑透的时候。清王说他要在这个时候下班,因为担心西西会没有人陪,所以何琪应紧赶慢赶终是在天黑前进了紫绫宫。

一进院子,听见西西的笑声从最深处传来,心也跟着放下来。带着抹笑意,何琪应这才缓下脚步。

怎么说呢?其实兰妃那边没什么事,只说是想得慌便叫来看看、坐坐,可何琪应知道,她这是为了显示她的地位专属性,一拔又一拔的妃嫔来来去去,搞得自己相当被动,哭笑不得。却又无法,谁让身边坐着的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纵是有万般不耐也得咬牙陪着。

可这一陪,就是整整一个下午

西西在笑,叮当乱脆的,透过半掩的窗何琪应能看到他在房里来回跑动的身影。这家伙,笑,一点也没有忧愁的样子,只是不知他这副模样还能保持多久,晚间的问题是越来越多元化了啊。从书本上看到的,从圆圆小白嘴里听到的,从清王一举一动里学到的他能一直一直问下去,好似永远也没有尽头。

可是,又怎么会没有?宫里不比山上,太多太多的人事关系,就算现在他还把自己小心的关在房子里不肯出来半步,可终有一日还是会的吧,到那时,看到的与五娘教他的有那么多不一样,会想,会猜,会迷茫,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会在某一天长大,成熟,变成另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直到远去。

何琪应想了想,似乎自己还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决定还是人随天便,不可能不叫他长大,虽然这样的想法极其诱人。但,没有谁是可以关着谁一辈子的,不论是心,还是身体。所以要看开些,放开些,接不接受是一回事,可改不改变又是另一回事,相信只要自己是不变的,那这份爱还是会有走下去的希望吧!

况且,眼下他认为最重要的还是西西的健康,人活着就好,别的事,都可以暂且不加理论。

屋顶有位故人的气息,想了想,何琪应纵身跃了上去。长风是不跟他进院子的,就边自己那小随侍小太监也不让,旁人就更不用提,已经在盖下人房了,是以过渡性的,他们都还借住在别处。刚刚进院的时候,何琪应打发了他们离开。

一个人跃上屋顶,就见凌伯正敞着怀的抱酒独饮,见是他上来,拍拍身侧另一个尚未开封的小坛,示意他坐。

“怎么在这里?”

“不然在哪里?”

凌伯昏花的老眼向上翻了两翻,何琪应随意坐到他身侧,拍开坛口,呼了声好东西“说,你是不是去父皇的酒窖了?”不然还真想不出这天下间除过那里,还有什么地方会有这东西。

“怎么?”凌伯打了个酒嗝“喝你家两坛酒还要兴师问罪啊”

何琪应仰脖深深饮了一口,笑笑,并不做答。

这酒是专给凌王备的,那人爱喝,父皇便偷偷的叫人酿了,早些年还跟过一次,只记得工艺颇为复杂,其它却是无从得知。好像是叫‘一抹香’吧,还是叫‘冷情’什么的,太久了记不太清,这味,却是想忘也忘不了。只一口便能叫人永远的爱上它,从舌尖滚到喉头的热辣,入胃的,却是一股奇香,从心里泛着丝甘甜,欲罢不能。

又饮下一口,何琪应转头问凌伯“天天都在?”

“不”凌伯仰躺着身子道“只今天一回,之前有些杂事,先办了办”

“那之后呢?”何琪应亦学着凌伯的姿态躺下来,头顶一片星空,天,终是黑了“要不要给你备间房,你也看到了这里平时并没什么人”

凌伯笑笑“想睡哪间还用你指给我不成?这里,我比你熟”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终是没出口,最后用酒给生生堵了回去“下去吧,以后知道是我也就不用上来看了,一个人清静”

何琪应坐起身子,拎起那坛自己喝过的酒“进出小心些,我可不想哪天有人来报说夜里看见个不明物体飞来飞去”

“瞎说”凌伯瞪眼“我就是白天来他们也看不到我,嘁,还晚上呢好好训批人手,那些个,嗝,太废了!”

