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是厌食症”南书房的小偏屋里清王正在帮何琪应查看伤口,边看边提到了张公公所讲的症状,听了他的话何琪应趴在床上这样说道“这种病极少见的,我也是跟三娘学医时听她讲起过一例,都还是一笔带过,印象并不是很深”
清王道“也就是说咱们之前给皇上拟的那方子是错的了?”
“嗯,现在看起来应该是这样”何琪应面向下的趴在床铺上,上衣尽解,清王正在一层层揭他覆在伤口上的绵布“小西西是错有错着,用各色清粥诱开了父皇的味觉,相信应该用不了多久父皇就能正常进食了”
“是吗”清王细致着手下的动作“我在医道是完全是瞎模,正经上过手的没几个人,还当能跟你好好学些呢,没曾想竟然也是个错诊的”
何琪应乐“瞧你这话说的,就是我师叔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更何况是我?见得多才能识得广,三娘那时候为了让我能亲自上手诊病,可没少带我到山下去过。但都不会走太远,一月一个来回的样子,看得也多都是些乡间农户。这厌食症独门不说还是个富贵人家才会得的病症,我哪里会见识的到。可就我这说满不满,说浅不浅的两三手带教个你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你啊,就别挑三拣四的了,什么时候学过我再说这样的话吧!”
清王本也就说的是玩笑话,听着何琪应长篇大论并不驳他,只问道“那头先的半夏泄心汤还用吗?咱们当时可是按胃症来拟的方唔,看起来是好多了,我才说伤筋动骨没个半拉实月的好不了呢,原来真还有你这样肉厚的人”
“都跟你说了是用内力护着的关系,就我挨的那几板子,赶上谁肉厚成城墙那样式的也得落个半残”何琪应听着清王下了结论,抄过外衣就要往起爬,被清王手快的按下。
“我说”
“哎哟呵,我说你能不能轻点,长得跟小鸡子似的,哪来那么大劲?”
“贫!”清王按下他,说道“我说你这衣服月兑也月兑了,顺手我就帮你把药也推了吧,省得来回介月兑啊穿的”
“那感情好,长风手忒粗,上药跟上刑似的,还是你的细女敕些”何琪应乖乖趴好,偏头笑道“都快赶得上我家小西西了”
转身取药的清王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没言语,何琪应又说道“现在知道那药不对症了肯定得停,待会我再拟一份你带过去给张公公,打这顿起就换成新方子吧!”
清王“嗯”了一声,侧坐到床畔好动手的位置,启出一块药膏抹在何琪应花五六道的背上,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何琪应小小声哼唧着。
“说起来你倒是该从御医那边抽个专人过来给皇上煎药,我瞅着张公公盯火还行,识药上可差太多了,赶上哪天配错了他都不知道”清王用指月复推着药膏,对何琪应说道“药监司那边总也人手不够用,我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设专人给皇上核对,到底还是自己抽出来的人才放心些”
“人手不够?干嘛人手不够?”何琪应皱眉,指了指靠窗的大案“你把那砚台底下的纸递给我”
清王起身走过去,把沾了药的那只手翻得背心向上,顶着药盒,另一只手抽过压在砚底的一叠纸张,像耍杂技一样的回到床边坐下“药监司自来都是师傅带徒弟一个顶一个的走,常设应该是八人,不过从来就没够过。可赶上头年还出了一批犯事儿的,又拘走了几个,现在那里还能独挡一面的就只剩下两个而已,旁的小太监才送进去没多久,还没出师呢”
“成,这事我记下了,回头再想想看有什么应急的办法没有”何琪应从清王手里接过东西,一张张平铺在床边,道“你先来看看这个”
“什么?”清王伸头过去,五张纸五个笔迹,给出的论断各不相同“疑是肠痈;胃脘痛;病久体弱则为虚,久虚不复则为损,虚损日久则成劳,应为最初期的虚痨;无病;自汗盗汗,肺之下膈之上一团虚妄之气咦?这是那天五位御医给恒王诊的方子,还当你扔了呢”
何琪应点头“不错,正是那天在殿上给出的诊断结果,而且扔不得的,父皇要用的人就得从这里头选呢”冲清王勾了勾手指“喂,你能从中看出些什么来吗?”。
清王笑道“你个奸人,那种情况下还要想着怎么再顺带谋上一笔,不过竟然比我想到的还早,就算是个有孝心的奸人吧!”说完凑得更近些,自上而下的一一指着道“这第一张是说他右下月复疼,第二张是说他胃疼,第三张也太假了吧,居然说恒王体虚?”
“是啊,可能他也觉得说不太过去,所以分析了一大通之后又加了句是最早发现的时候,也就是说这病还不太明显,往后就能看出来了”
清王摇头无奈的笑了笑,接着指看下一张“这人倒耿直,没病就写没病,可这最后一张肺之下膈之上指的是什么地方”清王拿手在自己身上比划“啊,不就是心吗?干嘛要讲得这么复杂”
何琪应笑,示意清王别忘了手里的活,解释道“这前两个人定是看到了恒王捂着肚子才给出的这个结论,一看就是恒王那边的,不是什么可用之人。第三个人很聪明,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左右两不相帮,只顾独善其身,亦不可用。这第四个么,呵呵,就像你说的太耿直了些,估计平时也不是什么会来事的主儿。不过我最看好这最后一个,知道为什么吗?”。
清王徐徐推着手上的药膏,摇了摇头。
“汗乃心之液,自汗盗汗是说心虚,他这么写是为了让不懂医的人看不明白。一样的,这句‘肺之下膈之上一团虚妄之气’也是在说心虚,也是为了让某些人看不明白。可他明知这些日子父皇的病都是由我在一手包办,我又怎么会是个不懂医的呢?所以啊,这张纸上的东西应该这么解‘恒王无病,正在心虚’”何琪应偏回头冲清王眨着眼睛“我就喜欢这样式的人,跟什么人说什么话,既不做假,又懂得如何去保全自身,是块当官的好材料”
“结果呢?选的是这个人吗?”。清王问道。
“不”何琪应把纸张摞起来,塞到枕头底下“这个人我另有用处,而且他也不适合专做父皇的药监,我寻模着那个直脾气的倒是合用的很,放他去那边吧!”
清王抬头想了想,觉得他这安排还算不错,就没再言语,手底下轻轻划圈带着药膏一路向下“那天我好像见你也偷偷搭过恒王的脉,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就是发现了也跟宫里的事不大相干”
“那是什么?”
何琪应道“武功,他的内力走阴向,应该正在练一种比较阴寒的武功,具体是哪一种我还不好下定论,不过练起来没多长时间就是了”
“是吗?”。最后一抹药推完后,清王起身又把绵布给何琪应覆上,一层叠着一层,拎起那人在胸口处打了个结“武功这方面我完全不懂,抽空你找长风说说,他接触过的多些,兴许能知道点什么也不一定”
“噢,对了”何琪应接过清王递来的衣服,道“说起长风我倒是想起来,他那主意是你出的吧”
清王走到盆前净手,回头问道“什么主意?”
“就是跟我谈条件的主意”何琪应伸手穿衣,可能带着伤口有点痛,略皱皱眉头“昨儿一大早的来说他想好了,我让他坐下慢慢说,偏不,单要站在你现在站的那个地方,一张嘴噼噼啪啪像倒豆子似的,感情那词都是事先串好的。起先我以为是前天夜里放他出去后跟朋友们商量来的,后头又觉着不像,出了这宫门谁能这么着模得我的心思,就想八成是你了”
清王笑了笑,上前接过何琪应费力在穿的衣衫,帮衬着给他拢起来,边道“那你同意了没有?”
何琪应瞪了一眼胸前正给他系内衣盘扣的清王,反问“你说呢?”
“干嘛又要我说了?早又没跟我打过商量,那人能应你该偷着乐”清王系完扣子,从床上又捞来外衣,抖了抖,展在何琪应身后“不过这事可也不全是我做的,我只给了个大方向,细词应该是他那小哥几个一起串的,长风不爱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琪应把手背着伸进衣袖,由着清王提起来“我不知道的事多着呢,你们就搁后头瞎捣鼓吧!”
“怎么能说是瞎捣鼓?我猜长风提的那些个肯定都是你本就打算要给的,只不过给人说在前面心里不痛快罢了”
“你又知道我不痛快了?”
清王笑道“痛快?痛快该是这副模样吗?”。
何琪应没理他,穿好衣服后也走去盆前净手,背身不似往日般爽利,想还是背痛的原故,清王看了一会说道“早起有人带话到我那,说是前些日子你放到索子门的那两个人差不多可以下地了,问怎么处置?”
“那两个啊”何琪应把手杵在盆里,抬头想了想,道“古大人官复原职好了,先放着,等用得着的时候再提也不迟。至于姓乔的那个孩子你抽空带给西西看一下,不怕就留给西西当暗卫,如果怕的话就放他离宫,户部你比我熟些,悄悄弄个身份给他让他想干嘛干嘛去”
清王道“左右你这两天没什么事,你去吧!我这两天都快忙死了,等会还得去接西西回紫绫宫呢”
“三天后恢复早朝,我要拟的计划多着呢,这次是大整,第一批动作传达下去必须是不出什么大问题的才行”何琪应扯过帕子,沾着手上的水珠,说道“再者说,我也是想让你好人做到底把该占的人情全占到手,古大人就不说了,哪怕这会代我传令的是恒王那家伙,情份一样还是记在我身上;可乔是叫乔兴羽吧!”清王点头,何琪应接着说道“乔兴羽绝对不会领我的情,恐怕还想着怎么才能把我扒筋拆骨呢,落上不好的事情我不做,你去吧,他占着你的大恩,你说的话他一准能听进去。记得帮我多说说好话,我不想他再用那天那种眼神盯着我,虽然是什么也没做,可还是不舒服”