“嗯,这事紧着呢,你尽管放心好了,终有一日让你进不得酒窖,进不得御膳房,到时看你还叫不叫说我的人太废物”

落日了,掌灯了,天黑了清王看着与圆圆小白玩疯的西西有点无力,到底是哪里来的精力,怎么这么能闹?笑是大声笑,叫是扯着嗓子叫,就连随随便便那么一蹦,也能给他伸手模到屋顶。这可不是夸大,而是最真实不过的描述,犹记得第一次见到西西在屋里蹦着跳去够屋顶的花形,惊得失了神吧。还是太子一脸了然的招招手跟他说西西身上带着功夫,然后西西就扑到了太子怀里,仰着脸问叫他来做什么?

做什么?清王一叹,太子恶劣的让西西带着自己飞了一圈,发誓今生不要再来那么一回,太惊人了,是说西西的带人方式。只牵着一只手,完全不考虑被带之人的心情。

甫一落地,太子便上来问他感受如何“好想杀人”是真的,太恐怖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比什么都让人觉得疯狂,偏还有一只手被人拉着,且怎么挣也挣不月兑。然后太子闲闲与他说了当年的事情,原来不是被公主带去学艺,而是追杀。这不是真相,真相已经换成了方正的文字刻在宫史上面,自己早早就有读过,说小太子根骨奇秀,被自幼胆大的公主带去寻师访仙,说不定某一日会回来,也说不定永远不会回来,从此入了江湖。

可,还是回来了,带着不一样的答案。

“我当年就是这样被西西拣回阮府的,碰得一头一脸得伤”太子说起这个时候笑得格外温柔,眼睛盯着不远处的西西,泛着追忆的光芒。好似那不是一场生死之险,而是上天让他遇上小西西的契机,莫名的,心怀感恩的。

他说他想了这些年,终是觉得不可能是凌王所为,凌王虽然一心想得到皇上,但绝做不出伤害那人的事。所以,他觉得另有一拔人从中横搅,为的是要挑拔皇上与凌王之间的信任。

信任么?可是听闻那时候明明两人闹得很凶,三不五时的拔刀相见,据说攻城战都打了不下三回,还以为关系很表面呢。而且听他话音,似乎还知道凌王对于皇上的心意,那时候就知道了吗?还是后来慢慢体会的,不懂。连自己当年都是亲耳听了凌王的话才肯相信,原来这世上,男人也是会爱上男人的。

多么优秀的两个人,可惜却是今生无缘,来生无分。

“清王哥哥,不是说天黑前我琪哥哥就会回来的吗?怎么还没来?”

“乖,再玩会,他母妃好久没见他了,要说很多话也不一定啊”

兰妃,兰妃太子口中的兰妃与自己眼中的兰妃分明是同一个人,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做为,早年还好,深居简出的不太能见着人,只能凭些口风去揣度。除过泛泛的恭贤礼让,不做它论。后来却变了,也可能是本性如此,变得张扬,变得心机甚重,想要的,不想要的做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让人不得不另眼相看。犹记得当年自己写兰妃的一段话‘此女好高位,品性无端,手段宫中无人能及,凌王一去更无高位可以压制,无视亲情,更谬论待皇上的真心慎防!’一页废纸,写完后就烧了,与其它人那些并无分别,只是其中的论断深深记了下来,这个给自己加深记忆的一种方法。

很好用,却也很难再扭转过来,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这是个人问题。

却好像有些出入,太子讲到当年他逃离皇宫时的情形,竟是这位后来看似颇有心机的女子生生用双手挖的通路。宫墙有多厚?不知道,只是明白太子口中的血肉模糊有多少感动隐含其中,也可能是母性使然,也可能还是不要,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太残忍了些,对太子而言。

抬头看了看窗外,已经尽黑,漫天繁星都能粒数,清王有些担心何琪应今夜还能不能回来。说好是戌时,早也过了的,不知那人在做些什么?

何琪应没做什么,拎着酒在窗外看西西玩闹而已,好酒,却是不能给西西喝,要这么拎进去不被抢才怪,只是开了坛就得尽饮,留不得明日,父皇加了心思的东西,不想浪费罢了。

有一口没一口的,忽然就想起了凌王,松一样的男子,风一样的迷,到底死还是没死呢?化了的血肉,带伤的根骨,对了,还有那一头无人能及的长发明明是这样的确凿,可偏又带些不信,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若说这世上真还有人能伤得了他,相信除过父皇不做它想,可父皇那个样子饮下一口酒,打死也不信是父皇做的。

呵,纵是打不死,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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